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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阳,灯塔教育品牌发布会
闪光灯纷纷如雪落下,廖思诚站在主舞台中央,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笔直。
他身后的大屏幕正播放着宣传片。
镜头扫过贫困山区新建的教室。
孩子们齐声念着“灯塔照亮未来”,而片尾制作人名单里,“廖思诚”三个字后面跟着“创始人兼CEO”的头衔。
台下第三排,廖克行松了松领带。
他身旁的秘书小声提醒:“廖董,要不要去后台……”
“不必。”廖克行盯着台上的人,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他现在翅膀硬了。”
台上,廖思诚正微笑着回答记者提问:“关于‘灯塔’这个名字,其实来源于我的一位学生。他说……”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在掠过廖克行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只是个空座位。
后台休息室,廖思诚解开西装扣子,接过助理递来的矿泉水。
“廖总,”助理小心翼翼地说,“廖董在VIP室等您。”
廖思诚拧瓶盖的手顿了顿,水面晃出一圈涟漪。
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告诉他,我在忙。”
“可他说有重要的事……”
“关于常则的?”
助理一愣:“啊?不是,是关于集团股权的……”
“那就不急。”廖思诚把水瓶搁在化妆台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镜子里,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让他等。”
两小时后,VIP室的茶已经凉透。
廖克行看着推门而入的廖思诚,冷笑道:“廖总现在架子不小。”
廖思诚反手关上门,没坐,只是倚在窗边。
“您来捧场,我很荣幸。”
“你母亲明天回国。”廖克行突然说。
窗外的霓虹灯在室内投下变幻的光斑。
自从孟恬走后,廖克行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景荷的身上,作主把她带去国外治疗的也是他。
廖思诚的嘴角微微扬起:“是吗?那您记得提醒她,疗养院新换了安保系统,要刷卡才能进。”
廖克行猛地站起来,茶杯被衣袖带翻,褐色的茶渍直接在雪白桌布上洇开。
他像是压抑着什么:“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
“那您希望我怎么说话?”廖思诚终于看向他,眼神像在看一个难缠的客户。
“像十二岁那年求您别不在乎?还是像十七岁那年跪着问您为什么要害疯我妈?”
空气凝固了几秒。
廖克行的手在发抖:“……常则的事,我不知情。”
“我知道。”廖思诚直起身,整理袖口,“您只是逼走了他。”
他走向门口,握住门把手时顿了顿。
“对了,下季度董事会上,我会提议撤销您的名誉主席职位。
“毕竟您这些年从集团挪用的资金,够建三十所灯塔小学了。”
门被带上,廖克行坐在那儿像被人扇了一耳光。
深夜的庆功宴上,市场部总监喝得满脸通红。
“廖总!我敬您!当年您带着五个老师在城中村开班,谁能想到今天……”
廖思诚举杯微笑。
他用五年的时间,没有动用集团的一分钱,凭借自己的努力,四处奔波,最后建立了“灯塔” 。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心血。
——
天亮了。
海鸥开始活动,第一声鸣叫划破寂静。
常则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听见换岗的脚步声。
刘炜顶着黑眼圈晃过来:“昨晚梦见老家杀猪菜了……”
常则把枪递给他,转身时,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银戒指。
五年了。
从新疆的沙到西藏的雪,再到这片海。
我走过很远的路,却始终没能走出那个夏天。
晨光刺破云层时,常则摘下蓝头盔。
海风掠过他剃短的鬓角,带走了一夜未眠的疲惫。
远处,补给船正缓缓靠岸。
…常则的储物柜里塞满了信。
从西藏到维和营地,五年间,廖思诚的信从未间断。
邮戳从盛阳到拉萨,再到这个战乱国家的临时邮局,仿佛一场无声的追逐。
——我跑,他也跑。
常则每次拆信时都像在拆一枚哑弹,生怕哪封信会是最后一封。
可下一周,又会有新的信躺在物资箱里,信封上永远工整地写着他的部队编号和名字。
仿佛廖思诚笃定他一定活着,一定能收到。
一次反恐支援任务后,□□瘫在临时营地的帐篷里。
刘炜的胳膊缠着绷带,周暄的作战服上沾着火药灼烧的痕迹,辛长城抱着水壶咕咚咕咚灌,大家都各忙各的。
而常则…
他正把最新收到的信塞进防弹衣内衬,动作快得像在藏赃物。
“又来了?”刘炜挑眉,“你那‘哥’比联合国情报处还准时。”
周暄擦着枪,冷不丁的补刀:“第三十七封。”
辛长城呛了口水:“你、你数过?!”
