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一大早,范嘉骑着家里的小电瓶车往医院赶去。他停好车,他快步走进住院部大楼。
范奶奶已经从ICU转为普通病房了,推开那扇虚掩的门,一眼就看到奶奶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
“奶奶……”范嘉快步走向床边。
“小嘉?”范奶奶眯了眯眼睛。
范嘉把一袋水果放到床边的柜子上,偷偷把之前那封信封装的钱压在下面:“您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好多了。”范奶奶拍拍他的手背,笑容慈祥,“别担心,阎王爷嫌我老太婆啰嗦,不会收我的!医生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回家了。”
范嘉正想要开口说话,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范年突然的出现让范嘉有点压抑,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爸。”
“嗯。”范年只是看了一眼范嘉,“妈我刚从单位那边回来看您。”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范奶奶摆了摆手。
范年看着儿子冷硬的背影:“小嘉,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范嘉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把剥好的的橘子递到奶奶面前:“奶奶,吃橘子。”
“哎,好好好。”范奶奶接过,没立刻吃,目光在儿子和孙子之间来回荡。
范年站在床尾,身形高大,带着一种威严。范年对他的沉默似乎有些不悦:“我这次回来,正好把后面的事安排一下,你学校那边,我已经跟班主任打过招呼了,下周给你请一周假。”
范嘉愣住了:“请假?为什么?”
“跟我去公司。”范年说得斩钉截铁,“我的科研公司,你迟早要接手。趁现在提前熟悉环境,看看我打下的基业,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他的话里带着一种家族使命感和封建大家长的权威,“你是范家的独苗,继承家业,光耀门楣,这是你的责任!”
范奶奶想开口说什么:“年啊,孩子才刚上高中……”
范年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说,目光看着范嘉:“读书,最终不也是为了前程?现在有现成的路给你铺好,比你在学校里瞎摸索强好,跟我去公司,看看真正的世界,学点有用的东西!”
范嘉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声音冷硬:“我不去。”
“你说什么?”范年的声音逐渐拔高,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儿子的忤逆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不去?由不得你!我安排好了,下周跟我走!你奶奶这边有护工,用不着你守着尽孝!跟我去公司,就是最大的孝道!为家族出力,为祖宗增光!”
范嘉突然站起身:“那是你公司,你的路!不代表就是我的!更不想继承它!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他几乎是吼的。
“混账!”范年气得脸色铁青,“你想做什么?啊?你能做什么?没有我,你算什么?你懂什么是前途?什么是责任?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被那些自由散漫的思想带坏了!放着金饭碗不要,你想去要饭吗?!”
“够了!”范奶奶终于忍不住,“年啊,你少说两句吧!小嘉才多大!你逼他干什么!他有自己的想法,就成全他吧!”
“妈!我这是为他好!”范年转向母亲,“您看看他这态度一点规矩都不懂!以后怎么撑得起这个家?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我不想成为你用来继承家业的工具。”
范嘉这句话像一把刀,刺中了范年内心某些不愿承认的东西::“反了你了!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范嘉抓起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奶奶:“奶奶,您好好休息,我……我改天再来看您。”说完,他也不看范年一眼,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病房,门被用力带上。
范嘉冲出住院部大楼,外面刺眼的阳光让他一阵眩晕。
谁知道范年这时也冲了出来,把他往车里拉。
“放开我!”范嘉用力挣扎,试图甩脱他,但范年的力气远胜于他。
“跟我上车!”范年的声音冷硬如铁,另一只手已经拉开了停在旁边的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门。
“不是你说了算的!”范年也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不再废话,一手死死抓住范嘉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推他的后背,把他强行塞进车里。
范嘉按动门把手,但被死死地锁上了,范年也已经坐上驾驶位,准备开车。
“行,去就去,反正去了我也不会听你的。”
“别白费力气。”范年发动车子,声音冰冷,透过后视镜锁定范嘉,“坐好!一点规矩都没有!”
“被你惯的。”
“你懂什么?”范年继续着他的训诫“你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在高中打打球,跟几个所谓的朋友混日子,就能有出息?我给你的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现在带你去看看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看看什么是责任和担当!省得你整天跟那个叫严楠丫头的混在一起,不务正业!”
