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七中,车上其余人就已经活跃起来,常则斜眼看人,发现他们有奖牌的都已经挂在了脖子上。
…毛楮翻着包,常则看着他。
“你也要戴?”
毛楮动作不停,他不忘答话:“那可不?常哥你也戴上,就算是习俗…”
…呵。
常则不屑的看向前方,他才不要…
——
大巴缓缓驶入校门,常则靠在窗边,金牌在胸口晃荡。
校门口拉着红色横幅——【热烈祝贺我校运动员载誉归来】
——几个校领导站在最前排,满脸假笑地鼓掌。
毛楮兴奋地扒着窗户:"卧槽,这么多人!"
常则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忙个屁,连消息都不看。
车门一开,欢呼声涌进来。
田径队的教练第一个冲上来拍他肩膀:"好小子!破纪录了!"
常则敷衍地点头,目光扫过人群。
三班的、五班的、学生会的……就是没有八班那帮吵死人的家伙。
"找谁呢?"毛楮凑过来,银牌叮当响,"咱班可能在上课?"
"关我屁事。"常则把金牌塞进兜里,撞开人群往教学楼走。
走廊安静得反常。
快到八班门口时,常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郑萍娜的大嗓门:"都给我坐好了!廖老师马上——"
门被他一脚踹开。
教室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刘希嘴巴张得能塞鸡蛋,杨年呈手里的笔啪嗒掉地上,连讲台上的郑萍娜都愣住了。
空荡荡的讲台边,没有廖思诚的影子。
"常、常哥……"刘希说话结结巴巴的,"你金牌呢?"
常则黑着脸走到最后一排,把金牌往桌上一砸:"你们在这干嘛?"
"数学随堂测啊。"甫钰文推了下眼镜,见怪不怪道:"廖老师去市里参加青年教师赛课了,郑老师代课。"
……赛课?他怎么没跟我提过?常则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对,他到底说过没?
郑萍娜突然敲黑板:"某些人,拿了金牌就不用考试了?卷子拿去!"
常则盯着空荡荡的邻座。
廖思诚的教案本还摊在桌上,钢笔压着一道没批完的题。
常则他伸手把本子合上,发现底下压着张纸条:【金牌不错,晚上加餐】。
字迹笔锋如流水又如松柏挺拔有力。…显然是廖思诚的风格。
……操。
窗外,升旗台的国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常则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兜里,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扬。
——
傍晚,学校食堂。
教练心情好,也就免了他们今天的训练。
食堂里人声嘈杂,油烟味混着饭菜香飘在空气里。
常则端着餐盘刚坐下,毛楮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烫得直哈气。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常则嫌弃地瞥他一眼,低头扒饭。
突然,隔壁桌爆发出一阵哄闹。
几个男生围着一个奶油蛋糕,正互相往脸上抹,笑得跟傻子似的。
寿星是个白白净净的瘦高个,被按在椅子上,脸颊被糊了一大坨奶油。
"吵死了。"常则皱眉,筷子戳了戳米饭。
正吃着,一道影子落在他们桌上。
抬头,是那个小白脸,他手里端着块切好的蛋糕,奶油上还插着颗草莓。
"那个……"男生声音不大,耳朵有点红,"请你吃。"
常则愣了下,扫了眼对方校牌——高一(7)班,不认识。
"谢谢。"他接过盘子,语气平淡,顺手把蛋糕推到桌子中间,"你们谁要?"
刘希立刻伸手:"我要我要!"
