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这雨这么大,不知道去旁边躲躲啊?”
不知何故,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染上了悲伤,化作滂沱的大雨残忍地砸在他身上。
纪辞序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身体也变得僵硬,直直地伫立在原地。
对他而言,淋淋雨算不得什么,他只期盼爷爷能平安归来。
纪央文在今天早晨便随着渔船出海了。他下午放学之后,心里琢磨着爷爷差不多该返程了,于是就径直来到码头,打算等爷爷一同回家。
然而此刻天色已然大黑,爷爷却依旧不见踪影,他的内心不由得慌张忧虑。
迄今为止,海上出事的人数不胜数,他不免惴惴。
从下午等到天黑,雨水泱泱远远不比他内心惶惶。
可谁曾想,头顶的天空被阴影覆盖,视野也被黑色占据。
雨水簌簌而落,无情地击打在黑色的伞布上,又顺着伞沿滑落,在脚边积成一滩冰冷的水渍。
男生身着一袭黑色皮衣外套,身姿笔挺。他的手指纤瘦细长,骨节分明,紧紧地撑住伞把。
伞面微微倾斜,将纪辞序整个人都笼罩在一方静谧的小天地里。
雨声滴嗒嘀嗒,雨水溅起水花,在此刻都被按了静音键。
而他的心脏却被装了扩音器,他听见它激烈的跳动,乱得毫无章法。
混乱之际,他听见自己从胸腔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是你。”
男生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笑意,弯下腰来轻声问:“你认识我?”
纪辞序抬头仰视着这张皙白俊美的脸,没有任何波澜地说了一句:“见过。”说着,他用指尖揩去眼睫的湿润,又说:“欢迎你来上淄。”
男生在他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为他拭去脸上的雨珠,问:“你去过下淄吗?是……”
有些电话总是来得不合时宜,突兀又难听的铃声在响了一秒后就被迫暂停了。
男生把手机贴在耳边接听,雨声又大又吵,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
片刻后,男生说了句:“马上过来”。
男生挂断电话后,将那包纸巾塞进他校服外套的口袋里,又将伞递给他。柔声说:“来,这把伞给你,记得早点回家,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应,男生起身将手轻轻搭在头顶,而后大步流星地朝着远方走去。
鞋底与地面的水洼撞击,溅起水花,四散纷飞。好似飞进了他的眼睛里,男生的背影在他眼中变得逐渐模糊。
不知是谁安慰了天空的情绪,雨势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小了。
纪辞序察觉到手中的伞似乎被一股力量向后拽,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纪央文的呵斥声:“纪辞序!你在这边干嘛!我到处找你!”
纪辞序迅速地转过身去,手中的伞随之拨向一侧,眼前的视野顿时变得开阔。
见到爷爷平安无事,终于放心下来,他问:“爷爷,你怎么从那边过来?”说着,他手指向船舶泊位,“不是应该……”
纪央文见他湿成那副模样,本想教训他一顿的心也软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下来,解释道:“天气预报不准,我们很早就返回来了,然后我……”
纪辞序微微松了口气,说:“人没事就好!”
纪央文欣慰上脸:“哟,担心你爷爷啊?你不会打电话吗?有伞怎么身上还打湿了?”
“打过了你不接。”纪辞序说。
“啊?可能是没听到……”纪央文探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好几个未接来电。他皱了皱眉,按了一下音量键,这才发现手机被调静音了。
不禁联想到静音时自己的处境,老脸一红,尴尬地“哦”了一声:“忘记调回来了……”
纪央文将自己手中的伞收拢,手握在钩状的伞尾上,伞柄很长,被他杵在地上,像个拐杖。
此时雨已停,纪辞序也将自己的伞合拢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伞,目光顺势投向纪央文手中的“拐杖”。
“爷爷,你这把伞跟我的一样。”
伞把上有一个特殊的白色符号,伞面深黑双层,伞盖很深,伞珠向下延伸出一层黑纱。
用不着的时候,轻轻一扭,会自动收回。
风掀起来的时候,彷如裙摆。
这种伞只有下淄才有卖,是匸族为了遮蔽阳光特制的伞。
纪辞序是个十岁的孩子,身体矮小,他撑着伞的时候哪怕用力高举,整个人也都被完全覆盖在其中。
刚刚纪央文就是从鞋子的标识认出他来的。
纪央文疑惑道:“你这把伞哪来的?”