听到熟悉的名字被父亲那讽刺的口吻提及,心里一下子来气了:“不准你说她!”
“我说错了吗?她能给你什么?除了拖你后腿……”
“停车!”范嘉低吼“让我下车!”
“做梦!”范年一脚油门,车子加速汇入主路,“今天,你必须跟我去公司!好好看看你将来要继承的是什么!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范嘉没再说话。
黑轿车穿过繁华的市区,驶向一片规划整齐的科技园区。最终,车子在极具未来感的大楼前停下。
范年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声音毫无波澜:“下车。”
范嘉坐在后座,一动不动。
“听见没有?下车!”范年的声音带上了不耐烦的厉色。
范嘉终于有了动作,缓慢地解开安全带,他推开车门。阳光大得很刺眼,但他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范年锁好车,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进去,好好看看,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该走的路!那些小心思给我收起来!”
范嘉沉默地跟在父亲身后。
前台合体制服的年轻女子立刻站起身,脸上挂着标准化的职业微笑:“范总好!”
“嗯。”范年目不斜视地应了一声,脚步未停。
他们没有乘坐普通员工的电梯,而是走向专用电梯,范年按下了顶层的按钮,电梯平稳上升。
“这里,”范年终于开口,“就是你未来要掌控的地方。每一层楼,每一个部门,都代表着我们范家的产业和影响力。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两人走进办公室,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女人,脸上的妆容让范嘉看着就嫌弃。
那女人闻声抬头:“来了?我亲爱的范总。”
“我儿子,未来公司的继承人。”范年把那女人多余出来的刘海撩到耳后。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范嘉冷冷地坐在一边。
“范嘉!有没有点礼貌?”范年一下子就气了。
范嘉看了看他旁边的女人:“这小三也不怎么样啊,还没我妈的一半。”
女人精心描画的眼睛突然睁大,瞬间感受到了侮辱:“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是被你妈惯成这样的吧?!”
“她比你妈有用多了!”范年说。
“没用的是你啊范总,有用的男人不会背着我妈找小三,这件事我会跟我妈说的。”范嘉故意把范总这两个字咬地很重。
范年似乎很高兴,点了点头:“行,你去说,我也好跟她谈离婚。”
范嘉没再说话。
范年似乎很满意这种掌控感,对旁边的女人吩咐道:“宋冰,去安排一下,让徐博士过来一趟,好好给小嘉开开眼界。”
她应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只剩下父子二人。
“看到没有?”范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范嘉,俯瞰着科技园区的建筑,“这就是你的未来,站在这里掌控一切,那些虚无缥缈事,在实实在在的财富和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范嘉依旧不理他。
很快,办公室门被敲响,一个气质儒雅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范总,这位就是范少吧?果然一表人才,”他转向范嘉,向范嘉伸出手,“你好,我是徐书,公司战略发展部的负责人。”
范嘉没动,只是冷眼看着徐书:“没兴趣。”
范年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压着火气:“范嘉!别不识好歹!他是顶尖人才,他的时间很宝贵!”
徐书倒是显得很有涵养:“没关系,范总,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不过,”他的目光又转向范嘉,“了解你未来真正将要继承的,是必要的责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或许你会在这里发现比你想做的更有意义的事情?”
“我凭什么要听?待在这里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用,这里没朋友,没有一点好处,更没有自由,只有你们那个没有用的范总。”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范年被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
徐书尴尬地站在原地,清清嗓子:“范总,冷静一下……”
“带他去好好学学,现在马上!”范年气的直咳嗽。
“行,我去。”范嘉说着就把自己的包拿上,跟着徐书就走。
等完全离开了范年以后,下了电梯,范嘉头也不回地跑出公司,也不管后面的人怎么喊。
离开公司,范嘉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
这个点已经到了中午饭点,他随便在附近的商场吃了顿饭。一气之下打了几把游戏,他在这个枪械游戏里面乱杀,对面都以为他是不是开挂了。
刚打完最后一把,见段昭阳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段昭阳:你去干嘛了,你已经好几个小时没回我消息了。
段昭阳:你游戏上线也不带我?这战绩是你自己打的吗?可以啊兄弟!