毛楮一边啃鸡腿一边嘟囔:"常哥魅力无边啊,连高一都认识你。"
"认识个屁。"常则低头继续吃饭,压根没当回事。
只有坐在斜对面的裴晓徊突然轻笑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眼神微妙地在那男生和常则之间扫了个来回,但什么也没说。
神经病,笑什么笑。
那高一的男生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常则头都不抬,只好尴尬地走了。
胡惟一突然凑过来:"哎,那人是不是广播站的?我看他刚才一直往这边看。"
"管他呢。"常则扒完最后一口饭,起身时顺手把蛋糕上的草莓捏起来扔进嘴里,"走了。"
食堂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路灯亮起,照出那个高一男生站在远处回头张望的身影,很快被人群淹没。
——
晚自习第一节最难收心。
吕并行站在讲台边,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敲得哒哒响:"这道电磁感应题,常则!上来做!"
教室里瞬间安静。
常则撑着下巴,眼神还盯着窗外。
廖思诚去赛课就赛课,回个消息不行吗…
"常则!"那老头又喊了一声,粉笔头精准砸在他桌上。
常则猛地回神,皱着眉站起来:"……哪题?"
一时间好多人都在憋笑。
胡惟一在底下疯狂指黑板,常则眯着眼看了两秒,破天荒地没顶嘴,慢吞吞走上讲台。
粉笔捏在手里,他盯着题目看了会儿。
他其实会做,但现在脑子里全是廖思诚最开始叮嘱的那句"比完赛记得拉伸",烦得要命。
胡乱写了几步公式,涂暮飞在旁边直摇头:"错了错了!感应电流方向反了!"
常则把粉笔一扔:"那您来。"
要是平时,他早跟这大饼杠上了,但今天说完就自己走回座位,往桌上一趴,反常得连崔诗都忍不住转头看他。
"常哥……"崔诗压低声音,"你被夺舍了?"
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多了吧,真是。
常则踹了她椅子一脚:"滚,老子能屈能伸。"
妈的,……廖思诚你倒是回个信啊。
窗外树影摇晃,走廊尽头终于传来脚步声。常则猛地直起背,又强迫自己趴回去,假装没在等。
过了会儿,还是不见后门推开,常则合上眼,他知道这是虚晃一枪。
…啧,烦死了。
——
教室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勉强驱散夏末的闷热。
涂暮飞正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写化学式。
"砰!"
一声清脆的金属脆响突然炸开,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全班齐刷刷转头。
只见易奈手里捏着罐刚开的可乐,气泡正滋滋往外冒,他整个人僵在座位上,表情像被雷劈了。
涂暮飞慢悠悠转身,他低头看向讲台下方:"易奈同学......"
"老师!它自己炸的!"易奈手忙脚乱地拿草稿纸去擦桌子,结果碰倒了易拉罐,棕褐色的液体直接泼到了前排甫钰文的椅背上。
甫钰文猛地弹起来:"我校服!靠!"
"对不起对不起!"易奈抓起纸巾就往他背上按,结果越擦越花,可乐渍晕开一大片。
"噗——"李钏第一个没憋住笑出声,紧接着全班都开始闷笑。
常则低头抖了下肩膀。
涂暮飞摇摇头,继续写板书:"年轻人,喝汽水不要摇......"
常则翘着椅子往后仰,廖思诚的座位还是空的。
突然,后门被轻轻推开。
廖思诚拎着个文件袋走进来,镜片上还带着外面的水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他扫了眼乱哄哄的教室,目光落在易奈手里的空罐子上,挑眉道:"化学实验?"
班上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后面。
易奈他欲哭无泪:"廖老师我错了......"
"下课把《实验室安全守则》抄一遍。"
廖思诚走到讲台边,和涂暮飞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沓纸,"这是运动会的照片。"
全班瞬间沸腾,连甫钰文都顾不上校服了:"常哥领奖的照片有吗?!"
廖思诚抽出一张。
照片里常则站在领奖台上,金牌咬在嘴里,一脸嚣张。
"卧槽帅啊!"
"贴照片墙上!"
常则反应过来:"谁敢贴?!贴人家毛楮的!"
毛楮瞪大了眼,连忙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常哥!”