常则没吭声,耳根却红了。
那天晚上,营地突然停电。
众人围在应急灯旁,不知谁起的头,话题拐到了“家乡等自己的人”。
“我媳妇每周末都视频。”一个东北兵咧嘴笑,“让我看儿子学走路。”
“我妈寄了十斤辣酱。”四川兵拍拍背包,“说怕我饿死。”
轮到常则时,帐篷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他。
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胸前微微鼓起的位置。那封信的一角露了出来,怎么也藏不住。
“常哥,”辛长城小心翼翼,“你那个‘哥’……是不是对你……”
“有意思。”周暄看了他一眼,直接捅破窗户纸。
刘炜添柴道:“五年,三十七封信,跨越三个战区。
“这要不算爱情,老子把防弹头盔吃了。”
全员沉默。
在议论和口舌来临之前,常则做了一个决定。
他盯着应急灯跳动的火苗,忽然笑了下。
“他叫廖思诚。”
这是他第一次在部队提起这个名字,音节滚过喉咙时,有些含糊。
“我高中班主任。”
“我妈去世后,我跑了。”
“他追着我写了五年信。”
帐篷里静得能听见发电机嗡鸣。
刘炜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拍他肩膀:“牛逼。”
有人问:“回去后打算怎么办?”
常则摸出那枚从不离身的银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
“不知道。”他轻声说,“但起码……我不会再跑了。”
帐篷里的哄闹声被常则甩在身后。
他攥着那封新收到的信,踩着潮湿的沙粒走向海边。
月光被云层割碎,海面泛着细碎的银光,潮起潮落,像谁撒了一把揉皱的锡纸。
信很薄,只有一张纸。
廖思诚的字依旧工整,仿佛连标点符号都量好了间距:
“常则:
西藏的格桑花应该谢了。
我养了只猫,灰色的,脾气不太好。”
就这两句。
没有问他在哪,没有问他是否平安,没有提自己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常则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
里面夹着他写过的所有回信,三十七封,一封不少,却一封都没寄出去。
他翻到最新的一页,借着月光写下:
“廖思诚:
海鸥比西藏的鹰烦人,总抢我早饭。
我膝盖的伤下雨天还是会疼,但已经能跑很远了。”
笔尖顿了顿,又补上一行:
“哥,你的猫……像你吗?”
写完后,他撕下纸页,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笔记本的夹层里。
海浪在不远处翻涌,潮水一次次漫过他脚边的沙地,又退去,像某种徒劳的试探。
回帐篷时,刘炜正用匕首撬罐头,见他进来,故意大声说:“某些人啊,嘴上说不回信,写回信写得比作战报告还认真。”
常则站在原地,仿佛进退两难,突然就觉得手里的笔记本烫得吓人,比山芋还要烫。
刘炜把撬开的罐头扔给他。
“行了,全连都知道你惦记你那个‘哥’!下次补给船来,信给我,老子帮你寄。”
常则没接话,只是把笔记本塞回贴身口袋。
默默在他身旁坐下。
夜里站岗时,常则望着漆黑的海面,他想起廖思诚信里提到的猫。
灰色的,脾气不好。
那人向来喜欢这种别扭的东西。
比如高中时七中那只总挠人的野猫,比如当年的自己。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常则摸出笔记本,又补了一行字:
“我的贝雷帽被海风吹走过一次,差点掉海里。要是你在,大概会笑我。”
写完他自己都愣了。
什么时候起,他连想象那人的反应都成了习惯?
况且,写这些干什么…
就像廖思诚说他的作文一样。
没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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