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上的粥咕噜咕噜，大腿上的猫呼噜呼噜。
陈燧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再等等，小米粥快好了！”
詹尧坐在沙发上机械地用指尖挠着猫下巴，还是有些恍惚。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原本以为只是上来坐坐，等自己情况好一点就可以离开，至于怎么回报陈燧等脑子清醒后再思考。可当他提出要走的时候陈燧看了眼时间，转身进房间拿了套换洗衣服出来。
“给，这套没穿过，洗澡后穿。客房的床可以直接睡，我去煮点小米粥，喝完再睡会好受一点。”
詹尧：？
陈燧趁着詹尧没反应过来的这个时间转身进了厨房。锅碗碰撞的乒乓声后是水流声，米与水的混合物撞上锅璧，沙沙的响。“啪”！是厨房里的陈燧打开了煤气灶。詹尧坐在沙发上，小福用头拱着他肚子上的热水袋，拿开热水袋，小福顺理成章卧了上去，用自己的体温暖着詹尧。
詹尧还是想不明白。他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福像他每天早上起来时的那样发了好一会愣，最后忍不住抬头问端着粥从厨房里出来的陈燧：“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燧“啊”了一声，脸上也露出几分钟前出现在詹尧脸上的那种恍惚。
“我不是说过照顾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放心，我家经常有朋友留宿，我习惯了。”陈燧一脸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的慈祥，“再说了，你不是也在工作上也帮了我很多嘛。”
詹尧低头看桌上的小米粥，努力回想自己帮过陈燧什么，想起来的却是自己第一次来到科昇，低血糖发作跌倒时看到的那个慌张的表情。
“都是些工作上的分内事。”
思来想去，他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陈燧笑笑，眼睛看着詹尧头顶上小小的发旋，“詹尧，我喜欢真诚务实的人。上次的系统漏洞要不是你们及时发现报给我们，恐怕科昇最近的日子不会过得这么轻松。”
“都是些工作上的分内事。”詹尧又重复了一次。
陈燧还是笑得满不在乎，“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家有烘干机，今晚洗了早上能干，明天我们去吴姨那吃馄饨。”
詹尧的状况的确还不是很好，他喝了点小米粥，苍白着一张脸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该怎么回报陈燧。最后很纠结地抬起头——
“陈经理，之前你们张副总说的那件事——”
陈燧打断了他，“江总助怎么说？”
“江总说按我们的节奏来就好。”
“听江总助的。”
詹尧明显还想说点什么，陈燧却摇摇头，朝他眨眨眼，“詹尧，现在是下班时间。”
于是詹尧也笑了，垂眼看手边喝了一半的小米粥，“这下反倒是我不解风情了。”
“詹尧，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要好好休息，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不要总是为难自己。”陈燧道。
詹尧看着陈燧这副真诚的样子，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陈燧被顽固的生物钟唤醒的时候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以至于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坐起身靠着床头发了好一会呆。
门外传来水流声与猫叫声，这像是一张撒开的大网，把詹尧游离的思绪一下子捕了回来。
半昏半明的房间，床铺柔软，床品蓬松，空调维持在适宜的温度。詹尧赤脚去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扑面而来，顷刻间铺满整个房间，街上已有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的孩子，时不时有电动车和自行车安静驶过。他想起附近有个学校，这条街会在上下学的时候交通管制。
詹尧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开机。穿上拖鞋推开门，吃饱的小福喵喵叫着跑过来蹭腿，整理好仪容仪表人模人样的陈燧路过又倒着折返回来，“醒啦？昨晚睡得如何？”
詹尧点了点头，他以往早上醒来整个人都是昏沉的，但现在浑身松快，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深了。
“这就好。”陈燧从烘干机里拿出詹尧的衣服，笑着递给他，“你收拾下我们出发，等走到了那帮小兔崽子也差不多上课了，不会有人跟我们抢位置。”
还没完全清醒的詹尧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接过陈燧递来的衣服后随手放在一边下意识弯腰想抱脚下撒娇的猫。
与想象中的重量严重不符，詹尧险些闪到腰。
这下子他完全清醒了，放弃了抱猫这一行为，径直走进洗手间洗漱，小福喵喵叫着跟在脚边一起过去了。
陈燧看着被詹尧随手放在一旁的衣服，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陈燧今天并不轻松。
刚来到工位上不久，整个人还未歇下气，电脑还没打开，张怀毅的消息就发到了他手机上。
他看了一眼，认命地起身走进张怀毅办公室。
出来的时候江馨玥刚好抱着文件和办公室主任一起经过，两人对上视线，她趁办公室主任没注意递过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陈燧无奈地朝她耸耸肩。
