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燧来说,这世上有三件事神圣不容侵犯。
吃饭、休息和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
家庭聚餐,三项皆占,神圣中的神圣,哪怕公司起火被烧个一干二净,也不能阻止陈燧在路边买把小葱带回父母家的步伐。
陈家老房子在城东,新房子在城西,一来一回要花费不少时间。早上有人送了海鲜过来,刘女士打开的时候正对上东星斑清亮的鱼目。她一刻也没有犹豫,一边指挥陈老先生出门买配料,一边给陈小先生颁布了晚上必须回家吃饭的懿旨。
“海鲜有时效性过了不好吃,你小子今晚赶紧滚回来吃饭,路上买把葱!”
太后有令,不得不从,陈燧还没下班就收拾好了东西,预备着到点后能第一个冲出办公楼。
刘薇薇女士烧得一手好菜,陈燧的厨艺正是继承自她。
东星斑划花刀上锅蒸,淋入特制的蒸鱼豉油,放上葱姜丝,热油激发出香味。青蟹对半斩开,无论是家烧还是煮汤都很合适,小管则是选择了白灼的处理方式。食材足够新鲜,不需要复杂的烹饪手法,注重本味足矣。
“我们上次在海边吃到的那个梭子蟹啊,刚捞上来没打过氧,冷锅壳朝下放进去,浇点油盖盖大火闷,诶哟,别提有多鲜了!燧仔你不在没能吃上,哎,可惜可惜。”
陈燧正在认真拆青蟹,嗯嗯两声权做复和,打算吃饱后向刘女士虚心请教豉油汁的配比。
刘薇薇给陈显声碗里夹了一筷子鱼,兀自叹了口气,“燧仔,你老实交代,最近在外面有什么情况没?”
陈燧内心的警铃在刘薇薇叹气的那个瞬间就开始疯狂大作,他始终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多方权衡之下还是抵挡不住刘女士的手艺和那箱海鲜的诱惑。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我和你爸也老了,陪不了你一辈子。”
好,进入正题了,打起精神认真对待吧。
陈燧吞下口里的蟹肉,放下筷子看向刘微微,颇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意味。
“妈,你也知道,这一辈子的事,哪有这么轻易的?你不也是快三十了才遇见我爸的吗?”
刘薇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跟你爸谈着了,你倒好,一点水花都没有。”
陈燧嬉皮笑脸,“您在我身边安探子了?知道我一点水花都没有。”
“别扯开话题。”
陈燧耸耸肩,决定打亲情牌扯开话题。他先是做了保证一定会找个女朋友然后顾左右而言他地拉扯了一番让刘微微放松警惕,最后猛地夹起一个小管,“就这个小管,煮得多好,剔透弹牙,外面多少餐馆大厨都比不上你这手!还有这豉油汁,简直神仙不换!我的好妈妈,愿意把独门配方分享给你的好大儿吗?”
小管沾了豉油,在灯光下泛着玉雕般温润的光泽,满管的膏入口鲜甜,自有一番独特的风味。
刘薇薇摇摇头,知道这个话题只能到此打住了。她无情地伸出筷子抢走陈燧手里展示用的小管,用眼神示意吃饱的陈显声去打包给陈燧带回去的东西。
本想消化会的陈显声耸耸肩,在刘薇薇的眼刀威胁下开始行动。
九点多钟的地铁站,稀稀拉拉的人群。陈燧一手拎着刘女士硬塞给他的几袋东西,一手摸了摸自己撑得滚圆的肚皮,决定提前几站下车走路回去。
没办法,他是要减肥的男人,有些代价必须支付。
列车到站停稳,陈燧起身下车,温柔的列车广播声随着屏蔽门的关闭被遗留在车厢里。环视一眼提示牌,明确自己的出站口。A市不少地铁线路修在高架桥上,走出地铁站,带着烟火喧嚣的凉爽夜风拂面而来,陈毅居高临下望去,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的皮肤比大多数人要白上几分,此时在路灯下坐着,周身笼罩一圈温柔的光亮,竟然给陈燧一种整个人在黑夜里发着光的感觉。
好像刚刚吃的小管啊,陈燧心想。
痛。
詹尧坐在长椅上,弓腰按着自己的胃部,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怎么会这个时候发作?
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食物的香气从那人提着的袋子里逸出,在鼻尖挥之不去,詹尧却只觉得恶心。
“好久不见啊,詹尧,出来散步?”
詹尧艰难抬起头,“……陈经——陈燧?”
陈燧被詹尧这副满脸冷汗的狼狈样子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您这是又没按时吃饭还是酒局上又喝多了?”
陈燧知道詹尧的胃不好,还经常犯低血糖。曙星有名的工作狂詹尧詹副总,经常是忙起来就忘了吃饭,他第一次遇见詹尧就是詹尧低血糖发作的时候。
詹尧没有出声,沉默是心虚的默认,尽管詹尧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觉得心虚。
陈燧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能仗着年轻就总是这么糟蹋自己啊,吃过药了吗?”
詹尧声音虚弱,“吃过了,没什么用。”
陈燧打量一眼四周,沉思片刻,“我知道胃疼不好受,这样呆坐着也不是事,我家在不远处,愿意赏脸去坐坐吗?”
“欸?”
陈燧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车在附近吗,不在我叫车了,能走吗,需不需要我背你?”
詹尧想着今晚要喝酒,就把车停在了公司停车场没开出来。
“……不在,扶下我。”
热水袋传来的温度熨帖着腹部那颗冰冷僵硬的器官,詹尧在沙发上坐了会后感觉好多了,于是颇有些好奇地打量起这方陌生的小小天地。
上个世纪的老房子,面积不大,整体风格与建成的年代不符,看得出是整个重新装修过。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物件摆放井井有条,客厅里那个硕大的猫爬架格外引人注目。
陈燧拿来一杯温水,见詹尧的目光停留在猫爬架上,便道:“我把猫关起来了,我家猫捡到前被人虐待过,缺了一只眼,怕吓到你。”
“放出来吧,”詹尧接过杯子啜了口,淡淡的甜味,“我小的时候家里也养猫。”
“哟,看不出来啊,”陈燧来了兴致,“什么品种的,男孩女孩?”
詹尧又喝了口葡萄糖水,这次他很清楚的听到了猫叫声和挠门声,“不是什么品种猫,路边捡的狸花,女孩子,我工作之前就没了。”
詹尧放下水杯看向陈燧,LED灯的光亮自上而下投落,眼前青年笑起来的样子近乎耀眼,耀眼到詹尧下意识想抬手挡住眼睛。
他忍住了。
“总是让你遇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陈燧道,“我们是朋友嘛,帮助朋友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说是吧,詹尧。”
喊完这个名字陈燧又笑了,詹尧还是觉得耀眼,还是想抬手去挡。
“那我去把小福放出来,他很喜欢跟人玩。”这是青年起身去开门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敦实的橘色猫儿喵喵叫着从门后出来,不住地围着陈燧绕圈,用脸颊去蹭陈燧的腿。注意到有人后又喵喵叫着竖着半截尾巴小跑到詹尧身边,很用力地蹭了几蹭后顺势“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露出肚皮。
詹尧这才看清小福的全貌,独眼,断尾,除此之外——
“……您这猫养得可真好。”
“……哈、哈哈,橘、橘嘛,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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