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宁岚望着窗前的树木发呆。一阵寒风刮过,枝头上最后一片枯黄的树木也飘飘摇摇地落下,掉落在地上。
今日已经到了除夕。
在穿越前,宁岚的除夕夜是怎么过的呢,她百无聊赖地单手托着腮,陷入了回忆中。
虽然来到南亭也没多久,可悄无声息间,她对穿越前发生过的事情的印象越来越浅,记忆像被一层布蒙上,锁在了箱子里,只有刻意去想,刻意去回味,才能从边边角角里记起来一些。
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穿越的后遗症,上天为你开放了一些窗子,也不会忘记替你关上门。这就是现实的冰冷与残酷。
宁岚决定放任自然,毕竟在庞大缥缈的敌人面前,作为历史洪流中一颗小到不能再小的尘埃,不管做什么都掀不起巨浪。
她想起来,现代生活中,她很长的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小时候的她还住在福利院中,有亲切和蔼的院长妈妈以及年龄相仿的孩子们的陪伴,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不显得那么冷清可怜。
可自从她长大了,搬出去独自承担生活的责任后,她便一直是一个人过节,一个人庆祝。
直到穿到这里。
“下雪了!”宁岚的目光瞥到窗外,突然眼前一亮,欣喜出声。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没有什么比在冬季见到雪更加令人兴奋的事了。
她跑向角落里的桌子,拿起上面放着的一件斗篷,边往身上系着带子边往外跑。
“哇!”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中洒下,很快地上就积起来薄薄的一层白雪。宁岚双手合拢,一齐伸出来去接这片片的鹅毛大雪,再看他们在掌心化成水,留下微微的冷意。
她边欣赏着难违的奇景,边往院落的大门口走去。
司璟正行色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看到姑娘的身影后,他明显一怔,脚步都不由得慢下来,周身的急躁也稍缓。
宁岚歪着头朝他笑,眉眼弯弯,她道:“司公子,下雪了!”
一片调皮的雪花在司璟的眼前飘落,不偏不倚落在姑娘发间,青丝映衬着白雪,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司璟的心底蓦地生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很想伸出手,把那片雪花抹掉。
他猜测,手底下的触感应该是光滑、微冷的。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就算他再巧言善辩,也说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做出这个事。
于情于理,皆是不合。
宁岚回头,指了指堂屋外正中间空荡荡的一片区域,好奇地问道:“司公子,这里怎么不放块牌匾。”她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忘记,今日恰巧看见,便索性问出来。
司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轻声解释道:“小门小户,哪里需要特意放块牌匾,更何况,这屋子存在已久,也未曾听闻历代主人有给他取过什么称呼。”
不对呀,宁岚摇了摇头,她清晰地记得,史书中明确说过,司璟下山前住过的院落就叫做“南亭”,怎么可能没有名字,这与她所知道的历史并不相符。
她惊讶地脱口而出:“这里不是叫做南亭吗?”
“南亭……”司璟沉吟片刻,轻声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宁姑娘怎么知道?”他转过头来,深深地望向宁岚的双眼,在宁岚挑明“摘星阁门徒”身份之后的这些天里,他的眼神中第一次这么显然地露出探究意味。
宁岚被他的目光注视地有些慌张,她清了清嗓子,给自己找补:“我算出来的!司公子难道忘了我是谁吗?计算这种东西对我而言,不过是轻轻松松,小菜一碟!你不信吗?”
越说她越觉得自己很厉害,不知不觉竟代入了“神算子”的角色,挺着胸膛得意洋洋。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你表现得越自然,你说出来的话给人的可信度就会越高。
司璟也不知信了几分,他先一步转过身朝着堂屋走去,嘴里还招呼着宁岚:“既然他有名字,那便该把名字挂上。”
“怎么说?”宁岚跟上去,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司璟在书桌前站定,因为还在顾忌不小心“偷看”到他桌子上的机密,宁岚躲在老远外,不敢轻易靠过来。
司璟见状,又好笑又无奈:“放心过来,别怕,无事的。”
听到他都这么讲了,宁岚这才安下心来,磨磨蹭蹭地靠近,嘴里还嘟囔着:“我只是,我只是怕打扰你,我才不怕。”
司璟左手撩着右边的衣袖,让宽大的袖口不至于随意滑落,沾染到桌上的东西。右手则拿起桌上放着的墨条,把它夹在拇指与中指两侧,轻轻研磨起来。
等差不多后,他才拿起旁边放着的毛笔,沾了点墨汁,手一辉,在白晰的宣纸上留下两个潇洒的大字——“南亭”。
这两字力透纸背,不如楷书那般端庄整齐,而是更类似于狂草,放荡不羁,每一笔落下时都蕴含着无尽的锋芒。
宁岚不懂书法中的“好”与“坏”,但她知道,这两个字拿出去后必然会受广大文人墨客的追捧,虽然这个风格与司璟一贯来的对外形象不是很相符。
“等下叫颜叔找人把它裱起来,挂在门外。”司璟满意地放下笔,转头温和地朝着宁岚笑,“如此,这间屋子便有称谓了。”
宁岚也弯眼笑,但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不对劲。难道说,“南亭”这间屋子的来历竟是因为她吗?
