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夜,常则靠在酒店走廊的窗边,远远看着宴会厅里忙碌的人群。
孟恬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正和婚礼策划确认流程。
她比常则记忆中瘦了许多,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常则没过去,只是静静地看着。
廖思诚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不去打招呼?”
“等会儿。”常则接过咖啡。
廖思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孟恬终于注意到角落里的常则,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小则!”
常则抬起头,下意识的扯出个笑:“妈。”
孟恬伸手想摸他的脸,又停在半空,最后只替他理了理领口:“晒黑了。”
“嗯,集训。”
“听思诚说,你期末考试进步很大?”
“嗯。”
短暂的沉默。
孟恬突然红了眼眶:“妈妈……对不起。”
常则喉结动了动,他故作轻松:“干嘛,二婚又不是罪。”
“不是因为这个。”孟恬攥紧手中的流程单,“是……”
“妈。”常则打断她,声音很轻,“明天你最美就行了,别的不用想。”
他伸手抱了抱她,很短暂的一个拥抱。
婚礼当天,常则作为家属,被迫换上深蓝色西装。
他对着镜子扯领带,烦躁得想骂人。
常则站在落地窗前,盯着楼下忙碌的婚礼布置人员。
泳池边搭起了纯白的鲜花拱门,服务员正往香槟塔里倒酒,一切都布置的很精致。
廖思诚推门进来,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显得一丝不苟。
他走到他身边。
两人沉默地看着楼下。
廖克行正在和司仪交谈,西装笔挺,风度翩翩。
“我妈呢?”常则偏头问。
“在隔壁化妆。”
常则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她一定会很漂亮。”
婚礼开始,常则坐在家属席第一排,面无表情地看着廖克行牵起孟恬的手。
司仪说着千篇一律的台词,宾客们鼓掌微笑。
常则的视线却落在斜前方的廖思诚身上。
他作为长子站在舞台侧边,侧脸在灯光下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哥他心情也和我一样么?
交换戒指时,孟恬突然看向常则,眼里有泪光。
常则冲她眨眨眼,做了个“笑一笑”的口型。
掌声雷动中,廖思诚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
“还行吗?”他低声问。
常则盯着台上相拥的新人,他笑了笑:“嗯,死不了。”
常则端着酒杯,跟在新人身后敬酒。
“老同学,这是我家小则。”孟恬骄傲地向亲友介绍,“走特长,今年拿了二级证呢!”
常则配合地微笑,侧眸和廖思诚对上眼。
轮到廖家亲戚时,一位长辈拍着常则的肩:“小伙子长得真精神!有对象没?”
常则瞥了眼不远处正在挡酒的廖思诚,他咧嘴一笑:“没有,我们班主任管的严。”
晚宴结束,常则溜到酒店天台透气。
夜风吹散酒气,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找了你半天。”廖思诚递给他一瓶冰水。
常则灌了大半瓶,突然问:“你说…我妈幸福吗?”
廖思诚沉默片刻,说实话,他心里也摸不准。
“至少现在是笑着的。”
常则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许久才开口:“明天几点飞机?”
“早上八点。”
“裴晓徊他们……”
“已经通知了。”
常则转身,把空水瓶投进垃圾桶:“走吧,回家收拾行李。”
他回头冲廖思诚道“先说好,我要靠窗的座位。”
廖思诚看着他强装轻松的侧脸,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嗯,给你。”
当晚回到公寓,他拿出手机一看,意料之中,八班那群人已经吃到瓜了。
[刘希]:卧槽!常哥居然是老廖弟弟?!
[李钏]:什么弟弟?那是人间富贵花!
[崔诗]:笑死,常哥以前还说“老廖是我死对头”,结果现在变一家人了?
[毛楮]:@常则 哥,以后作业能走个后门不?
[常则]:滚,再bb老子回去揍你
[杨叶晴]:常哥穿西装的照片谁有?发我一张。
[成岚]:已存,十块钱一张。
[胡惟一]:裴晓徊你他妈别在群里发我和常哥的丑照!!!