纪辞序脸上难得泛起笑意,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回答道:“是一个哥哥给我的。”
纪央文把伞钩挂在手腕上摇晃,嘿嘿一乐:“我这把也是……”
伞没晃两下就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纪央文赶忙蹲下身去捡。
就在这时,纪辞序留意到纪央文的脖子上有两颗红色的小点,乍一看像是痣,那附近还有些泛乌,他不禁疑问:“爷爷,你脖子上……”
“哥!哥早餐放桌上了,快起来吃早餐,不然冷掉了就不好吃了!我要去学校了……”
张旸推开卧室的房门,唤醒床上的纪辞序。
纪辞序缓缓地睁开眼睛,这非梦的梦境,恍如发生在刚刚。
梦境中的那种感觉,余波未平,还在他心间轻轻荡漾着。
假期的尾巴偷偷溜走,奋力一抓,抓到一手的失落。无奈,只有起身回头。毫无防备之际,一头撞上了工作日的脑壳,昏头昏脑地坐到了工位前。
上班的第一天,整个特管所暮气沉沉。
施芫趴在自己的工位上,跟个病秧子似的,萎靡不振,有气无力,没有一点精神气,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冲了一杯咖啡,差点给自己喝吐。
施芫重重地叹了口气。
休息的日子就如坐飞机,催人入眠,急速且不知不觉,一觉醒来就到了目的地。
上班的日子就像拖拉机,颠来簸去,扰人清梦,蜗行牛步,度日如年。
施芫昨天收拾完厨房的狼藉,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在一片清香洁净中睡了过去。胃部准时准点地叫醒了酣睡的她,晚饭过后发现正在追的电视剧更新了两集,正要准备开看。
这时赵瑗玫的视频打了过来,一个视频唠到半夜两点。都没睡几个小时就被工作日闹钟震醒,跟催命符似的,还颇为义气地给留了半条命上班。
现在回想起来,昨天跟赵媛玫的聊天对话,似乎并没有一个值得她浪费美容觉。
但是闺蜜之间就是那么奇妙,哪怕刚刚分开,就算聊一堆事不关己的废话也能振奋自己的兴致。
彼时,她们正正聊到某部电视剧的剧情,但不知道想到什么,赵瑗玫在电话那头兴奋不已:“他俩亲亲,我嘞个去,真的太欲了。”
听这语气,她可以想象出赵瑗玫在床上裹着被条滚来滚去的情景。
“赵瑗玫女士,你居然偷看人家亲亲!”
“什么叫偷看,他们当着我的面,我明明是正大光明好吧?可惜太短了,”赵瑗玫把这归咎在自己身上,“怪我没及时封住苏吝的嘴,咦,气死了……”
说到这里,赵瑗玫想起什么,语气又转,她故作神秘地说:“你猜你们纪所后面说了什么?”
施芫还当真有些好奇纪所那张嘴会说什么,顺势问:“什么?”
“他说,咳咳,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要忍怎么可能忍不住,明明是根本没忍,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她往纪辞序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着,人还没来。
七天的假期,看来大家都过得不错。
就连祝浮那张素菜脸都能见到些许荤色了。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阴阳,祝浮从她身旁路过时,她怪调:“哟,祝哥,圆润啦。”
可祝浮的表情和语气不尽她意。
只见祝浮不以为意地笑道:“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收着点吧,小姑娘少熬夜。”
她有一种咬了一口猫头,自己咬了一嘴的毛。猫不但毫发无伤,而且还反过来叫她保护牙龈健康的不战而溃之感。
她摸出自己的小镜子,镜中的她睫毛自然卷翘,眉型修剪得当,除了眼下那块青色,未施粉黛的皮肤依然白里透红。
猫的思维人类无法想象。只听此“猫”没边没影的来一句:“你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她放下手中小巧玲珑的镜子,仰头问:“为什么这么问?”
祝浮喝了一口不咸不淡咖啡,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你叫小刘给你查号码地址,不是查男朋友的岗?”
小刘是隔壁相关部门工作人员。
普通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得泄露或者私查公民的**。因此,在陈爷爷那件事情发生当晚她回去就把这件事报给了纪辞序。
纪辞序是特管所所长,跟那边沟通过后,委托小刘帮查号码的地址。小刘办事效率高,地址很快就查到了,就在陈家门口的垃圾堆里。但是手机被毁了,所以也看不着通话记录了。
如果要查那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必须得此人是犯罪分子在立案后的前提下,根据侦查犯罪的需要,经过严格的批准手续,才可以采取技术侦查措施。
但陈渐的爷爷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构不成任何条件,因此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她之前答应过陈渐不把陈爷爷为了钱和汼虫合作的事情说出去,但是为了查号码她不得不告诉纪辞序。
为了这事,她愧疚了好几天,把别人的秘密出卖了最后还落得个一场空,得不偿失。
她也再三提醒过纪辞序尽量不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细节。
想来纪辞序是真的尽量了。
就凭祝浮和纪辞序的交情,连祝浮都只知道查号码这事,根本不知道号码下的故事。
那其他人应该就更不会知晓了。
听到祝浮这个匪夷所思的推测,她没有不悦,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并没持续多久,在听到祝浮接下来的这句话后便烟消云散了。
“怎么?他出轨了?”
施芫:我怀疑你的脑子跟脚趾出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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