廖思诚把照片收回去,嘴角微扬:"我留着当纪念。"
......操。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常则单手撑着下巴,指间转着一只笔。等廖思诚回到座位。
常则的笔"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讲课比赛怎么样?"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眼睛盯着桌上的卷子,没看廖思诚。
廖思诚翻开教案,声音平静:"还行。"
……就这?
常则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伸手摸向桌洞里的手机。
恨不得马上就拿出来给廖思诚这人看看,看看他晾着自己多久了!
廖思诚突然侧头看他:"腿还好吗?"
常则手缩回来,他一愣:"什么?"
"你比赛的时候,右腿不是抽筋了?"廖思诚的视线落在他右腿上,又移回他的眼睛,"毛楮在群里发了视频。"
……他看了?
常则的耳根突然有点发热。
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小问题,不影响拿第一。"
廖思诚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批改作业。
常则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发现这人嘴角微微上扬,很浅,但确实在笑。
"破市记录了。"廖思诚突然说,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不错。"
常则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迅速别过脸,抓起笔假装做题,却发现自己拿反了。
天。我的天。
——
新公寓。
常则瘫在沙发上,与吴滇他们吃烧烤那晚一样,将金牌随手丢在茶几上,金属撞击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
电视里放着体育新闻,正好播到市运动会的集锦,他瞥了一眼。
镜头扫过自己冲线的瞬间,拍得还挺帅。
廖思诚在厨房切水果,水声哗啦,混着案板上清脆的"哒哒"声。
常则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廖思诚这个少爷给他伺候前后的?
他有多久没这么仔细想想那么一件事。
他一直这样,会不会显得不知好歹?
……
"毛楮那小子跑1500米,"常则突然开口,声音刻意抬高,"最后一百米反超,跟磕了药一样的。"
快问老子比赛怎么样。
"嗯。"廖思诚应了一声,端着果盘走出来,"他耐力一直不错。"
常则盯着他。
这人居然就这么坐下开始剥橘子,连看都没看金牌一眼。
"我一个朋友跑一百米也拿了第一。"常则抓起遥控器换台,语气随意,"不过那傻逼起跑慢了,不然能破纪录。"
廖思诚终于抬头:"你呢?"
指的是比赛过程。
常则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但面上不显:"就那样吧。"
他故意用指尖碰了碰茶几上的金牌,金属晃了晃,反射出一道光。
廖思诚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突然笑了:"金牌怎么不放好?"
"懒得收。"
"我看看。"廖思诚伸手拿起来,指腹擦过上面刻的字。“以后记得收好。”
常则鼻腔里"嗯"了一声,眼睛却盯着电视,体育新闻已经播到游泳项目了。
"挺厉害。"廖思诚把金牌放回茶几,推到他手边。
感觉还不够。
常则差点脱口而出。
他憋了两秒,终于忍不住抓起抱枕砸过去:"没了?"
廖思诚接住抱枕,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你想听什么?"
"……滚。"
廖思诚忽然伸手,揉了揉他头发。
动作很快,一触即离,但足够让常则僵住。
"很厉害。"他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常则。"
常则眨了眨眼,试图从廖思诚眼里看出什么。
最后他抿了抿唇,转过头去,“我本来就不差。”
窗外夜色深沉,电视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身上,明明灭灭。
又过了会儿,常则忍不住出声。
"一中那个跑四百米的,"他嗤笑一声,脚直接大胆的搭在廖思诚大腿上。
“最后一个弯道直接腿软,笑死。"
廖思诚没推开他的脚,手里翻着教案,轻轻嗯了一声。
"二中的更离谱,接力赛交接棒都能掉。"常则抓了把薯片塞嘴里,"还不如让八班上。"
"嗯。"
薯片袋子哗啦作响。
常则盯着电视看了会儿,突然安静下来。
"喂,"他用脚尖戳了戳廖思诚,"你妈......"
教案翻页的声音停了。
"......我是说景阿姨,"常则转开视线,"她最近怎么样?"
