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的午后。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吊扇转动的嗡嗡声，还有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
裴晓徊枕着手臂，侧着脸，目光落在身旁的胡惟一身上。
那家伙睡着了。
胡惟一的脸半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半边轮廓。
鼻梁很高，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中午吃辣条留下的红油。
他的耳垂光洁，之前戴的透明胶棒早就摘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耳洞。
裴晓徊盯着那个耳洞看了很久。
胡惟一的呼吸很轻，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校服领口歪斜着，露出一截锁骨。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发尾扫在脖颈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裴晓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喉结动了动。
想碰。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想伸手拨开那缕头发，想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红油，甚至想……
胡惟一突然动了一下，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裴晓徊猛地闭上眼，假装自己也在睡。
心跳声大得像是要震破耳膜。
下午有节体育课。
常则抱着跨栏用的海绵垫往器材室走，路过一个空教室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压低的哄笑，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放轻脚步，从后门玻璃窗偷偷往里瞄。
刘希、毛楮和陈诏三个人脑袋凑在一起，正盯着手机屏幕，表情既兴奋又心虚。
“卧槽，这姿势是人能做到的？”毛楮瞪大眼睛。
“你懂个屁，这叫柔韧性！”刘希压低声音，“快进快进，前面都是废话……”
常则眯了眯眼，他猛地推开门：“看啥呢？带我一个！”
“啊啊啊！”三个人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刘希手忙脚乱地按锁屏，结果误触音量键——
“宝贝，你好敏感……”
一声甜腻的女声从扬声器里炸出来，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四个人同时僵住。
常则缓缓举起手里的海绵垫，挡住脸：“…我什么都没听见。”
毛楮面如死灰：“常哥，大家都是男人……”
“谁跟你们一样！”常则把垫子往地上一摔，耳根通红，“光天化日看、看这种——”
“健身教学视频！”陈诏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某知名健身博主的深蹲教程，“常哥你思想太肮脏了！”
常则定睛一看，还真是正经视频，只是刚才的音频…
刘希默默退出某个粉色小软件，干笑一声：“广告，都是流氓广告…”
窗外突然传来体育老师的哨声，常则抓起垫子扭头就走：“训练去了！你们…注意身体！”
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后，三人组长舒一口气。
毛楮：“差点社死……”
刘希：“常哥居然纯情到会脸红？”
陈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等等！他会不会告诉老廖？！”
三人面面相觑，大叫一声不妙。
十分钟后，常则正在清点栏架，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几人鬼鬼祟祟地溜进来，刘希双手奉上冰可乐：“常哥，喝饮料！”
常则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贿赂无效。”
“我们错了！”毛楮弯腰曲背，双手合十，“千万别告诉老廖！他肯定要请家长！”
