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聚商场位于临海大学附近，刚开业不久，是个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综合性商场。
一楼南中庭。
救助站的志愿者们身披统一的红色马甲，向过往的行人发放“领养代替购买”的手绘传单，宣传领养活动。
左边是猫德展示区，由长桌拼成一长直线，每张桌上叠放着两层的铁笼。待领养的小猫们整齐地待在笼子里，在志愿者的看护下，承担起了揽客的工作。
中间立着超大KT板，详细展示了待领养小猫的姓名、性格和喜好。
右边是苏澄负责的领养信息审核区，每位领养人都需要签订领养协议，并能接受不定期的回访。
虽然是周六，但炎炎酷暑下，商场的人流量比预想中少很多。
这年头实体经济不好做，加上荟聚商场新开业不久，还没打造出品牌效应，大部分的店铺都是门可罗雀。也就到了饭点，在几家网红餐厅门口能见着些人气。
偶尔有推着童车的一家三口路过，小朋友看到可爱的小猫，刚兴奋地“喵”出声，就被家长嫌弃地匆匆拉走。
救助站的前身是临海大学的学生社团，专门救助校园里那些受伤的毛孩子。后来这些创始成员们离开校园步入社会，创立了面向全社会的公益救助组织。
起初纯靠救助人和志愿者为爱发电，后来有几位学设计的学姐，给救助站的“开朝元老猫”绘制了专属卡通形象，做成冰箱贴、吧唧等周边售卖，虽然赚得不多，但总算能维持救助站的日常开销，让毛孩子们能吃上富含营养的猫粮狗粮。
但救助站要想实现可持续发展，关键还是要打通领养渠道。
现在很多被救助的流浪猫狗，虽然得到了妥善的治疗和照顾，但如果找不到愿意领养的人，要么“砸”在救助站手里，要么只能再次被放归街头。
在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救助站也试着运营过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将他们救助小流浪的日常剪辑成短视频吸引关注，但是苦于缺少曝光和营销的门路，点赞转发都少得可怜。
后来他们决定试试线下活动，碰巧遇上主打宠物友好的荟聚商城新开业，两边一拍即合，达成了互免合作。
可惜精心准备的领养摊位前，无人问津，冷冷清清。
小猫咪们撒娇卖萌的浑身解数无处能使，只能被迫摸鱼，在猫包和铁笼里呼呼大睡。
苏澄盯着空荡荡的领养人信息表，心里一阵失落。
她想要不要在朋友圈里再发个宣传，毕竟她的列表里存着不少老客户，有之前上门喂猫的，也有咨询过宠物情绪疗愈的，也算是目标群体。
她从兜里摸出设了免打扰的手机，却发现消息栏里已经被短视频软件的提示挤爆了。
平时她只是偶尔分享一些关于宠物情绪的短视频，拢共没几个粉丝。
带着好奇和疑惑，苏澄点开主页，发现前几天发的领养活动海报竟然莫名其妙地火了，一条视频收获了上百个赞，浏览量更是突破了十万。
她受宠若惊，这泼天的流量终于轮到她了？
手指划开评论区，苏澄打算称热打铁，回复领养活动的相关信息，好给活动现场拉点人气。
可仔细一看评论内容，她却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前排围观霸天虎的麻麻，按爪]
[霸天虎：在家里叫我咪咪，懂？]
[我家猫看了说这是摆拍]
苏澄不明所以，她明明没有在这个账号上发过任何关于霸天虎的视频啊，她被开盒了？
再往下看，几条评论初露端倪。
[天呐！渡神的唯一关注！]
[上面的，现在是舟神了]
[磕到了磕到了，牧已澄舟是真的]
看到“牧已澄舟”四个字，她心头一颤，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江牧舟。
上学时，她经常玩这样的把戏。
借着成语的幌子，让原本毫无瓜葛的两个名字，生出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这样，就能在冥冥之中给两个人系上看不见的红线。
自那天后，她就一直用身体不舒服当理由，把说好的搭伙一推再推。
正好霸天虎的纪录片也拍完了，两人之间那根细细的连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断了。
江牧舟倒是好心地问她要不要上医院看看，可她哪敢承认，这是从七年前就留下的久未痊愈的顽疾。
她不想打着邻居的幌子自欺欺人，与其在风暴中心越陷越深，不如主动退开几步，给自己留些喘息的空间。
她缓了缓神，在一众评论里找到了「牧舟」艾特她的那条——
愿每一个生命，都能遇到懂它的人。
她点进他的主页，惊讶地发现这个账号居然是她的特别关注。
可她的特别关注，明明只有「渡」啊。
龙泉宝剑的纪录片，以及每个视频右下方的小红心，明明白白告诉她：「渡」就是江牧舟。
她忽然觉得好笑，人怎么能在不同的时间点，反反复复喜欢上同一个人。
最新置顶的视频是今天中午刚发的。
和“渡”以往那些炫技的摄影作品不同，这条关于霸天虎的纪录片用了更生活化的拍摄手法。
影片开头是她提供的素材，刚做完手术的霸天虎在不锈钢住院笼里对着镜头疯狂哈气，戴着伊丽莎白圈还威风凛凛地拳打三花猫花卷，脚踢银渐层方脑壳。
随着光影变换，背景从冷色调的宠物医院转变为暖色调的木地板。