[裴晓徊]:[图片](胡惟一在食堂啃鸡腿的狰狞表情)
常则看着刷屏的消息,嗤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
都挺懂怎么说话啊…
廖思诚在收东西,听见了抬眸看他:“笑什么?”
“没什么。”常则伸了个懒腰,“就是觉得……这帮傻子挺可爱的。”
廖思诚轻笑一声,“可爱完了能过来帮忙吗?”
“来了!”常则利落起身朝他走去。
盛阳机场·清晨6:30
常则戴着墨镜,懒洋洋地靠在值机柜台边,看着不远处狂奔而来的胡惟一和慢悠悠跟在后面的裴晓徊。
“迟到了十分钟。”常则敲了敲手表,“你俩昨晚偷鸡去了?”
胡惟一喘着粗气:“裴晓徊这个神经病!凌晨四点给我打电话说航班改了!”
裴晓徊淡定地递过登机牌:“现在不是赶上了吗?”
廖思诚办好托运回来,他看了眼表:“走吧,安检。”
胡惟一突然盯着登机牌:“等等,为什么我和裴晓徊是连座?!”他转头瞪大眼睛。
裴晓徊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系统随机的。”
常则凑过去一看,乐了:“哟,缘分啊!”
胡惟一不乐意了:“我要换座!!!”
航班GS758·经济舱
常则如愿以偿地坐在靠窗位置,廖思诚在他旁边,正翻着一本旅游指南。
“哥,”常则戳了戳他,“你看那个云像不像你上次生气时的脸?”
廖思诚抬头看了一眼:“……那是积雨云。”
“哦,那就是你特别生气时的脸。”
廖思诚抿着嘴,没吭声。
前排的胡惟一疯狂扭头:“常哥!救我!裴晓徊非要给我盖毯子!”
裴晓徊手里拿着航空毯,一脸无辜:“空调太冷。”
常则变得幸灾乐祸:“你俩继续,我爱看。”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时,常则故意往廖思诚那边歪:“哎呀,好可怕。”
廖思诚单手稳住他,另一只手还在记笔记:“演得像一点。”
常则撇撇嘴,转头看向窗外。
他看的出了神。
青岚山脚·云栖民宿
四人拖着行李走进民宿大堂,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预订的两间大床房是吧?”
“两间?”胡惟一猛地扭头看向裴晓徊,“你不是订了三间吗?!”
裴晓徊:“系统故障,只剩两间了。”
常则乐了,一把揽住廖思诚的肩膀:“那我和老廖一间,你俩——”
“不行!”胡惟一炸毛,“我要和常哥一间!”
廖思诚淡定地掏出身份证:“我和常则登记一间。”
胡惟一:“……”
最终,胡惟一抱着“宁死不屈”的决心,硬是和裴晓徊各开了一间房。
老板娘看着四人诡异的氛围,小声嘀咕:“现在的小年轻真有意思……”
常则洗完澡出来,发现廖思诚正靠在床头看书,暖黄的台灯映得他侧脸格外柔和。
他擦着头发凑过去:“看啥呢?”
廖思诚合上书本。
那是一本《青岚山植物图谱》。
“早点睡,明天要爬山。”
常则眨了眨眼,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胡惟一的怒吼:
“裴晓徊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房间干嘛?!”
裴晓徊的声音隐约传来:“借洗发水。”
“你房间没有吗?!”
“用完了。”
常则和廖思诚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你说老裴能成吗?”常则压低声音。
廖思诚关上灯:“睡觉。”
常则撇撇嘴,他摸着黑爬上自己的床,对着廖思诚那边黑漆漆的空气说了句,“晚安,哥。”
次日清晨·青岚山登山口
胡惟一顶着黑眼圈,怨气冲天:“我昨晚做噩梦,梦见被八爪鱼缠住了……”
裴晓徊递给他一瓶功能饮料:“补充体力。”
常则穿着运动背心,脖子上挂着毛巾,活像个专业登山客,当然,如果忽略他手里那包薯片的话。
廖思诚检查完背包,皱眉:“你就带这个?”