常则终于抬起头，露出恶魔般的微笑：“行啊，封口费…”
他们屏住呼吸。
“下周运动会，你们三个……”他一字一顿，“穿女装给我当啦啦队。”
陈诏眼前一黑：“杀了我吧……”
运动会当天·八班教室
夏季的清晨空气都要清新，每个教室里都是一片闹哄哄的。
田澄澄举着粉底刷，站在讲台上指挥。
“女生先化！男生排队！别挤！刘希！你再往脸上乱涂口红我就把你扔出去！”
刘希顶着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脸，笑嘻嘻地往后躲：“田姐，我不好看吗？” 说着，他还卖弄着抛了一个媚眼。
“艺术个鬼！”崔诗一把揪住他衣领，用湿巾暴力擦掉他脸上的死亡芭比粉，“你再动一下，我就让常则来按着你。”
角落里，常则正被按在椅子上，毛楮拿着卷发棒，一脸坏笑：“常哥，别动啊，给你烫个波浪。”
“滚！”常则一脚踹开他，“老子是路飞！路飞哪来的卷发？！”
“那你戴草帽啊！”化完妆看戏的李钏从道具箱里翻出一顶草帽，直接扣在他头上，“完美！”
苏畅和成岚正在帮杨叶晴戴娜美的橘色假发。
杨叶晴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
“叶子，超适合你！”苏畅把假发别好，递给她一面小镜子。
杨叶晴看着镜子里橘发飞扬的自己，轻声说：“…像换了个人。”
“裴晓徊！你的西装外套呢？！”胡惟一满教室乱窜，手里拎着一件黑色长风衣。
裴晓徊靠在窗边，已经换好了罗宾的装扮。
那黑长发，深蓝衬衫，甚至还在眼角画了颗泪痣。
他懒洋洋地抬眼：“热，不穿。”
“放屁！”胡惟一暴躁地把衣服扔过去。
裴晓徊接住，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勾唇：“你帮我穿？”
胡惟一眉头一皱，一脸无语，他扭头就走：“爱穿不穿！”
甫钰文拄着拐杖，兴奋地晃了晃自己改造过的“弗兰奇机械臂”。
因为材料有限，是用纸箱和锡纸做的，上面还写上了SUPER的字样。
“常哥！你看我像不像！”
常则回过头，他竖起大拇指：“牛逼！”
廖思诚推门进来的时候，差点被迎面飞来的假发糊一脸。
闹哄哄的班上很快安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教室里乌烟瘴气，化妆品的香味混着发胶的刺鼻味，地上散落着各种道具服装，而他的学生们……
常则头顶草帽，**上身（路飞的经典造型），露出精瘦的腰腹线条；
刘希脸上画着乌索普的长鼻子，正在往嘴里塞棉花假装龅牙；
胡惟一被迫套上了女帝的露腰装，一脸生无可恋。
……
廖思诚抿着唇，无话可说。
他深吸一口气：“……还有十分钟上场。”
——
操场·开幕式现场
轮到八班登场的时候。
广播里响起激昂的音乐，八班方阵踏着鼓点走向主席台。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八班！”解说员的声音突然卡壳，“他们…呃……”
主席台上，老高刚喝进嘴的茶直接喷了出来。
只见八班全员cos成《海贼王》角色。
常则扛着班旗冲在最前面，草帽歪戴，笑容嚣张。
他身旁的甫钰文拄着拐杖，机械臂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当他们走到主席台正前方时，常则突然吹了声口哨——
全班齐刷刷停下，摆出经典pose！
“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常则吼得惊天动地。
刘希立刻接戏：“老子有8000万部下！！！”
胡惟一黑着脸被迫摆出女帝的招牌动作：“……滚。”
全场寂静两秒，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和掌声。
更有人直接站到椅子上狂拍视频，连裁判组都忍不住掏出手机。
老高扶着眼镜的手微微发抖：“这、这成何体统……”
副校长憋着笑：“挺有创意的嘛。”
运动会看台·八班区域
八班众人人手一包薯片，像一群刚打完仗的海盗。
“七班这什么玩意儿？”刘希咔嚓咔嚓嚼着薯片，“广播体操改良版？这也太敷衍了吧！”
“还不如咱们班呢！”李钏翘着二郎腿，晃了晃脚上的娜美同款凉鞋。
“你看九班那个‘环保主题’，纸板箱糊的树都塌了！”
崔诗突然指着操场入口：“卧槽！快看三班！”
三班全员穿着恐龙充气服，笨拙地挪动，领头的“霸王龙”还被自己的尾巴绊了一跤，直接滚出去两米。
八班的人快要笑疯了，常则拍着大腿差点从看台上翻下去。
“这他妈是运动会还是侏罗纪公园？！”
杨叶晴捂着嘴笑出声，苏畅趁机往她嘴里塞了颗糖：“叶子，你笑起来多好看。”
成岚眯起眼睛：“等等，那个霸王龙…是不是谢宇晗？”