司璟说这里本没有名字,那如果她今日未曾询问他,这间屋子还将长久地不会拥有称呼,直到他们下山离开,直到历史将它记录为“未名居”。
可如此的话,那后世对它的称呼究竟是从何而来?总不能是,在曾经的历史长河中,也有一个像她一样熟读《史书》的穿越者,恰巧也和司璟提过这个名字吧?
那有点匪夷所思了,她能穿越这事情已经让人很不敢相信,再来一个,且那人还是历史的参与者,怎么想都不可能。
她摇了摇头,驱赶掉脑子中不切实际的假设,做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服自己:
应该是司璟在某一天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这个名字,然后也如今天这样,快速地记录下来,从此便有了“南亭”。
司璟已经习惯眼前这个姑娘时不时地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也就是俗称的“发呆”。他轻轻敲了敲面前的书桌,唤回宁岚的注意力。
“我有东西要给宁姑娘。”说着,他走向旁边的书柜,在一层层架子上翻找。
那书架上的东西一看就很重要,给宁岚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她以为司璟还在试探她,连忙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快速念着:“我不看……我不看……一点也不想看……司公子你相信我!”
司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凑到她身边:“别紧张,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真的吗?”宁岚的双眼在捂着的手掌下忽闪忽闪,卷翘的睫毛不断刷着掌心,痒痒的。
她并拢的十指张开,清澈圆润的两只大眼睛从手指缝隙中露出来,悄悄往司璟的手上瞟了几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她自己。
没错,司璟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幅她的画卷。干净的纸面两侧,画了几株梅,鲜红的花瓣衬着乌黑的枝条,正中间则是一个姑娘,微微侧身笑着。
表情灵动,栩栩如生。宁岚甚至能感受到画中人的开心情绪。
她第一次被人画下来,在画卷中欣赏自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与相机的记录完全不一样。前者会给人带来细微的共鸣,而后者,却是呆板的死物。
“这是你画的吗?”宁岚把话问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这不是司璟画的还能是谁,她吐了吐舌头,给自己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是说,司公子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画画了?”
其实司璟也不知道,或许是在某个瞬间,他看到了令他惊艳的一幕,然后,手中的画笔便自己动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纸上已经落下了那个姑娘的身影。
“很好看!我很喜欢!”宁岚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闪烁着干净的惊喜。对于她喜欢的东西,她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司璟的嘴角也跟着扬起,他温声道:“宁姑娘喜欢就好。”
这是属于宁岚的第一张画卷,也是最后一张。此时的他们谁都不知道,这幅画会在未来陪伴他们很久,很久。
**
除夕夜,颜叔一早上就起来忙碌。
曾经年轻气盛的他还怀着满腔热血,不信神佛,坚决地认定自己必然能战胜天命,直到心爱的姑娘离他而去,他却无能为力,这才开始试图求神。
不是为了他自己的余生获得荣华富贵,只希望心爱的姑娘能在另一个地方活得好一点,不再受人欺负。最好,也能等等他,来世再续今生的缘。
颜叔熟练地摆好贡品,用来祭祀神佛。他点燃蜡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眼,虔诚地祈祷着:“信徒颜良,在此请求。一愿阿雨快乐无忧;二愿阿雨……”
“颜叔。”司璟敲了敲柴房的外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宁岚。
宁岚几步跑上前来,伸长脖子往四周看着。在穿越前,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习俗活动,因为家中没人,而她也不懂具体的流程是什么,此时第一次见到,还感到了新鲜。
她也学着颜叔的样子,对灶台上贴着的佛像画拜了拜:“希望自己平安顺遂,希望司璟和颜叔得偿所愿,希望,院长妈妈身体健康……”
司璟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拜佛,自己一动不动。
对上宁岚不解的视线,他微微一笑,道:“我只信自己。”
和颜叔年轻时极其相像。颜叔也知道无法劝动他,便一直没有白白浪费这个功夫。
作为年夜饭的菜有些多,三个人分工合作,也走了几趟才把菜全都端到堂屋的八仙桌上。
颜叔照例要告辞离开,准备自己一个人回柴房吃。
司璟拦住他:“颜叔一起用膳吧。”
颜叔摇了摇头,刚想拒绝,宁岚也赶忙附和劝说道:“是啊是啊,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更何况,今日是除夕,理应一家人一起。颜叔若是还推辞,一人躲起来偷偷吃饭,那便是不把我们当家人,那真得令闻者落泪了。”
年轻的小姑娘说出这样娇俏的话,丝毫不显得违和,反倒显出几分古灵精怪来。
颜叔的脸上都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
司璟和颜叔都不算是话多的人,两人相对坐着,都只沉默地吃着饭。宁岚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偶尔想出一个话题来,带动两个闷葫芦一起聊几句,气氛也算得上温馨和谐。
因为今日是除夕夜,理论上,各家各户都应该是这样的。家人团聚,小酌几杯,吃着精心准备的热烘烘的菜,再天南地北侃一侃,聊聊过去与未来。
理论上,应该都是这样的。
