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那一天。
常则捂着右半边脸,舌尖抵着发肿的牙龈,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早读课的书声嗡嗡响,吵得他更烦躁了。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
崔诗一扭头,看见常则阴沉的脸色,立刻转回去装死。
廖思诚从教案里抬头,看了眼常则绷紧的下颌线。
"请假。"他合上书本,声音很轻,"现在去。"
妈的…这么明显吗?
校医室的老头儿戴着老花镜,手电筒的光晃得常则眯起眼。
"上火,"医生敲了敲他的牙,"智齿还没长出来,先吃消炎药。"
药店的玻璃柜台上堆满药盒,常则盯着廖思诚修长的手指在药架间翻找。
他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
街角的早餐店冒着热气,油条在锅里翻滚。
廖思诚把温水和药片推过来:"吃了。"
常则吞下药,苦得皱眉。
白粥的热气模糊了镜片,他看见廖思诚摘了眼镜,睫毛在晨光中看的仔细。
"看什么?"廖思诚搅动着粥。
"看你…"常则舌尖顶着发苦的药味,"…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
阳光透过塑料门帘,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常则低头喝粥,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老板娘笑着摸摸那个刚刚从后门进来的小女孩。
廖思诚和老板娘闲聊,得知这个小丫头还在读中班。
这个叫阿棉的小女孩在常则他们一桌坐下,老板娘去招呼客人去了。
常则抬头就和她对上眼。小丫头很活泼,她找出自己背包里的作业,铺开后好奇的看着常则,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葡萄。
“哥哥你怎么了啊?”
常则差点没呛住,廖思诚一边给他递纸巾,一边回答小丫头:“他生病了。”
常则沉默不语。
阿棉又问:“哥哥读几年级了啊?哥哥难道不上学了吗?”
廖思诚一直都在耐心的解释:“高二。他还是要读书的。”
常则轻笑一声:“这么喜欢,你养一个得了。”
阿棉安静了会儿,她的脸颊肉嘟嘟的,拿起笔看起来是要做作业了。
“那哥哥他读过一年级了吗?”
常则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小丫头。
廖思诚轻轻嗯了一声:“读过。
“那…三年级……十年级呢?”
廖思诚都一一回答。
阿棉没问二年级,可能是她对数字掌握的还不熟,没念十一年级,可能是因为她只学到数字十。
常则抿唇轻笑,心想这丫头怎么这么单纯。
阿棉说自己还有三科作业,廖思诚说哥哥有六科。
接下来她的话把廖思诚问住了。
“哇…那哥哥累不累啊?”
常则没等到廖思诚搭腔,他疑惑的抬眸,愣了几秒,他冲阿棉笑了笑,答道:“哥哥不累。”
期末考那周,八班教室安静得诡异。
刘希头悬梁锥刺股,胡惟一破天荒地找裴晓徊补课,结果补着补着就吵起来,最后演变成枕头大战。
常则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曾经他躲在图书馆里看漫画打游戏,现在他每天的中午都准时出现,抱着廖思诚给他整理的笔记啃到午休时间。
“常哥,你被夺舍了?”陈诏惊恐地看着他刷完第三套物理卷。
常则头也不抬:“滚,老子答应某人要进前三十。”
期末考结束的那天,八班教室一片鬼哭狼嚎。
“数学最后大题是人做的吗?!”刘希抓着头发哀嚎,“老廖这是要我们死啊!”
“我英语作文写跑题了……”张启夏眼泪汪汪,“田老师会杀了我……”
常则翘着二郎腿坐在课桌上,手里转着笔,他一脸嘚瑟:“叫爸爸,我教你们怎么蒙选择题。”
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全班炸了——
八班,年级总评第一。
常则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二十四位,年级物理方向前一百,数学单科甚至冲进了前二十。
廖思诚笑着点点头,:“不错,火锅升级成海鲜自助。”
放假前的班会上,廖思诚交代着暑期注意事项。
“常则、毛楮,下周一开始集训,住宿用品自己带好。”
常则高高举手:“报告,能带家属探视吗?”