所有人瞬间转头。
果然，霸王龙头套掉下来一半，露出谢宇晗那张清冷的脸，她正暴躁地把头套拽回去。
胡惟一猛地坐直：“她不是年级前十吗？怎么……”
裴晓徊在一旁幽幽道：“年级前十就不能当霸王龙了？”
胡惟一噎住，他偷偷瞄了眼裴晓徊，这人还穿着罗宾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
胡惟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在操场上的临时更衣帐篷，毛楮鬼鬼祟祟地拽着常则钻进去。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粉嫩嫩的纸袋：“常哥，该兑现赌约了！”
常则黑着脸打开袋子。
里面有一条蓝白配色的JK裙，还附带白色短袜和小领结。
“你他妈……”常则拎起裙子，发现居然还有蕾丝边，“这玩意儿能穿？！”
毛楮无辜的眨眨眼，他指了指袋子：“店家说这已经是最大号的了…”
常则直接把裙子甩他脸上：“滚！”
过了会儿，帐篷拉链拉开一条缝，常则的声音闷闷的：“…这玩意儿怎么系腰带？”
毛楮憋着笑钻进去，被常则一把按在地上：“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常哥！常哥冷静！”毛楮挣扎着掏出手机，“先让我拍张照——”
常则直接一个锁喉：“你他妈找死！”
田径场·男子400米栏预赛
广播响起，女声字正腔圆：“请参加男子400米栏的选手赶到检录处报到。”
看台上沸腾起来。
“常哥呢？！”刘希东张西望。
“来了来了！”李钏指着跑道入口，她看懵了，眼睛瞪大了：“卧…槽……”
全场瞬间寂静。
常则穿着蓝白JK裙，黑色运动背心，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腿上套着白色短袜，头上还倔强地戴着那顶草帽。
他大步走向起跑线，裙子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裁判手里的名单差点掉地上：“同、同学，你这着装……”
常则低头看了眼，抬头狞笑道：“校规又没说不能穿裙子比赛。”
主席台上，老高再次一口茶喷出来：“这这这……”
廖思诚在看台上看着，面上风平浪静。
枪声响起——
常则迅速冲出去，裙摆飞扬，跨栏动作干净利落，看台上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天空。
“常哥牛逼！！！”八班全体站起来狂吼。
杨叶晴看着，忽的小声说：“其实…还挺好看的。”
苏畅疯狂点头：“腿精本精！”
裴晓徊看了眼旁边呆若木鸡的胡惟一：“口水擦擦。”
胡惟一猛地回过神：“我他妈没流口水！”
预赛上常则顺利拿下小组第一。
这只是刚开始。
决赛的时候，常则跑起来，裙摆飘起来露出底下黑色的运动短裤。
经过廖思诚的指导，他到底还是没敢真空上阵。
但即便如此，看台上的尖叫声依旧震耳欲聋。
“常哥！常哥！常哥！”常则的迷妹们全冒了出来，一声比一声高涨。
第一道栏杆前，常则纵身一跃，动作干净利落，小腿肌肉绷出精悍的线条。
落地时裙摆飞扬，对手三班的体育生直接看呆了，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我操……”那体育生踉跄两步，眼睁睁看着常则的背影越来越远，“这他妈是变态还是天才？！”
第二道的选手更惨，本来紧咬常则，结果余光瞥见那晃动的裙摆，一个分神直接撞翻了栏杆。
常则对看台上传来的笑声充耳不闻，最后一个跨栏时他甚至玩了个花活。
只见常则单手撑栏直接翻过去，草帽被风掀飞，露出汗湿的短发。
冲过终点线时，计时器定格在53秒12，破校纪录整整两秒。
……
裁判表情复杂地递来成绩单：“同学，下次能穿正常比赛服吗？”
常则喘着气扯了扯裙腰，抬眸看他：“怎么，影响我破纪录了？”
——
赛后混采区
九班的体育生一脸生无可恋：“我他妈从初中开始，练了三年跨栏，输给一条裙子……”
有的选手捂着脸，连连摆手：“他落地的时候裙摆飘起来，我满脑子都是‘这腿真白’，然后就……”
学生会记者憋着笑采访冠军。
“请问常则同学，穿JK比赛有什么秘诀？”
常则戴着金牌，他面无表情看向一旁，一边扯自己的裙摆。
“心要静，腿要狠，裙子……”他顿了顿，“得穿安全裤。”
笑声中，廖思诚不知何时出现在场边，手里拿着常则飞走的草帽。
常则眼睛一亮，三两步蹿过去：“老廖！我牛逼不？”
廖思诚把草帽扣回他头上，顺手理了理他的衣摆：“嗯，挺……”
他目光扫过常则汗湿的锁骨，“…别致的。”
常则正要嘚瑟，广播突然响起：“请男子1500米选手到检录处报到。”
看戏的毛楮腿一软：“到、到我了……”
——