她每天准时在食盆里添上新鲜的猫粮，换上干净的水，柔声细语地讲述着与霸天虎初遇时的故事，让它慢慢习惯她的声音，习惯她的气味。
霸天虎蜷缩在猫箱里，只露出两只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确认她不会突然攻击它，才敢蹑手蹑脚地靠近食盆。
有时她会轻声说“慢慢吃”，有时只静静地靠在角落里看着它，从不会主动去摸它、抱它。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始终坚持给它足够的自由空间，等它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愿意靠近。
终于，霸天虎迈出了猫生的一小步。
它先伸出前爪搭在猫箱外沿，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当它弓着背完全钻出来时，镜头捕捉到了它后背上的圆形疤痕，那是它在小区垃圾桶旁觅食时，被几个熊孩子用弹弓打伤的。
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不疼了，但那一块永远光秃秃的，再也不会长出柔软的绒毛了。
镜头跟随着它的脚步，一点点向前推进。
霸天虎化身勇敢的猫猫侠，精准地击败了欲将图谋不轨的硬壳虫怪兽，立大功。
她欣喜地转过头，试探地向它伸出手，它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用脑袋蹭她，慢慢接纳她，信任她，依赖她。
影片临近尾声，画面定格在霸天虎在她怀里翻着肚皮打呼的样子，阳光和煦，岁月静好。
她的声音温和却坚定：“被爱会疯狂长出血肉，希望小流浪们都能遇到心软的神。”
这是苏澄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视角，看自己和霸天虎的日常，她的鼻头有些酸酸的。
江牧舟把艾特她的评论置顶了，已经被回复了几千条。
有对「渡」改名成「牧舟」的热烈讨论。
[前方高能！渡神改名了！]
[牧野行舟，好有意境的ID]
[舟神渡我/.星星眼]
还有对她和霸天虎的好奇。
[破案了，猫主子不理我竟是因为我太舔狗？！]
[背影杀我！小姐姐绝对是人间天使！]
[狂拽酷炫的霸天虎变成嘤嘤怪了，有点好笑怎么回事]
[霸天虎：猫设崩塌]
[小姐姐好温柔，我直接嗨老婆~]
出乎意料的是，评论区很快被各种嗑CP的言论占领。
[谁懂唯一关注的含金量啊！]
[豹豹猫猫我出生了]
[渡神的拍摄手法都变了，恋爱滤镜实锤了！！]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苏澄觉得这可能是某种营销手段，正犹豫要不要问江牧舟是否需要配合，一对小情侣从她面前经过。
女孩靠在男孩的肩膀上，娇滴滴地说：“老公，这小橘猫多可爱呀~”
男孩顶着一头扎眼的黄毛，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在商场的射灯下晃得人眼花。他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土猫有什么好的，咱去宠物店买只纯种的。”
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才十**岁的样子。
女孩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她板着脸走到猫笼前，伸出食指想要逗逗小猫。
小橘猫被吸引着凑过来，粉嫩的鼻尖隔着铁丝嗅了嗅，抬起小爪子想要触碰。
林漾从长桌后站起身，迅速绕到猫笼前，用手拦住。
“女士。”他指着贴在猫笼边的警示牌，“为了您和小猫的安全，请不要伸手逗弄哦。”
女生抿着嘴，刚想要道歉，男孩突然挡在她身前，昂起下巴，趾高气昂，“这种没人要的野猫，我老婆想摸是看得起它！”
苏澄眉头一皱，把手机塞回兜里，快步往那边靠。
男生试图展现男子气概，一手揽住女生的纤纤细腰，另一只手不耐烦地在长桌上敲击，“你这猫，怎么个领养法？”
“先生您好。”苏澄努力扯出一抹职业性的微笑，递上领养告知书，“需要先填写登记表，审核通过后才能办理领养手续。”
很多流浪动物都是因为主人一时冲动养宠造成的，为了防止这些小家伙们被再次抛弃，救助站对领养人有几个基本要求：在临海市内有封窗的固定住所、年满18周岁且有稳定收入。
此外还需签订领养协议，提供身份证复印件，承诺永不弃养、不转送，不接受不定期的家访回访。
男生睨了眼手里的告知书，啧了一声，把告知书扔到地上，声音提高了八度，“老子去宠物店买个万把块的猫都没你这么多破事儿。”
“我老婆想要你这猫，是你们的福分。”说着，他往前迈出一步，食指几乎要戳到苏澄的脸上，“别给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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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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