廖思诚淡定翻页,抬眸看了眼:“家属不行,班主任可以。”
班上开始起哄,常则咧嘴一笑:“那也行。”
“杨叶晴,”廖思诚看向角落,“暑期法律援助热线我发你邮箱了。”
杨叶晴轻轻点头,成岚的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
“胡惟一。”
“到!”
“你的暑假作业……”廖思诚顿了顿,“裴晓徊负责检查。”
胡惟一猛地扭头瞪向裴晓徊,后者冲他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记分册。
放学铃响,八班众人拖着行李箱互相道别。
常则把书包甩在肩上,撞了撞廖思诚的肩膀:“真不送我?”
“送你到校门口。”廖思诚接过他手里的训练包,“集训别惹事。”
“我是那种人吗?”
廖思诚瞥他一眼:“你是。”
校门口,毛楮已经在大巴车前疯狂挥手:“常哥!快点!”
常则磨磨蹭蹭不肯上车,突然压低声音:“婚礼前我会回来。”
廖思诚点头:“嗯。”
“你……”常则抓了抓头发,“别一个人去见廖克行。”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两人身上,廖思诚伸手,替他正了正歪掉的衣领:
“知道,去吧。”
大巴车启动时,常则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大喊:“廖思诚!海鲜自助我要吃帝王蟹——”
声音飘散在夏风里,廖思诚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才转身离开。
——
省体育训练基地·第一周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宿舍楼里就响起了刺耳的哨声。
“起床!十分钟后操场集合!”教练的吼声不得了。
常则一把掀开被子,抄起枕头砸向对面床的毛楮:“醒醒!你他妈打呼噜跟拖拉机似的!”
毛楮迷迷糊糊坐起来,嘴角还挂着口水:“……常哥,我梦见我在吃海鲜自助……”
“自助个屁!”常则踹了他一脚,“再磨蹭咱俩就得去食堂啃馒头了!”
体育生集训营的食堂,永远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放在盛阳,早上绝对要来上一碗粉。
不管是圆的还是扁的。
到了食堂,常则和毛楮端着餐盘,刚抢到最后两碗牛肉面,旁边突然横插过来一只手——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一个身高快一米九的铅球运动员挡在他们面前,“这桌我们占了。”
毛楮缩了缩脖子,常则咧嘴一笑,直接把面碗“哐当”放在桌上。
“规矩?什么规矩?谁拳头硬谁吃肉的规矩?”
铅球生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常则突然抄起桌上的辣椒罐,哗啦倒进自己碗里:“想吃?来啊,不怕辣的尽管端走。”
红彤彤的汤面上浮着厚厚一层辣椒油,光是看着就让人胃疼。
铅球生:“……神经病。”
最终,常则和毛楮顺利霸占餐桌,代价是常则吃完面后灌了整整三瓶冰水。
毛楮竖起大拇指:“常哥,狠还是你狠。”
常则捂着火烧一样的胃,咬牙切齿:“……妈的,廖思诚要是在这儿非得骂死我。”
训练基地后山有片小树林,是众所周知的“约会圣地”。
某天傍晚,常则和毛楮偷溜去买冰棍。
正好撞见田径队的一对小情侣在树下你侬我侬。
“宝贝,等我进了省队就跟你爸妈提亲……”男生深情款款。
女生感动得眼泪汪汪:“那你一定要拿金牌!”
躲在灌木丛后的毛楮小声吐槽:“这对话怎么跟八点档似的……”
常则叼着冰棍,叹了口气:“比老裴差远了。”
毛楮瞪大眼睛:“啥?裴晓徊谈过恋爱?”
“没。”常则眯起眼睛,“但他要是追人,绝对比这哥们儿段位高。”
正说着,那对小情侣突然开始接吻,声音大得像是故意炫耀。
毛楮捂住眼睛:“卧槽,长针眼了!”
常则掏出手机,淡定地拍了一张,发给廖思诚:[技术怎么样。]
廖思诚几乎是秒回。
[哥]:我技术?
常则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又抬眼看了看对面,他收起手机。
“不对啊…”常则嘀咕着。
毛楮偏头看向他,“咋了?”
常则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但是表情就像是喝了秋葵水一样的。
我哥这是啥意思?是他想歪了还是我想歪了?嘶……
宿舍熄灯后,毛楮趴在床上唉声叹气:“常哥,我想八班了……”
常则枕着手臂,盯着上铺的床板:“想谁?刘希还是李钏?”