“应急干粮。”常则咔嚓咔嚓嚼着薯片,“要不要?”
廖思诚几分无奈,从自己包里拿出保温杯递给他:“喝热水。”
胡惟一瞪大眼睛:“等等,廖老师你居然带保温杯爬山?!”
裴晓徊默默从自己包里掏出同款保温杯:“要吗?”
胡惟一:“……你们老年人真离谱。”
四人站在山脚游客中心,仰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峰。
胡惟一长叹一口气:“真要爬?不能坐缆车吗?!”
裴晓徊已经买好了四根登山杖:“缆车维修。”
“放屁!我刚看到缆车在运行!”
“维修的是你那班。”
常则笑得直抖,他一把勾住廖思诚的肩膀:“老廖,咱俩比赛?谁先到山顶谁赢。”
廖思诚推开他:“赌什么?”
“我赢了你就告诉我——”常则压低声音,“你今天早上在卫生间里干什么。”
廖思诚耳根微红,他转身就走:“无聊。”
常则大笑着追上去,留下胡惟一和裴晓徊在后面面面相觑。
胡惟一:“……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裴晓徊把登山杖塞给他:“你猜?”
青岚山的石阶陡峭蜿蜒,四人很快拉开距离。
裴晓徊和胡惟一走在前面,常则和廖思诚落后几步。
“赌五毛,老裴十分钟内必装崴脚。”常则叼着根草叶,信誓旦旦。
廖思诚看了眼不远处裴晓徊稳健的步伐:“不可能。”
话音刚落,前面传来裴晓徊的闷哼声,接着是胡惟一惊慌的喊声:“卧槽你怎么了?!”
裴晓徊坐在台阶上,微微蹙眉:“脚踝好像扭了……”
常则偷笑一声,伸手:“给钱!”
廖思诚:“……”
胡惟一手忙脚乱地蹲下检查,裴晓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背我。”
“哈?!”
“不然走不了。”
胡惟一骂骂咧咧,最终还是半扶半抱地撑着裴晓徊往上走。
四人停在半山腰的凉亭休息。
常则瘫在长椅上,汗湿的背心贴在身上:“累死了……老廖,水。”
廖思诚拧开保温杯递过去,常则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皱了下眉:“这什么?怎么甜滋滋的?”
“蜂蜜水。”
常则笑了笑:“哟,廖老师这么贴心?”
廖思诚看了他一眼:“怕你低血糖闹事。”
另一边,胡惟一正在给裴晓徊喷云南白药,喷完才发现:“……你脚踝怎么连红都没红?”
裴晓徊低头系鞋带:“药效好。”
雨来得毫无预兆。
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山路瞬间变得湿滑泥泞。
“胡惟一呢?!”常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
“刚才还在我后面……”裴晓徊的声音骤然绷紧。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被雨幕模糊的山路,哪里还有胡惟一的影子。
廖思诚当机立断:“分头找,半小时后在这里集合。”
常则点头,正要往东边去,裴晓徊已经冲了出去,连伞都没拿,背影很快消失在雨雾里。
雨水顺着山石冲刷而下,裴晓徊的上衣早已湿透,黏在身上。
他拨开挡路的树枝,声音在雨声中几乎嘶哑:“胡惟一!”
没有回应。
“胡惟一!你他妈应一声!”
依旧只有雨声。
裴晓徊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陷进掌心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胡惟一可能走岔的路。那家伙总是东张西望,看到只松鼠都能追出二里地。
果然,在一条被杂草半掩的小径上,他发现了一只鞋印。
不管是不是胡惟一的,也要试着寻着找去。
果不其然。
远处,胡惟一蜷在一棵老松树下,浑身湿透,右腿膝盖擦破了一大片,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他正龇牙咧嘴地试图站起来,一抬头,对上了裴晓徊阴沉的脸。
“裴、裴晓徊?”他愣住。
裴晓徊几步冲过来,一把拽起他,动作粗鲁,小心避开了他的伤腿。
“你脑子被雨泡发了?!”裴晓徊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个字都像咬着牙挤出来的,“这种时候怎么不叫谢宇晗了?啊?”
