——
路灯刚亮，光线昏黄，照得巷子里的影子拉得很长。
常则甩了甩手腕，盯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十班男生。
那小子刚才还嘴硬，现在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就这点能耐还敢造谣？
男生捂着肚子，声音发颤："你、你等着…我告诉老师……"
常则嗤笑，弯腰揪住他领子："去啊，顺便说说你们班偷卷子的事？"
男生的脸色瞬间惨白。
常则冷哼一声：“你只不过就是条王洪德的狗罢了。”
那男生似乎还有些不服气，“你才是廖思诚的狗！”
常则上了头，他非要跟这人杠起来：“对！老子就是他的狗！那也比你这条乱咬人的狗强多了！”
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常则头都没回："滚远点，别多管闲——"
"常则。"
是廖思诚的声音。
常则手一僵，松开男生衣领，直起身子。
廖思诚站在巷口，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男生乘机连滚带爬地跑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廖思诚走过来，声音平静。
常则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他低着头站起来，踢开脚边的碎石。
"但他们先动手的。"
"真的？"
"他推我了。"常则昂着脑袋，面不改色，"我属于正当防卫。"
廖思诚没说话，目光落在他指关节的擦伤上。
巷子尽头有车灯扫过，引擎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走吧。"廖思诚转身，"回家。"
常则愣了下："…你不骂我？"
廖思诚回头，唇角微扬："你不是正当防卫吗？"
…没道理啊。
他这做法…怎么和孟恬差不多？
夜色渐深，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最终并肩。
远处高三的教学楼灯火通明。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在安静楼道里格外清晰。
常则跟在廖思诚身后进门，随手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坐垫里。
廖思诚弯腰换鞋，顺手把常则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运动鞋摆正："洗手。"
"烦不烦。"
常则嘴上抱怨，却还是起身往洗手间走。
水声哗啦啦响起，常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嘴角有点淤青，刚才打架时没注意。
他皱了下眉，掬了捧冷水泼在脸上。
但愿明天能消下来…不然又要被那群小子问东问西。
厨房传来微波炉的"叮"声，香气飘出来。
常则探出头："你热了什么？"
"向姨包的饺子。"廖思诚端着盘子走出来，"牛肉馅的。"
常则挑了下眉："你什么时候带的？"
"下午回去了一趟。"廖思诚把盘子放茶几上。
"就知道你打完架会饿。"
常则一噎，动作一顿："…谁打架了？都说了是正当防卫。"
廖思诚不置可否，转身去拿医药箱。
常则盘腿坐在地毯上，捏起一个饺子扔进嘴里，烫得直哈气。
"慢点。"廖思诚拿着棉签回来，在他旁边坐下，"抬头。"
常则下意识仰脸，廖思诚的指尖带着酒精棉的凉意，轻轻按在他嘴角。
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呼吸交错。
操，这姿势也太…
"下次。"廖思诚突然开口，"打人别打脸。"
常则嗤笑一声，眯起了眼睛："怎么，怕我被处分？"
"不是。"廖思诚收起棉签，"这样上药不方便。"
常则愣了两秒，熟练的抓起抱枕砸过去："…神经病！"
廖思诚轻松接住抱枕，嘴角微扬。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夜间新闻，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
常则闷头吃饺子，耳根发烫。
这饺子怎么这么咸。
常则侧眸看了眼旁边的廖思诚。
“…隔几天就是积分出来的日子了。”
廖思诚抬起眼，他轻轻点点头。
“怎么，对八班没信心？”
常则愣了一下，他撇撇嘴，“我可没说啊，少冤枉人。”
廖思诚轻笑一声，他看向常则：“我相信你们。”他看着常则的眼睛，格外认真：“毕竟…这些天我没收到太多的扣分通报。”
常则舔了舔嘴唇，他起身去厨房倒水，一边走一边说…
“那你好好期待吧。”
——
周三，高二那栋楼的公示处贴上了一张积分排行表。
倒没多少人去看，部分人不是很在乎这积分，大多数的学生都是经过扫了一眼就走开了。
那上面的倒数第一…
现在、未来，将永远和高二八班不沾边。
…高二八班。
在廖思诚的带领下，不仅摆脱了倒数第一、还摆脱了那个“乌烟瘴气”的过去。
积分表上，高二八班那一行的名次，在这个月，是数字“7”。
从十四到七，这是“历史性的飞跃”。
…在廖思诚走进八班之前，这个消息已经传遍。
全班人坐得笔直，连平时最爱趴着补觉的胡惟一都支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
廖思诚站在讲台边，指尖点了点积分表："说吧，什么要求？"
"烧烤派对！"刘希第一个嚷嚷道。
"太俗。"甫钰文嫌弃的看了一眼他，"应该申请免作业一周。"
杨年呈立刻举手："去、去游乐园…”声音越来越小。
常则翘着椅子晃悠，嗤笑道："幼不幼稚。"
"那常哥说一个？"崔诗转头看他。
常则闭嘴了。
廖思诚等他们吵完，才慢悠悠开口："想好了？"
全班突然安静，这要怎么提呢…
李钏小心翼翼举手："廖老师…能给我们唱首歌吗？"
空气凝固了一秒，随即炸开——
"卧槽这个好！"
"我要录视频！"
"郑老师昨天还说廖老师大学时是十佳歌手…"
常则抿着唇，他想到廖思诚高中的时候放摇滚。
“…神经病。” 忍不住吐槽。
结果没人理他。
廖思诚居然没拒绝："什么歌？"
"《孤勇者》！"胡惟一嚎了一嗓子。
"太土了！《晴天》！"
"《七里香》！"
吵嚷声中，廖思诚轻轻拍了拍讲台，他的嘴角带着很浅的弧度："成交。"
"太简单了吧！"刘希撑着下巴，"至少让廖老师请全班喝奶茶啊！"
廖思诚笑了笑，他从讲台下陆续搬出两个纸箱。
"早准备好了。"
全班欢呼声中，常则盯着廖思诚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人早就料到了今天。
箱子里刚好五十四杯奶茶，连某个转学生的那份都没漏。
…这他妈什么发展。
这节课末尾。
廖思诚合上教案，窗外橙红色的光已经漫进来，把黑板边缘镀了一层金边。
他看了眼手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
"把卷子收起来吧。"他突然说。
班上所有人都一愣。