廖思诚合上教案,摘掉眼镜。
总是这样。一心里憋着事就摘眼镜。电视的光映在他侧脸上,明明灭灭。
"老样子。"他声音很淡,"在疗养院种花。"
常则"哦"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
他想起在廖家的时候,看见某个地方放置着蒙着灰的相框。
照片里的景荷穿着旗袍,笑容温柔得不像真人。
"那个,"他憋出一句,"下次......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廖思诚转头看他,目光沉静。
空调嗡嗡响着,吹得常则后颈发凉。
"好。"
就一个字,常则却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站起来:"我洗澡去了。"
金牌被他的动作带落,咕噜噜滚到廖思诚脚边。
廖思诚弯腰捡起来,指腹摩挲过上面凹凸的纹路。
......操,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浴室水声响起,廖思诚把金牌轻轻放回茶几,电视里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却显得客厅更安静了。
浴室里水汽弥漫。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常则闭着眼,水珠顺着紧绷的背肌往下滑。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廖思诚的话——
"我妈在疗养院。"
那天廖思诚说这话时,手里还端着杯热茶,轻描淡写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常则当时想问,但廖思诚已经转开话题,手指轻轻拂过他头发上沾着的灰。
操。
常则猛地拧大冷水阀,冰凉的水流激得他浑身一颤。
可记忆还是刹不住车。
廖思诚低头批作业时垂下的睫毛,讲课时挽到肘间的衬衫袖口,还有那天在巷子里说"你不是正当防卫吗"时微微上扬的嘴角,再到刚刚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腹突然一紧。
"妈的!"常则一拳砸在瓷砖上,指节生疼。
他低头看了眼,咬牙切齿:"……见鬼了。"
冷水冲了半天也没用。
他干脆关掉水龙头,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镜子里的自己耳朵通红。
自制力喂狗了?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常则浑身绷紧——
"常则?"廖思诚的声音隔着磨砂玻璃,有点模糊,"你别淹死了。"
"……知道了!"他抓起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又低头看了眼,绝望地发现根本消不下去,"……再等会儿!"
门外安静了两秒。
"你小心感冒。"廖思诚的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脚步声渐渐远去。
常则僵在原地,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
感冒?他怎么知道我在…
这日子没法过了。
常则盯着镜子里自己发红的眼角,恶狠狠地骂自己。
常则胡乱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发梢的水珠滴在肩膀上,顺着锁骨滑进睡衣领口。
他抓起茶几上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孟女士”。
常则视线飘忽不定的寻找着廖思诚的身影,像是进了卧室?
他掀开帘子,来到阳台。
"喂。"
他按下接听,声音还有点闷。
"小则!妈妈看到新闻了!"孟恬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雀跃得像她自己拿了金牌。
"市运动会110米栏冠军!我刚才还特意把报纸剪下来贴冰箱上了!"
常则嘴角抽了抽:"……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孟恬絮絮叨叨,"你小时候跑个步都摔得膝盖全是淤青,现在——"
"妈。"常则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廖思诚养的绿植,"就是个市级比赛。"
电话那头顿了顿,孟恬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小则,你是不是累了?"
常则一愣。
……她怎么听出来的?
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飞蛾扑在纱窗上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没有。"常则低头,心里边七上八下的,"就是……"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比赛时的亢奋,冲澡时的躁动,还有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心脏被温水泡着的感觉。
孟恬轻轻笑了:"思诚说好话了吧?"
"…嗯。"
"那就好。"她的声音温柔得像小时候哄他睡觉,"记得有空把金牌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电话挂断,帘子被掀开,廖思诚在原地问话:“饿不饿?我煮了点面”
常则盯着他挽起的袖口,小臂线条干净利落,腕骨凸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完了。
餐桌上,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对面瞟。
夜风掀起窗帘一角,月光漏进来,常则赶紧转移视线,偏头去看那道月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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