**
从集市往村庄的方向有一条小路,在一个岔路口停住,沿着另一个方向走,就能绕回到集市背面。这里坐落着一栋栋样式形态各异的小房屋,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争先抢占着本就不大的地盘。
有几栋房屋明显翻修过,与周围破破烂烂的屋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里的这些屋子多被用做仓库。
集市上的商贩人来人往,贩卖的东西也不尽相同。有些物什小巧玲珑且方便携带,还能每天用小推车或者背篓来回运输;而有些东西光是运送过来就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商贩们往往会把这些体型较大的东西暂且寄存在仓库中,等有人来询问价格时,也好快速取来交货。
因为今日是特殊的日子,商贩们多数在家过节,寂静笼罩在这片屋子的上空。
突然,从其中一栋装修得还算不错的房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仔细听,先能听到鞭子划破空气,甩在地上的沉闷声。然后一道尖锐的女声尖叫出声,声音从微弱逐渐增强,她似乎很慌张,很害怕,嘴里快速念着:“不,不要,快救救我,不要……”
“你这贱娘们,嗯?往哪里跑?之前敢看不起老子是吧?现在可算是落入我手里了!”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地响起,他似是想到了快乐的事情,还发出了几声怪笑。
“啪。”是重物砸在地上。黑暗中,一个身影踉跄几步,被身前的人大力推倒在地上。
鞭子的破空声又响起,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地面,而是躺在地上的人!
“唰唰唰!”挥鞭子的人丝毫没有留手,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地上的人一开始还能尖声求助,逐渐体力不支,再加上□□上的疼痛,呼喊声越来越小,几乎只从喉底发出。
那个凶狠残忍的刽子手终于停手,姑娘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他却直直地压倒在姑娘身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
窒息,肮脏。
身下的女孩用力地挣扎,可她所有的试图抵抗,对身上的人来说都是轻飘飘的,丝毫不能带来威胁。
男人在女孩身上尽情驰骋,一缕月光探进来,正好照见他脸上狰狞的表情,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狂欢中,双目通红,嘴角不断地抽搐,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贱女人,贱人,我对你这么好,你竟敢背叛我!”
“贱人!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往事,他的表情越发夸张,还伸手捡起来被扔在一旁的鞭子,不停地挥在身下的人身上。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都该死!都该死!”
……
夜色渐沉,不知过去了多久,男人才从那股癫狂中回过神来,身下的姑娘已经没了气息,她全身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竟找不出一块好皮肤来。
无人能体会到她生前究竟经历了多大的绝望,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究竟是痛苦还是解脱。
仓库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男人不慌不忙地从地上起身,边整理自己的衣物,边头也不抬问道:“怎么了?”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看到屋子里面的场景,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冷声道:“不是说叫你收敛一点,别玩得这么过火吗?这才几日,已经第二个了。”
“真被多管闲事的官差缠上,会招惹来麻烦。别忘记上面给我们的任务。”
如果宁岚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正是在集市上,后来出现在周茂身边的人;而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正是周茂!
周茂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都是几个饭桶,能有什么麻烦。”
络腮胡的男人冷哼一声:“上面派了人来查,真落到你头上,王县令可保不住你。”
周茂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意拿起一块布盖在地上的人身上:“喂,宋全,帮个忙,把她搬回去。”
“搬到哪儿?”络腮胡子的男人,也就是宋全,见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虽生气但也无法,只能帮他善后。
因为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搬到她家边上。”周茂转身去推动旁边的一辆小推车。
宋全上前搭手:“你就不怕他们报官,怀疑到你头上吗?”
“你知道住在乡里最怕什么吗?最怕有人在背后说小话。”
“她家还有个弟弟要娶媳妇,姐姐在新婚前被人凌辱惨死,呵,这种事情她那个小心眼的娘可不会到处乱传。”
“她的死,全是意外。”
最近因为有考试以及生病发烧了,拖着时间更新,之后会把更新频率稳下来,感谢大家的收藏与阅读(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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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胭脂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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