陈诏嘴巴张得能塞鸡蛋："廖、廖老师…"
"今天夕阳不错。"廖思诚走向窗边，哗啦一声拉开窗帘，"想看吗？"
八班集体呆滞两秒，然后爆发出欢呼。
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杨年呈差点被自己的的凳子腿绊倒，甫钰文眼镜都推歪了。
常则坐在原位没动，他挑眉看着："你吃错药了？"
廖思诚回头看他，逆光里轮廓模糊，只有镜片反射着暖色的光。
"偶尔也要劳逸结合。"
…装什么温柔。
窗户很快被挤满。
李钏和崔诗霸占了最佳位置，苏畅掏出相机拍照。
刘希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结果被胡惟一拽着裤腰带往回拉："找死啊！"
"卧槽！"刘希突然指着楼下，"老高！老高在看我们！"
老高就站在操场边缘，仰着头，表情活像见了鬼。
裴晓徊淡定地举起一张数学卷子，假装在讨论题目。
张启夏慌得把脸埋进课本，结果拿反了。
廖思诚走到常则旁边，手指点了点他桌面："不去看？"
常则嗤笑："幼稚。"
几秒后，他还是站了起来，正好看见老高掏出手机，疑似在拍他们班。
"喂，"常则压低声音，"你明天等着被约谈吧。"
廖思诚笑了笑："值了。"
夕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格外浓烈，整个教室浸泡在蜂蜜色的光里。
杨叶晴突然指着天空："快看！云变成鲸鱼了！"
众人惊呼中，常则侧头看向廖思诚。
那人睫毛上落了细碎的金光，嘴角带着很浅的弧度。
确实值了。
下课铃响起时，没人急着离开。
老高在楼下站了很久，最后摇摇头走了。
他手机里多了张照片，是一扇扇明亮的窗户，和挤在一起看夕阳的少年们。
多年后，这张照片将会有它的价值。
——
晚自习。
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教室里的白炽灯亮得晃眼。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陈诏已经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眼睛不停地往讲台上瞟。
廖思诚坐在讲台后批改作业，仿佛完全忘记了白天的承诺。
常则撑着下巴，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突然，他感觉到前排的崔诗往后靠，给他偷偷传过来一张纸条。
【常哥，廖老师是不是要赖账？】
常则刚要回个"关我屁事"，讲台上的钢笔"咔哒"一声合上了。
空气瞬间安静。
廖思诚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然后站起身走到教室中央。
窗外的树影被风吹得摇晃，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晴天》。"他说。
没有伴奏，没有预告，廖思诚就这么站在教室过道上，清唱了起来。
他的声音比平时说话时低沉，带着点沙哑，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第一句出来的时候，李钏猛地捂住嘴，崔诗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刘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操。
常则盯着廖思诚的侧脸，那人唱到副歌时微微闭了闭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常则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笔，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大团墨迹。
唱到一半，胡惟一突然小声跟唱起来，接着是杨年呈，然后是全班。
廖思诚睁开眼，目光扫过教室，在常则身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微微上扬。
下课铃响起时，最后一个音符刚好落下。
"作业明天交。"廖思诚走回讲台，重新戴上眼镜，"现在，放学。"
他们欢呼着收拾书包，常则慢吞吞地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草稿纸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线条，中间还写了好几个"廖"字。
…妈的。
走廊的灯一盏盏亮起，教室里的人渐渐散去。
常则最后一个离开，关门时，他听见廖思诚在哼刚才没唱完的旋律，声音很轻，像是在笑。
常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廖思诚，书包带子滑到肘弯也懒得管。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树叶在风里沙沙响，像在笑他刚才的失神。
"走那么快干什么？"常则故意撞了下廖思诚肩膀。
廖思诚侧头看他，眸子里仿佛映着光亮："市运会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常则踢飞一颗石子，石子"啪"地撞进灌木丛。
"你唱歌…"他突然顿住。
操，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廖思诚脚步没停："嗯？"
"......挺好听的。"
常则硬着头皮说完，立刻加快步子走到前面。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点丝丝的凉意，却吹不散他耳根的热度。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廖思诚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他赶上来，和常则并肩："就这？"
"不然呢？"常则梗着脖子，"要我给你颁个奖？"
"可以考虑。"廖思诚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下次月考进步十名，我给你再唱一首。"
常则猛地扭头看他："谁要听——"
话没说完，廖思诚突然伸手，指尖擦过他耳尖："红了。"
常则愣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几秒后，常则抿紧嘴唇，连忙跑开了。
树影摇晃，两个影子一前一后走进小区，最后消失在单元楼暖黄的灯光里。
保安亭的老大爷打了个哈欠，心想现在的学生放学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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