他点开输入框,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范嘉:刚在忙。
范嘉:心情不好,别烦我。
他刚发完,就给谢姝打去了一个电话。
“喂小嘉?怎么了?奶奶还好吗?”电话那头,谢姝温柔的声音瞬间抚平了范嘉的心情。
“奶奶没事,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那就好,那就好。”谢姝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吓我一跳,突然打电话,还以为奶奶那边……”
“妈,”范嘉打断她,“你跟爸离婚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小嘉,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看到了。”
谢姝很快就明白了范嘉这句话的意思:“我知道了,没关系,你也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不想看您委屈,他不配。”
“我知道了……”电话那头,谢姝在流泪,但没有一点声音,“你吃饭了吗小嘉?现在在哪里?”
“刚刚吃过了,现在就回家。”
范嘉起身把包拿上,回了一趟医院,骑着小电瓶就往家赶。他不受控制一样,心里面一直在想刚刚在公司里那些话,一方面他更心疼谢姝,范年那些讽刺谢姝的话在自己脑子里回荡。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电瓶一不小心撞到了路边栅栏。
前轮卡在栅栏的间隙里,范嘉被重重摔人行道上,他突然耳鸣了几秒,看见胳膊上已经出现了伤疤。索幸只是一点点小伤,他戴了头盔的,爬起来把电瓶车从栅栏里抬了出来,他也没处理伤口,重新开着小电瓶回家。
刚回到小区楼下,段昭阳就出现在他面前。
“老范!总算回来了!电话不接,玩失踪呢?我专门打车过来找你……”段昭阳原本是笑嘻嘻地从后面扑过来想拍范嘉肩膀的,可他看见范嘉的伤口,脸上的笑容没了,“你……你这胳膊怎么回事?还有脸……刮花了?”
“没事儿。”范嘉转过头,把头盔摘下。
“这叫没事?!”段昭阳直接蹲下来,一把抓住范嘉的胳膊,凑近去看他胳膊上的伤,“靠,这得处理啊!怎么搞的?摔车了?痛不痛?”他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
“行了别看了,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而已。”
段昭阳管他说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三个创可贴:“将就用吧,我平时随身携带的。”他准备帮他贴上。
“我自己来。”范嘉一把抢过创可贴,自己贴上去,“谢了,段少爷!”
“这话好听!”段昭阳突然搂住他的脖子。
“行了,回去了。”范嘉甩开他的手,“去我家玩会不?”
“那必须去啊!”
两人上了楼,范嘉用钥匙打开门,突然肘了肘段昭阳:“我妈在,收敛一点。”
“包的包的!”
推开门,谢姝刚好收拾完客厅。
“阿姨好!”
谢姝听到声音,抬头见是段昭阳:“小阳来了?进来吧!”
范嘉一回来就去厨房冲洗伤口去了。
段昭阳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范嘉冲洗伤口,“我说真的,你这得消毒吧?看着都疼,你家医药箱放哪儿了?我记得之前好像都放客厅电视柜下面?”
范嘉关了水,扯了张旁边的纸巾胡乱擦了擦:“不用,小伤。”
“小伤个屁!感染了怎么办?你这人怎么对自己这么不自爱!”段昭阳不干了,直接走到客厅电视柜前,蹲下就开始翻找,“我记得就在这儿……找到了!”他拎出一个白色的家用医药箱,晃了晃。
段昭阳把医药箱抱到厨房的中岛台上打开:“过来过来,本少爷亲自给你处理一下,让你感受下什么叫兄弟情深!”他翻出碘伏和棉签,还有一小瓶云南白药粉。
范嘉看着他忙活的样子,心里因父亲而起的压抑心情被他的关心驱散了不少,没再拒绝,把受伤的胳膊伸了过去。
“哎哎哎……轻点!”碘伏棉签碰到伤口边缘,范嘉忍不住了。
“知道疼了吧?让你不小心!”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清理伤口,动作虽然谈不上多专业,但那份认真让范嘉有点想笑又有点感动。
范嘉笑了笑:“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段大夫?”
“妙手回春好吧!”段昭阳得把沾着碘伏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又拿起云南白药粉,“忍着点啊,这个撒上去可能有点蛰。”
“行了,凑合能看吧?”段昭阳最后用胶带固定好纱布,拍了拍范嘉,“这两天别沾水啊,段大夫医嘱!”
“知道了,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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