在1500米起点，毛楮哆哆嗦嗦系号码布，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狂笑。
常则带着一群人杀了过来，身上还穿着那条JK裙，手里举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啦啦队花球。
“毛——楮——加——油——”
常则故意捏着嗓子喊。
“人——家——等——你——哦——”
毛楮差点跪了：“常哥我错了！我真错了！”
“错哪了？”常则转着花球坏笑。
“不该买蕾丝边！不该偷拍！不该……”
枪声打断了他的忏悔。
比赛开始，常则带着那些人沿着内圈陪跑，边跑边喊骚话：
“毛楮！冲啊！赢了常哥穿女仆装给你看！”
“卧槽？！”毛楮一个激灵，瞬间冲到了第一。
看台上，廖思诚扶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最后还是毛楮赢下这一场。
他站在最高领奖台上，脖子上挂着金牌，手里抓着奖状，脸上的表情介于狂喜和惊恐之间。
因为常则正死死搂着他的脖子，JK裙的蕾丝边蹭在他胳膊上，痒得他想死。
“来，笑一个！”体育老师举着相机，憋笑憋得手抖。
毛楮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前方：“常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常则轻笑一声，他手臂勒得更紧了：“错哪儿了？不是挺想要我穿女仆装吗？嗯？”
毛楮生无可恋地比了个剪刀手，常则突然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今晚来器材室，咱们聊聊人生。”
毛楮腿一软，差点从领奖台上栽下去。
一个小时后，在跳高检录处，广播里正喊着参赛选手的名字，八班这边却一片混乱。
“陈诏拉肚子？！这时候？！”
刘希抓着头发抱怨，“那跳高谁上啊！弃权要扣班级分的！”
常则正蹲在旁边系鞋带，闻言抬头，目光一扫，突然锁定坐在看台边缘的裴晓徊。
那人正懒洋洋地翻着一本书，对场上的喧闹充耳不闻。
“老裴！”常则一个箭步冲过去，拽起他就走。
裴晓徊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干什么？”
“跳高，你上。”常则咧嘴一笑，不容拒绝地把他往检录处推。
裴晓徊皱起眉：“我没报——”
“管他呢！反正你腿长！”常则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为了班级荣誉！冲！”
裴晓徊被他推得踉跄两步，刚要回头骂人，检录老师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高二八班的是吧？赶紧的，马上开始了！”
在跳高赛场，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晓徊的学习能力太强。
横杆已经升到1米65，场上剩下的人不多了。
裴晓徊站在助跑区，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扯了扯校服领口。
他没换运动服，依旧穿着平时的白衬衫和黑色校裤。
“那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围观女生窃窃私语。
“八班的裴晓徊！年级第一那个！”
“卧槽…学习好还长得帅？这合理吗？！”
裁判一吹哨，裴晓徊终于动了。
他助跑的步伐很轻，却异常精准。
起跳瞬间，他的衬衫下摆被风掀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线——
背越式。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黑发飞扬，衬衫被风灌满，像张开的羽翼。
横杆纹丝不动。
“过！！！”裁判激动地挥手。
全场寂静两秒，随即爆发出尖叫。
“啊啊啊裴晓徊！！！”女生们的喊声几乎掀翻看台。
胡惟一坐在八班区域，手里的矿泉水瓶不知什么时候被捏扁了。
他盯着场上那个身影，眼睛一眨不眨的：“……操。”
横杆升到1米75，场上只剩三个人。
裴晓徊第二次试跳，依旧是轻松过杆。
他落地时他单手撑地，顺势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他妈是临时上场的？！”隔壁班体育老师目瞪口呆。
常则蹲在场边咧嘴：“老裴！再跳一次咱们班就锁定前三了！”
裴晓徊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走到一旁拿起水瓶喝了口水。
