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熄灯后,四人瘫在宿舍地板上,像四具死尸。
老赵偷偷塞来的膏药贴散发着浓郁的中药味,辛长城边贴边抽气。
“我明天……还能走路吗……”
刘炜默默从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终极奖励。”
周暄瞟了一眼,他难得没骂人,接过一根点燃。
常则靠在床边,看着烟雾在月光中盘旋上升,他突然想起昨晚的卧谈会。
如果廖思诚在这里,会怎么回答那个问题?
这个念头弄得他心脏一缩。
常则硬是睁着眼熬到天亮。
——
一早上起来就有活要干。
食堂的豆浆兑了太多水,喝起来像刷锅汤。
常则掰了半块馕泡进去,机械地咀嚼着。
连长就在食堂里讲话。
“边境巡逻,代号‘清道夫’。”
连长敲着地图,“疑似武装分子越境痕迹,你们几个负责B区侦察。”
他抬手点了点常则坐着的那一桌。
刘炜正在往馕上狂抹辣椒酱:“又是遛弯儿啊?”
“遛你个头!”连长把文件夹拍在他后脑勺,“热成像显示有异常热源,可能是埋设的□□。”
周暄抬起头:“具体坐标?”
“7号界碑往西两公里。”连长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听说你‘理论经验’丰富,好好发挥。”
整个食堂的气氛活跃起来,只有常则盯着豆浆碗里泡发的馕渣,突然没了胃口。
就感觉…这一切像梦一样。
潦草的吃完饭,他们一小队准备出发了。
吉普车开到不能再前进的地方停下。
四人徒步进入碎石区,靴底碾过粗粝的砂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这鬼地方……”刘炜抹了把汗,啐了一口。
“埋地雷都嫌费劲。”
常则走在最前,手持探测仪,屏幕上的绿色波纹平稳推进。
一夜未眠的疲惫像层薄纱罩在感官上,让眼前的景物偶尔轻微扭曲。
“停。”周暄突然按住他肩膀,指着右前方一片看似平整的沙地,“有翻动痕迹。”
辛长城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沙土。
只见半截电线就这么裸露出来。
“IED(简易□□)。”
周暄的声音冷得像冰,“至少三处串联。”
常则转过头,他迈出半步,单膝跪地,用军刀轻轻刮开周围的沙土。
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沙地上,瞬间被吸干。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得不眨眨眼强迫自己聚焦。
“常则。”周暄微微蹙眉,压低声叫他,“你手在抖。”
常则低头,发现持刀的右手确实在轻微颤抖。
那不是恐惧,是纯粹的生理性疲劳。
刘炜凑过来,递给他一块薄荷糖:“来之前顺的,提神。”
糖块在口腔里融化,带来清凉的刺激。
常则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军刀。
“左边交给我。”周暄已经利落地开始拆解引信,“辛长城警戒,刘炜记录坐标。”
常则的刀尖精准挑开缠绕的电线,露出里面的□□。
他的手法像极了某人教他解数学题时的步骤。
课上,课后,午休前,放学后。
抽丝剥茧,层层递进。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剧烈滚动。
“Clear(清除)。”周暄刚报告完,常则脚下的沙地突然塌陷半寸——
咔嗒。
金属撞击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令在场所有人凝固了一般。
“别动!”周暄的瞳孔骤缩,“压发式!”
常则的靴底正踩着一个半埋的触发装置,重量偏移哪怕一克都可能引爆。
热浪扭曲着空气,他的后背却像被冰水浇透。
“怎、怎么办……” 辛长城皱紧了眉,他嘴唇微张,眼睛紧盯着常则脚下。
刘炜迅速掏出急救绷带。
“老子数到三,你往前扑,我往你脚下塞缓冲——”
“都退后。”常则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
“周暄,帮我看着点。”
他缓慢地抬起右脚,同时将全身重量转移到左脚脚跟。
这是跨栏起跳前的预备动作,属于常则的肌肉记忆。
靴底离开触发装置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没有爆炸。
常则向前扑倒,被周暄一把拽开。几人滚出五六米远,喘着粗气。
“你他妈……”刘炜揪住常则衣领,表情扭曲,想到什么后又猛地松开。
“老子差点尿裤子!”