回去后先是给部下开了个小会，传达张怀毅的核心思想，当然，是陈燧归纳总结去其糟粕去其精华的版本。哀嚎声遍野，惯例骂张傻逼又开始不做人。
这人空降来的时候也没装过啊，陈燧心想。
陈燧抬手止住小弟们的哀嚎，“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加油干吧各位。”
“可是燧哥，”小弟二号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项目部他们有问题难道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就提出来吗，现在技术规范都写好了才说不符合要求也太欺负人了。”
陈燧耸了耸肩，“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啊小洛同学，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你既然来混社会那就要学会适应的。”
洛鸥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觉得无法接受，陈燧拍拍他的肩，“我前天交代给你的那份合作协议修改得咋样了？发我看看，没问题就可以给办公室走法务流程了。”
“江总助昨晚找我要了，她看过说没问题，”洛鸥老实道，“今天早上给办公室发律师了，最快下午应该可以返回来。”
“这次就算了，下次这种一定要先给我看过后再发给领导。”
洛鸥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对了，”这个刚入职不久的应届毕业生又想起什么，“江总助说今天下午有个会面，让你三点前在会议室候着。”
陈燧在看到詹尧走进来的那个瞬间就猜到了这次会面的结果。
他也许不了解詹尧，但绝对了解张怀毅。
见张怀毅把手里的A4纸拍在桌面上，陈燧一眼就认出这是他让洛鸥修改的那份协议，按理来说上午才发给律师审核，不可能那么快反馈回来。一旁的江馨玥推了推眼镜，陈燧知晓这是她现在心情非常烦躁的体现。
那就是张缺智从行政那里要的了，领导要材料，身为行政的叶之泽总不可能不给。
张怀毅提出的是很明显的不合理要求，对面的同詹尧一起来的女人听到后皱了皱眉，詹尧却还是那么处变不惊的样子，脸上那副标准的商业笑容维持得堪称完美。
陈燧眯了眯眼，想起今天早上詹尧还没完全清醒时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那时候的詹尧。
真是好大的反差啊，他心想。
“张总，我们是完全按照科昇给出的标准来执行的，这些材料在发过来之前也给万虹总看过，您这又是何意？”
女人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意，这是陈燧完全能理解的，如果他的心血也像现在这样被人否定甚至是打压，他恐怕不会表现得有对方这般冷静。
张怀毅用鼻孔“哼”了一声，“我先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们这样做不符合我们的流程规范，陶、助、理。”
“你——”
詹尧抬手止住了陶华云，“我明白了张总，科昇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出调整的吗？麻烦尽可能一次性说明白，以便我们早做准备。”
领导同事在地狱：我觉得这个项目可能要吹
相由薪生：我也觉得，张缺智太咄咄逼人，这样谁都不好受，路总那边怎么说？
领导同事在地狱：不是事关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路董不会表态的，他向来只站笑到最后的那方。
相由薪生：那可惜了，詹尧给我的感觉还挺好的，小福也很喜欢他。
领导同事在地狱：陈小燧你又随便往家里捡东西，我要告诉阿姨。
相由薪生：那么大个人怎么能叫捡，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好心向现在的合作伙伴伸出了援手而已，当年咱俩不也是这么认识的吗。
领导同事在地狱：幸好詹总不是女的，不然你两这事传出去跳长宁江都洗不清，上次出差你们不会住的一间房吧？
相由薪生：这傻/逼公司也不至于抠门到这个程度。
领导同事在地狱：这就好这就好，我也挺欣赏詹尧的，他这股上班不要命的劲像以前的你。
相由薪生：现在上班不要命的是你。
闲聊到这里就结束了，曙星的修改和行政的消息同时发来，陈燧选择先回复行政，点开是律师修改反馈回来的合作协议。曙星的修改版本是詹尧发过来的，应该是江馨玥的要求。并排窗口和曙星的做对比，发现和律师修改的思路基本一致。
这份协议其实是张怀毅在科昇以往的基础合作协议上修改出来的，改完后也没给律师审核就直接发给了詹尧。詹尧看完条款觉得不对劲后找了江馨玥，江馨玥这才知道这事。
陈燧是研发部的经理，这份合作研发协议与他的部门息息相关，最后的修改完善自然是落到了他部门的头上。
詹尧那边的修改意见给得明确，陈燧逐条确认过后觉得非常合理，索□□给了新人练手。谁曾想曙星那边刚按最初版本的协议准备好，詹尧早上还在馄饨店和陈燧说这事，打算就修改后的版本再跟张怀毅谈谈具体细节，这边张怀毅就突然发难，在会上叫嚣着这点小毛病都看不出来还谈什么合作。
真是，丢脸丢大了。陈燧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张怀毅的傻事也不缺这一件，也不会只有这一件，不知经此一事后曙星那边会如何看待他们。
傻逼！陈燧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左下角图标跳动，点开是詹尧的头像，陈燧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回复他。
明天就放假了能不能假装没看到周一再回复啊，陈燧抓了抓头发，自暴自弃地点开聊天框——
“你今晚几点到家？我有东西想拿给你。”
陈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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