喉结滚动，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阳光下亮得刺眼。
最后一跳，1米80。
裴晓徊助跑、起跳——
衬衫纽扣崩开一颗，锁骨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横杆轻微晃动，但最终没掉。
第二名。
八班全体冲上去把他围住，常则一把勾住他脖子：“牛逼啊老裴！深藏不露！”
裴晓徊任由他挂着，目光穿过人群，看向站在最后的胡惟一。
胡惟一正别过脸假装看别处。
裴晓徊嘴角微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还行吧。”
八班看台·男子3000米比赛进行中
八班众人正懒散地瘫在塑料椅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对场上跑得面目狰狞的选手们指指点点。
“三班那个体育生不行啊，这才第三圈就喘成狗了？”刘希摇头晃脑地点评。
“你行你上啊！”毛楮踹他一脚。
“我上就我上！明年运动会我报三千米！”刘希拍着胸脯吹牛。
常则嗤笑一声：“得了吧，你跑三百米就得叫救护车。”
正闹着，一个穿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哨子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过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八班区域。
“请问，哪位是裴晓徊同学的班主任？”
廖思诚合上手中的秩序册，抬眼：“我是。”
教练热情地伸出手：“您好！我是校田径队的张教练，刚才看了裴晓徊同学的跳高表现，非常出色！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加入校队？我们明年有省中学生运动会……”
廖思诚微微一笑，语气算得上温柔：“抱歉，他志不在此。”
教练一愣：“啊？可他明明很有天赋……”
“他的天赋在别处。”廖思诚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比如，怎么保持数学成绩满分。”
教练还想再争取，常则突然插嘴：“教练，您别想了，老裴这人——”
他咧嘴一笑，“懒得很，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今天跳高纯属被我坑了。”
教练：“……”
——
操场边缘，回看台的路上，裴晓徊脖子上挂着银牌，慢悠悠地往八班看台走。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他身上，斑驳的光影衬得他整个人像幅画。
突然，三个女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裴、裴学长！”为首的女生红着脸，“能加个微信吗？”
裴晓徊脚步一顿，他忽的微微低头咳嗽了两声，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抱歉，我……”
他虚弱地扶了扶额头，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断气：“刚才跳高有点缺氧，现在头很晕……”
女生们顿时慌了：“啊！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裴晓徊勉强笑了笑，“我休息一下就好。”
他“虚弱”地绕过她们，继续往前走，背影看起来格外“单薄”。
女生们心疼地看着他的背影：“天啊，他刚才跳高是不是太拼了……”
“好心疼！学习又好，运动又强，还这么温柔……”
不远处，目睹全程的胡惟一嘴角抽搐：“……裴晓徊你他妈演给谁看呢？！”
裴晓徊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迅速勾起嘴角，哪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胡惟一：“……”
他扭头就走，一脸嫌弃。
裴晓徊不紧不慢地跟上，银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裴晓徊拎着脖子上的银牌，漫不经心地晃到胡惟一面前。
胡惟一正蹲在地上系鞋带，一抬头，就见那块亮闪闪的奖牌“哐当”一下坠到自己眼前。
“干嘛？”胡惟一警惕地往后缩了缩。
“太重。”裴晓徊垂着眼看他，语气懒散，“给你了。”