周暄捡起常则掉落的军刀,刀尖上粘着半截口香糖。
原来所谓的“触发装置”只是个废弃的罐头盒,因为晒化的口香糖而被黏住了机关。
“假目标。”周暄把军刀塞进常则怀里,弹了他一个脑崩,“被耍了。”
常则轻哼一声,收好军刀。
“至少我勇气可嘉,没被吓尿。”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旁边吃薄荷糖的刘炜。
回程的吉普车上,没人说话。
常则靠在车窗边,任由颠簸的车身把自己撞来撞去。
极度的疲惫终于漫上来,眼皮沉得像灌了铅。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刘炜小声问周暄。
“他昨晚到底梦见啥了?今天跟鬼上身似的。”
周暄的回答飘在风里:“问你的‘苞米地战术’去。”
常则半合着眼,他模糊地想,如果现在廖思诚在这里,大概会皱着眉头给他盖上外套,再塞个枕头到他脑袋旁边。
不是大概,是一定。
他可是廖思诚啊……
常则终于放任自己闭上眼睛,不再多想。
——
他们的队伍在新疆驻扎了两年,随后转向调配去到了西藏。
那一天,运输机降落在拉萨机场。
在舱门打开的瞬间,稀薄的空气像一记闷拳砸在常则的胸口。
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结果吸了个寂寞。
“海拔3650米。”连长叉腰站在舷梯下,气势汹汹,不过他的声音也受到了点影响。
“咳,谁要是敢跑跳,老子就让他背着装备绕机场蛙跳!”
刘炜不听劝,他刚蹦下舷梯就眼前发黑,被眼疾手快的周暄一把拽住后领:“找死?”
常则缓慢地调整呼吸,抬头望向远处。
雪山像巨神的银冠,在蓝得发脆的天空下熠熠生辉。
这里是西藏,世界屋脊上的神圣净土。
120万平方公里的壮美山河。
雪山巍峨、湖泊澄澈。
藏族文化永不衰竭,民族团结之花常开长盛。
它是祖国西南边疆的生态屏障和精神高地。
驻地附近的藏民早就在路边等候。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阿妈捧着雪白的哈达,挨个挂在他们脖子上。
“扎西德勒!”她笑得满脸皱纹舒展,递来用木碗盛着的青稞酒。
他们连有不少兄弟都爱喝酒,对此也是跃跃欲试。
常则接过酒碗,指尖碰到老人皲裂的手背。
常则垂眼,酒液入喉。酸甜中带着发酵的微醺。
辛长城被辣得直吐舌头,随后又被老阿妈塞了块酥油糌粑。
刘炜憋着笑,周暄瞪了他一眼,趁刘炜仰头喝酒时,伸手给他把碗往脸上扣。
“噗——”
辛长城给看乐了,转头就和连长黑黝黝的脸对上眼,吓得他一个激灵。
——
北京西站,暑假第一天。
裴晓徊拖着行李箱穿过拥挤的人群,手机震动,母亲的消息弹出来。
妈:[语音25″]
(大致内容:放假不回家?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随后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
裴晓徊:有事,不回了。
发完直接关机,顺手从兜里摸出高铁票。
北京西→石家庄,14:25发车。
他的行李箱里塞满了东西,但是……就没多少是自己的。
他在挑选东西时却也想了很多。
比如说,稻香村的点心,有胡惟一最爱吃的枣花酥;
两盒真空包装的烤鸭,附带卷饼和甜面酱;
甚至还有一瓶老北京二锅头,…虽然胡惟一酒量差得要死。
——
石家庄,某二本院校门口
胡惟一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宿舍打游戏。
那耳机里队友狂吼:“胡哥别挂机啊!要团了!”
“闭嘴,老子有大事!”他一把扯下耳机,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裴晓徊?你他妈在哪?!”
电话那头,裴晓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你们学校正门,雕像底下。”
十分钟后,胡惟一喘着气跑到校门口,远远就看见裴晓徊站在“求知求真”的铜像旁。
那人一身浅灰色风衣,在周围穿大裤衩的大学生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操,你真来了?”胡惟一冲过去,一把抓住他肩膀,“不是说要实习吗?”
裴晓徊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你们学校校训是‘求知求真’,不是‘求你别挂科’吧?怎么校门口海报还贴着‘期末冲刺班’?”
胡惟一顿时噎住:“……裴晓徊你嘴能不能别这么…”
“不能。”裴晓徊把行李箱推给他,“拿着,重死了。”
胡惟一也没多说什么,他领着裴晓徊走着,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的宿舍乱得像被轰炸过,袜子与泡面碗齐飞。
裴晓徊站在门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住猪圈?”
“你懂啥,这叫生活气息!”胡惟一踹开地上的可乐罐,“赶紧的,带了啥好吃的?”