“都想!”毛楮翻了个身,“还有老廖的海鲜自助……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正跟别人吃香喝辣呢?”
常则一脚踹在床板上:“放屁,他敢?”
毛楮突然压低声音:“常哥,你跟廖老师……到底啥关系啊?”
黑暗中,常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猜?”
毛楮小声逼逼:“我猜你俩……唔!”
一个枕头精准砸在他脸上。
“睡觉!”常则翻了个身,“明天再八卦就让你穿女装跑三千米。”
黑暗里常则偷笑,我和我哥?那当然是最纯洁的纯兄弟情!
第二周
常则和毛楮训练完,浑身臭汗冲进澡堂,刚脱了衣服,就听见隔壁隔间传来一声怒吼——
“谁他妈把洗发水换成脱毛膏了?!”
毛楮手一抖,肥皂滑到地上,常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别捡!”
后来听说,田径队某个倒霉蛋洗头洗成了“卤蛋”,顶着锃亮的光头哭了一晚上。
上次的铅球生不服气,又来找茬。
这次他学聪明了,带了三个队友围住常则的餐桌。
常则慢悠悠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认识一下,这是我班主任。”
屏幕上,廖思诚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边,目光冷冽如刀。
铅球生咽了咽口水:“……所以呢?”
常则微微一笑:“他是省散打冠军,我这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要试试吗?”
铅球生扭头就走。
毛楮偏头看向身侧:“常哥,廖老师真会散打?”
常则低头扒饭:“我哪知道,唬他的。”
训练营严禁夜宵,但常则和毛楮饿得睡不着,决定翻窗去小卖部。
结果常则刚跳出去,就撞上了巡夜的教练。
教练:“干什么呢?”
常则他面不改色:“梦游。”
教练有点无语:“……梦游还知道穿鞋?”
常则:“专业梦游,讲究细节。”
最终,两人被罚第二天多跑十圈,不过常则趁教练不注意,还是顺走了两包辣条。
训练基地门口·最后一天
常则拎着行李袋,晒黑了一圈,毛楮在旁边喋喋不休:“常哥,我妈说要请你来我家吃饭……”
“不去。”常则眯着眼看向远处,“有人来接我。”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廖思诚的脸。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没有戴饰品,摘了眼镜,看起来比平时…凶许多。
毛楮很有眼色地溜了:“常哥再见!替我向廖老师问好!”
常则把行李往后座一扔,钻进副驾驶:“怎么你亲自来接?不忙?”
廖思诚递给他一瓶冰水:“上车再说。”
车子驶出训练基地,常则灌了大半瓶水,这才注意到后座放着旅行手册。
“这什么?”
“婚礼结束后,”廖思诚目视前方,“带你去旅游。”
常则挑眉:“就我们俩?”
“裴晓徊和胡惟一也想跟。”
“哈?”常则差点被水呛到,“裴晓徊不是要补课吗?”
廖思诚淡淡的瞥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常则眯起眼睛,突然凑近:“老廖,你该不会是在……”
“在什么?”
“在帮裴晓徊追胡惟一吧?”
廖思诚轻笑一声,喉结微动:“系好安全带。”
常则哈哈大笑,伸手去揉他头发:“行啊廖老师~够上道的!”
廖思诚拍开他的手:“别闹,开车。”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常则靠在座椅上,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接受了裴晓徊的那句话。
准确来说,他也不觉得喜欢那家伙喜欢同性有什么奇怪的。
常则一直用余光瞥他,“那什么……”,他欲言又止,“……算了”
廖思诚抽空看了他一眼,“说话说一半找打。”
常则忽的就笑了,“…那你打我啊。”说着,他把脸凑过去,“往这儿打。”
“真打啊?”廖思诚一只手扶着方向盘。
常则闭上眼:“打啊。”
廖思诚被他弄得失语,趁着等红绿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常则愣住了。随即他笑得特别开心,向下抓住廖思诚的手腕,“操,真打啊?”
廖思诚:“……”他把手抽回去,正色道:“少贫,到底怎么了?”
常则得意的往后靠,一脸“春风”。
“没什么,就是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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