胡惟一被骂懵了:“关她什么事……”
“老子翘了补习班来陪你爬山!”裴晓徊突然弯腰,直接把胡惟一背了起来,“又不是想看你出丑!”
胡惟一趴在他背上,一时忘了疼:“……你生什么气?”
裴晓徊不答,只是死死扣着他的腿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着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山路越来越滑,裴晓徊的呼吸也越发沉重。
胡惟一能感觉到他的后背绷得紧紧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传过来。
“放我下来吧……”胡惟一小声说,“我能走。”
“闭嘴。”裴晓徊喘着气,“再乱动把你扔下去。”
胡惟一不敢动了。
雨声里,他听见裴晓徊极轻地说了句:“……吓死我了。”
胡惟一眨了眨眼,雨水从睫毛上滚落。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把头靠在了裴晓徊肩上。
“裴晓徊。”
“干嘛。”
“你耳朵…。”
“……是冻的。”
当裴晓徊背着胡惟一跌跌撞撞出现在集合点时,常则差点把矿泉水瓶捏爆:“我操!你们——”
廖思诚已经拿着毛巾和急救包冲了过去。
胡惟一被放在长椅上,膝盖的伤口触目惊心。
裴晓徊跪在一旁,手抖得几乎撕不开消毒棉片的包装。
“我来。”廖思诚接过棉片,熟练地清理伤口。
常则蹲下来,戳了戳胡惟一惨白的脸:“行啊你,爬个山都能整成和阎王过招。”
胡惟一虚弱地比了个中指。
裴晓徊抿唇站起身,扭头就走。
“喂!”胡惟一喊他,“你去哪?”
“买水。”裴晓徊头也不回,声音沙哑,“渴了。”
常则和廖思诚默契的对视一眼,没人吭声。
民宿·二楼走廊
裴晓徊擦着头发从房间出来,手机屏幕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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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点开都知道是骂他翘补习班的事。
他烦躁地锁屏,一抬头,正好撞见胡惟一瘸着腿上楼,低头盯着手机傻笑。
“瘸了还玩手机,”裴晓徊凉飕飕地开口,“下次是不是打算摔断脖子?”
胡惟一抬头,眼睛亮亮的:“谢宇晗问我腿怎么样了!”
裴晓徊擦头发的手一顿,毛巾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哦,那你是不是要写个八千字伤情报告,附上X光片和医生诊断书,好让她心疼一下?”
胡惟一被噎住:“……裴晓徊你吃枪药了?”
“没有。”裴晓徊把毛巾往肩上一甩,与他擦肩而过,“只是没想到有人瘸着腿还不忘撩妹,挺敬业。”
胡惟一盯着他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青岚山脚·河滩
常则和廖思诚并肩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远处是潺潺的溪流,近处是零星飞舞的萤火虫。
“看!”常则忽的抬头指着天空,“北斗七星!”
廖思诚抬头,夜空如墨,繁星点点。
他微微勾起嘴角:“嗯,比盛阳清楚多了。”
常则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肩膀相贴:“老廖,你小时候也看星星吗?”