“谁要这玩意儿！”胡惟一嘴上嫌弃，眼睛却忍不住往奖牌上瞟。
裴晓徊直接弯腰，手臂绕过他脖子，把银牌往他头上一套。
胡惟一僵住，鼻尖差点蹭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汗味。
“爱要不要。”裴晓徊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胡惟一蹲在原地，耳朵红得滴血，脖子上挂着不属于自己的荣誉。
胡惟一抬头看向裴晓徊那边，他站起来朝地面狠狠跺了几脚。
篮球场上，抽签结果一出来，八班男生集体哀嚎：“卧槽！死亡签！”
一班是全校男篮霸主，平均身高一米八五，队长还是校队主力。
相比之下，八班这边除了常则和胡惟一还算能打，其他人都属于凑数型选手。
“怕个屁！”常则把JK裙换成了运动短裤，肩上搭着毛巾，一脚踩在椅子上。
“老子带队，输了我穿比基尼跑操场！”
全班瞬间斗志昂扬：“冲啊！！！”
廖思诚在一旁无能为力：“……你们能不能有点正常激励方式？”
——女篮先开打。
成岚脱掉校服外套，她早换了运动背心，身形纤长。
她随手把长发扎成高马尾，眼神冷得像冰。
比赛开始，成岚直接统治全场。
断球、突破、上篮，动作干净利落，一班女生根本拦不住。
最绝的是她进球后从来不屑庆祝，只是冷冷地擦掉下巴上的汗，转身回防。
“啊啊啊好帅！”看台上的迷妹们疯狂尖叫。
崔诗撞了撞苏畅肩膀：“咱岚姐要是弯的，得伤多少姑娘的心啊。”
苏畅侧眸看向那边，她偷笑：“说不定已经伤了某个人的心呢。”
她意有所指地瞥向场边。
在那儿，杨叶晴正紧紧攥着矿泉水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成岚。
——
男篮开场就火药味十足。一班队长许磊故意撞倒刘希，裁判却装没看见。
“你他妈——”常则冲上去就要干架，被胡惟一拦住。
“常哥，冷静！”
这许磊平时跟常则他们打球就不是个好东西，跟个竹竿似的，硬是喜欢往别人身上凑。
妈的，也不怕折了。
常则深吸一口气，突然咧嘴一笑：“行，玩阴的是吧？”
下一回合，常则带球突破，假装失误把球砸在许磊脸上。
他一脸无辜：“哎呀，手滑。”
王磊鼻血直流，场上没人敢作声。
比分咬得很紧，最后三十秒，八班落后两分。
常则被三人包夹，突然一个背后传球。
“裴晓徊！！！”
原本站在三分线外“摸鱼”的裴晓徊突然启动，接球跳投，动作行云流水。
刷——！
三分绝杀！
八班全员冲上场，围着他团团转。本来想把他抛起来，但裴晓徊一个眼刀…还是算了。
胡惟一兴奋地跳到他边上，勾住他脖子：“老裴！你藏得够深啊！”
裴晓徊扶着他的腿，笑得意味深长：“还行，比女帝简单点。”
胡惟一啧了一声，不跟他计较：“你闭嘴！”
班级接力赛正在火热进行中。
“五班这交接棒技术也太烂了吧？”
“跟扔烫手山芋似的！”
“你看六班，那个第二棒像被狗撵了的！”
常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头顶的草帽歪戴着，遮住半张脸。
他翘着二郎腿。
廖思诚拿着报名表走过来，手上拿着班上拿下的奖牌：“接力赛名单，最后确认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第一棒，刘希。”
“到！”刘希唰地站起来，差点把辣条扔出去。
“第二棒，毛楮。”
“在！”毛楮高高举手，脸上还沾着辣条油。
“第三棒，胡惟一。”
胡惟一正低头打游戏，闻言头也不抬：“嗯。”
“第四棒——”廖思诚顿了顿，目光扫向常则，“常则。”
常则把草帽往上一推，露出半眯着的眼睛：“老廖，你这安排……是想让我力挽狂澜？”
廖思诚垂眸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不，是想看你跑断腿。”
全班哄笑。
常则“啧”了一声，刚要回嘴，廖思诚突然补了一句： “如果拿第一——”
他环视一圈，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月假我请全班吃火锅。”
死寂。
下一秒，八班炸了。
“卧槽！真的假的？！”
“老廖万岁！！！”
“常哥！常哥！为了火锅！冲啊！！！”
常则被一群人摇得头晕，一把按住刘希的脑袋：“别摇了！再摇老子吐你一脸！”
他抬头看向廖思诚，勾唇：“老廖，你认真的？”
廖思诚淡定地合上报名表：“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常则咧嘴一笑，突然站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振臂高呼：
“八班！火锅！！冲他妈的！！！”
全班跟着狂吼：“冲！！！”