裴晓徊打开行李箱,开始往外掏东西,弄得像个探望自己娃娃的老妈子,一边掏还要一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他拿出那盒枣花酥。
“我去稻香村排队一小时才买到的。”
他又戳了戳胡惟一手里捧着的烤鸭。
“全聚德的,别拿微波炉热,糟蹋东西。”
…随后取出了二锅头。
“喝多了别找我,直接打120。”
胡惟一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一把抱住那堆吃的:“裴晓徊你是我亲爹!”
“免了。”裴晓徊轻哼一声“你亲爹知道你大二了还穿破洞袜子吗?”
他从箱底抽出一个纸袋:“新的,纯棉的,再让我看见你脚趾头露外面,下次带一箱84消毒液来。”
胡惟一接过袜子,撇撇嘴,不说话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他看着裴晓徊想到什么。
“你口音怎么没点京味儿啊…”
裴晓徊正在忙活着给他收拾走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学那干什么,没营养。”
胡惟一看似不依不饶,“说两句嘛…想听。”
裴晓徊手上动作停顿,他抬眸看了眼床上的人。
“……哎呦喂?”
“哎呦喂!”胡惟一猛的拍了下大腿,揪住裴晓徊的袖子。
后者见状,话里终于带了点笑意,“您吉祥。”
胡惟一语无伦次的冒出一句地地道道的盛阳话:“嬲塞!真嘅嬲塞!”
晚上,两人蹲在学校后门的小烧烤摊前。
胡惟一啃着鸡翅,含糊不清地问:“你实习咋办?真不回去了?”
裴晓徊用筷子慢条斯理地挑着鱼豆腐里的香菜:“线上处理。”
“骗鬼呢!”胡惟一含糊不清的戳穿他,“你们北大光华的项目组能让你远程?”
“所以辞了。”
胡惟一手里的鸡翅直接掉在了盘子里。
裴晓徊瞥他一眼:“干嘛?又不是为了你。那项目组太水,配不上我。”
胡惟一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凑近:“裴晓徊,你该不会是……”
裴晓徊筷子一顿。
“——怕我暑假饿死吧?”胡惟一笑得见牙不见眼。
“呵。”裴晓徊放下筷子,“我是怕你饿疯了去偷食堂!”
“到时候社会新闻标题是《某高校男子因偷吃馒头被开除》,丢我们八班的脸。” 裴晓徊心里不舒服,说起话也就加重了语气。
就好比你以为一道题快要解出来了,结果被老师说思路不对。
胡惟一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两人闹作一团。
二锅头已经空了一半,胡惟一的脸已经红得像烤架上的辣椒。
他晃着酒杯,突然“哐”地往桌上一砸。
“裴晓徊!老子失恋了!”
裴晓徊给他剥着毛豆,冷笑一声。
酒后吐真言,吐不出象牙来。
“你什么时候恋过?”
“谢宇晗!”胡惟一嚎得整条街都能听见,“她居然和他们大学的学生会主席好上了!那男的戴个眼镜装逼!还没你十分之一好看!!”
裴晓徊剥豆子的手顿了顿,嘴角翘了一下,又迅速压平。
最后半句说的是实话。
“哦,所以呢?”
胡惟一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眼睛湿漉漉的:“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夜风拂过烧烤摊的塑料棚,裴晓徊垂眼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声音罕见地软了下来。
“差劲倒不至于。”
“就是脑子不太好。”他补了一句。
胡惟一“哇”地一声趴到他肩上:“连你都骂我!”
裴晓徊僵着身子没动,任由他蹭了自己一肩膀眼泪鼻涕。
远处夜市灯火阑珊,他的指尖悄悄的碰了碰胡惟一发烫的耳垂。
——
傍晚,全连坐在驻地外的草坡上。
远处雪山被夕阳点燃,从银白变成金红,最后融化成沸腾的绛紫色。
云霞像打翻的颜料桶,泼得满天都是。
“像不像……”刘炜憋了半天,“像不像老赵炒的番茄鸡蛋?”
周暄懒得怼他,只是望着雪山出神。
常则垂眸,他摸出银戒指对着夕阳看。
一圈的金属边缘染上了层霞光,看起来温暖,其实摸起来不热也不冷,没什么温度。
牧民的孩子跑来跑去,有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突然蹲在常则面前。
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解放军叔叔,你的戒指会发光!”