“看。”廖思诚轻声道,“我妈她喜欢天文,小时候经常带我去郊外。”
常则侧头看他。
月光下,廖思诚的侧脸线条柔和。
他忽然想起那个天台抽烟的夜晚,心口微微发紧。
“哥。”他低声说,“以后每年夏天,我们都来看星星吧。”
廖思诚转头,目光落在他认真的脸上,轻轻笑了:“好。”
一只萤火虫晃晃悠悠飞过来,停在常则的指尖。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递到廖思诚面前:“送你。”
微弱的荧光映在两人的瞳孔里。
青岚山顶有个千年古寺,听闻后院有棵古树,吸引了不少的游客。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寺庙的檐角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四人站在那棵百年银杏树下,仰望着枝头密密麻麻的红飘带,随风轻晃。
“听说这棵树很灵验。”胡惟一手里捏着刚求来的红飘带,眼睛亮晶晶的,“只要把心愿写上去,就能实现。”
裴晓徊背靠石栏,双手插兜,很是不屑:“封建迷信。”
常则已经龙飞凤舞地在飘带上写完了字,顺手捅了捅廖思诚:“老廖,你写什么?”
廖思诚将飘带系好,不给他看:“秘密。”
胡惟一咬着笔头,纠结半天,最后红着脸写下一行字。
裴晓徊刚好瞥见,想到他会写什么后嗤笑一声:“情种。”
胡惟一恼羞成怒:“要你管!”
他们各自将红飘带系在树上。
胡惟一还手忙脚乱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生怕被人看见。
裴晓徊在一旁冷眼旁观,始终没动笔。
“你真不写?”常则挑眉。
“不信这个。”裴晓徊转身就走,“下山了。”
胡惟一跟着常则,他随口问道:“常哥你写了什么啊?”
常则看了眼他,压低声音:“少儿不宜。”他转头就和廖思诚对上眼,连忙道:“开玩笑的。”
下山途中,裴晓徊突然停下:“我东西忘在寺里了。”
胡惟一皱眉:“什么东——”
“你们先走。”裴晓徊已经转身往回走,“不用等我。”
常则看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睛:“啧,有鬼。”
廖思诚若有所思,但没说什么。
裴晓徊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山风掠过耳畔,他喘着气停在祈愿树下,从袖中摸出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红绸。
他盯着满树摇曳的心愿,目光扫过胡惟一那条,却没去翻看。
毛笔蘸墨,他写下——
【不如怜取眼前人】
字迹凌厉,裴晓徊摩挲着指腹沾上的墨迹,他抿唇,用力搓开。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话。
绸带被系在最低的枝头,藏进千百条红绸之中,像藏起一个无人知晓的心事。
裴晓徊转身离去,一次都没有回头。
山脚下,胡惟一正蹲在路边啃冰棍:“裴晓徊怎么这么慢?”
常则懒洋洋地靠在石头上:“谁知道呢,可能去求姻缘了吧。”
廖思诚看了眼时间:“再等十分钟。”
远处,裴晓徊的身影终于出现。他步伐沉稳,手里空空如也。
“找到东西了?”胡惟一站起来问。
“嗯。”裴晓徊从容应道。
“什么东西啊?”
“不重要。”
胡惟一翻了个白眼:“神经。”
四人沿着山道慢慢往回走。
夕阳西沉,裴晓徊走在最后,目光落在胡惟一的身上。
山风骤起,红绸翻飞。
景区夜市,他们碰巧赶上了一场打铁花表演。
夜幕降临,铁匠炉中烧红的铁水被一勺舀起,猛地击向高空。
“哗!”
千万点金红的火花在夜空中炸开,如流星般倾泻而下。
胡惟一仰着头,眼睛被映得发亮:“我靠!牛逼!”
常则下意识往廖思诚身前挡了挡,怕火星溅到他。
廖思诚无奈:“我没那么娇气。”
“我娇气!”常则理直气壮,“我怕烫!”
裴晓徊站在人群边缘,余光瞥见胡惟一兴奋的侧脸。
铁花的光芒在他瞳孔里跳跃,像一场短暂而绚烂的梦。
最后一勺铁水泼向天空时,整个夜幕都被点亮。
胡惟一突然转头,对上了裴晓徊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裴晓徊!”他在人声鼎沸中大喊,“你许愿了吗!”
裴晓徊怔了怔,摇头。
胡惟一咧嘴一笑,拽住他的手腕往人群中央挤:“那就现在许!”
漫天铁花下,裴晓徊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轻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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