看台其他班的人纷纷侧目：“八班又发什么疯？”
——
跑道边·接力赛准备区
常则蹲在地上系鞋带，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胡惟一站在旁边热身，突然踢了踢他的鞋尖：“喂，你真要拼命？”
常则抬起头，糖在嘴里转了个圈：“废话，那可是火锅。”
胡惟一翻了个白眼：“你缺那顿火锅钱？”
常则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目光扫向看台上的廖思诚。
那人正低头翻着秩序册，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你不懂。”常则咧嘴一笑，“老廖请的火锅，能一样吗？”
胡惟一刚要吐槽，广播响起：“请高二年级男子4×100米接力赛选手到检录处报到。”
常则把糖咬碎，糖棍一吐：“走了，干翻他们。”
比赛开始——
第一棒，刘希。
枪声一响，刘希像颗炮弹一样冲出去，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全无，表情狰狞得像要杀人。
“火锅！火锅！火锅！”八班看台疯狂呐喊。
刘希交棒时几乎是把接力棒砸进毛楮手里的：“接住！！！为了肉！！！”
第二棒，毛楮。
毛楮爆发力极强，弯道超车直接甩开两个班。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肥牛卷、毛肚、虾滑……
“毛楮！你后面有羊肉卷在追你！！！”崔诗在场边大吼。
毛楮跑得更快了。
第三棒，胡惟一。
胡惟一接棒时差点被隔壁班撞到，他骂了句脏话，瞬间加速。
裴晓徊站在场边，喊了一声：“胡惟一！赢了给你单独点脑花！”
胡惟一一个踉跄，回头怒吼：“裴晓徊你大爷！！！”
第四棒，常则。
常则接棒时，八班暂列第二，落后十班半个身位。
看台上的廖思诚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常则的起跑几乎炸裂，JK裙的残影还在众人脑海中挥之不去，此刻的他却像一头真正的猎豹，步幅大得惊人。
五十米，追平。
三十米，反超。
最后十米，常则和十班的选手几乎并驾齐驱。
看台上的八班全体站起来狂吼：“常哥！！火锅！！！”
常则猛地压线——
八班，第一。
在颁奖台，八班四人挂着金牌，捧着奖状，对着镜头比了个巨大的爱心。
廖思诚在台下拍照，常则突然跳下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老廖！火锅！别想赖账！”
廖思诚被他带得踉跄两步，无奈道：“月假，周六，海底捞。”
众人欢呼雀跃。
常则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我能单独点个鸳鸯锅吗？你吃清汤，我吃辣。”
廖思诚挑眉：“为什么？”
常则咧嘴一笑：“怕你辣哭了，我得负责擦眼泪。”
廖思诚心中微动，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没轻没重。”
操场中央，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跑道上。
八班全员挤在一堆，奖牌、奖状、还有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充气加油棒堆了满地。
“这位同学，蹲前面！对！把JK裙扬起来！”摄影师大喊。
“扬你大爷！”常则骂骂咧咧，却还是单膝蹲在了第一排，草帽歪戴着，笑得嚣张极了。
廖思诚被学生们推到C位，左右两边是cos成乔巴的张启夏和弗兰奇版的甫钰文。
他难得没戴眼镜，微微眯着眼看向镜头，嘴角挂着浅笑。
“裴晓徊！你往胡惟一那边靠一点！”李钏站在前面指挥，“对！手搭他肩上！”
胡惟一不乐意了：“凭什么！”
裴晓徊面不改色地抬手，虚虚地搭在他肩膀上，指尖若有若无地碰着他的校服布料。
胡惟一浑身僵硬，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
“三、二、一——”
“火锅——！！！”全班吼出最朴素的愿望。
快门按下，定格青春最耀眼的瞬间：
常则蹲在最前排，回头冲廖思诚比口型“我要鸳鸯锅”。
杨叶晴悄悄拉着成岚的衣角。
胡惟一的校裤口袋里露出一截绶带。
廖思诚的手悬在常则发顶，像是想揉又克制住。
风扬起少年们的衣摆，夕阳把影子缓缓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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