常则怔了怔,把戒指递给她玩。
小女孩轻轻的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朵蓝紫色的格桑花,轻轻放在他掌心。
“送给你,”她跑开前回头喊,“和戒指一样漂亮!”
夜风掠过草甸,格桑花的花瓣轻颤。
入夜后,银河低得仿佛伸手可触。
常则躺在草坡上,听见不远处藏民们围着篝火唱着什么,悠长的调子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刘炜凑过来,神秘兮兮地掏出一瓶青稞酒:“炊事班和老乡换的,尝尝?”
他还喝上瘾了。
酒瓶传了一圈,最后到常则手里。
他仰头灌了一口,液体划过喉咙。
他想起来廖思诚的书架上有一本书,扉页上有那么一句话……
“愿有生之年,见你踏雪而来”。
“看!”辛长城指着远处和牧民一起骑马的战友们,神采奕奕,“我们也去试试?”
常则看了眼自己冻的青紫的双手,抬眸看向那边。
刘炜已经翻身越上马背,马蹄踏碎草浪 。
没有赛道,没有规则,只有天大地大的自由。
他伏低身子,策马冲向天际,大笑起来,风声吞没了所有声音。
哥,我踏雪而来了。
你呢?
来到西藏的第一个清晨,他们的工作开始。
那时,清晨的霜覆在界碑上,常则用袖口擦去“中国”二字上的冰碴。
钢钎凿刻的笔画摸上去粗粝又锋利,就像这片土地的脾气。
“往西二十米有个观测点。”
周暄调试着望远镜,“需要重新架设信号中继器。”
常则呼出白气,他点头,把背包里的设备一件件取出。
他动作不敢太快,因为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连呼吸都得精打细算,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藏族向导多吉蹲在旁边搓手:“金珠玛米(解放军),喝酥油茶。”
他递来的保温壶套着手工缝的羊毛套,摸上去暖烘烘的。
常则接过时感觉很钝,他的双手已经冻的麻木,本来粗糙结茧的掌心现在还长起了冻疮。
刘炜看向多吉,他纯好奇的问道:“除了酥油茶还能喝到什么?”
多吉摸了摸后脑勺。
“噢…我们热了,请金珠玛米喝□□!”
刘炜睁大眼睛:“啥玩意儿?”
其余三人也是同样看了过来。
周暄瞥了眼刘炜,嗤笑一声,“西北地区的□□就是乳制品的意思,蠢货。”
多吉点点头,朝周暄竖大拇指。
“周好烧!”
辛长城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暄一个眼刀,他收回目光,语气有几分无奈,“这是夸我呢。”
巡逻车开到冰河边缘就再难前进。
四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跋涉,防寒面罩很快结满冰霜。
“当心冰缝!”刘炜用登山杖戳前方看似平整的雪面,杖尖突然陷下去半米深。
危机四伏。
常则把安全绳系在腰间,他抬头,发现辛长城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紫。
他解下自己的便携氧气瓶扔过去:“吸两口。”
“不行,你膝盖……”
“执行命令。”
常则转身走在最前,作训靴碾碎表层的脆雪,给后面的人踩出一条安全路径。
多吉突然唱起藏族民歌,歌声撞在雪山峭壁上又弹回来。
常则听不懂词,但那种调子让他记起新兵连时班长教的军歌。
“不需要你认识我…”辛长城轻声哼唱了起来。
常则回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他动了动嘴唇,也和他们一样低声唱起来。
“不渴望你知道我……”
除夕夜,哨所收到山下老乡背来的年货。
有冻硬的饺子、风干牛肉,还有用哈达裹着的白酒。
“营长特批,每人半杯。”
连长晃着酒瓶,脸上挂着笑。
“暖身子可以,喝醉的滚去站岗。”
刘炜把分到的酒倒进常则杯里:“瘸子优先。”
电视里春晚信号时断时续,主持人拜年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
常则望着窗外雪山轮廓,心底空空的。
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这些人守在边疆,不过总比一个人跨年要好,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兄弟。
多吉的小女儿央金突然跑来,把一条羊毛围巾塞给常则。
“阿妈说,金珠玛米脖子空空的,冷。”
围巾是藏青色,针脚歪歪扭扭,末尾绣了朵小小的格桑花。
常则低头让女孩帮他系上,羊毛蹭过下巴,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感很柔顺。
常则抿了抿唇,他抬起右手,轻触左胸,温声道:“托吉切。(谢谢)”
发音清晰。
央金笑起来,她点点头,看起来轻松随意,“呀莫呀!(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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