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张旸的哥哥吗？张旸在学校打架斗殴，请你来学校一趟吧。”
教务处内，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眉头微蹙，在听到对方的回应后，这才将贴在耳边的座机听筒轻轻放回座机上。
鼻青脸肿的蒋治杰坐在凳子上，满脸委屈，眼泪成河。
旁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眉眼间满是心疼。她伸手给蒋治杰擦拭不断涌出的泪水，嘴里还念叨着：“宝贝别哭了。妈妈为你做主！这满脸伤，万一以后留疤了可怎么办！今天必须得讨个说法！”
而张旸则独自站在一旁，后背靠在墙上，紧紧地握着拳头。他的脸上虽然看不见一丝伤痕，却尽是愤怒。
张旸和蒋治杰刚刚打过一架，看这两人脸上的战绩，显然是蒋治杰打不过，相当于张旸单方面暴揍了蒋治杰。
起因是蒋治杰骂张旸没爹没妈，唯一的哥哥还是同性恋，持续输出了一堆侮辱嘲讽的话。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张旸一开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忍气吞声到好言相劝再到郑重警告，试图让蒋治杰闭上他那张破嘴。可蒋治杰根本就不把张旸的隐忍放在眼里，反倒蹬鼻子上脸，越来越变本加厉，口中的污言秽语更是一点也没收敛。
那时候张旸正坐在课桌上操写错题集，蒋治杰突然凑上前来，开口就说：“我领居家有个哥哥也喜欢男人，特别有钱，就是胖了点。你哥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张旸笔下一顿，抬起头，冷厉地看着蒋治杰。
蒋治杰依旧不以为意，挑着眉继续道：“不过也没关系，他说他不介意这些，可上可下的。要不要我给介绍介绍，他那方面经验丰富，你哥肯定……”
“啪！”一声巴掌声骤然响起，硬生生打断了他的龌龊言语。
蒋治杰猝不及防地受了一耳光，下意识地抬手捂住那火辣辣的脸颊，瞪大了双眼，冲着张旸怒吼道：“我艹！你居然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谁叫你嘴那么脏！”
蒋治杰咽不下这口气，捂着脸就朝张旸扑了过去。因他全身赘肉，动作不灵活，几下就被张旸给按在了地下。
张旸紧紧地按住蒋治杰不让他动弹，厉声道：“道歉！”
蒋治杰奋力挣扎着，不仅没有道歉，反倒是不停地辱骂。嘴贱换来的结果便是刻骨的疼痛。骂一句双倍挨拳，骂两句五倍挨拳，哪怕痛得哭爹喊娘，但也绝不认错。兴许是蒋治杰哭喊声太过痛苦，引起某个同学的同情心，但又不敢出手制止，于是偷偷跑去告了状，喊来了老师。
阴沉的天色渲染了教学楼，显得周遭异常凝重。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生出现在了教务处门口。他头戴黑帽，面庞覆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蓝眸。他垂着头，把伞收起来倚靠在墙上，这才走进室内。
看到程且之进来的时候，张旸眼中的愤怒瞬间被诧异占据，他以为来人会是纪辞序。
程且之瞧见张旸一副“怎么是你？”的表情，他弯下腰，压低声音说：“电话是我接的，你哥还不知道。”
“哦。”张旸随意地应了一声，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庆幸。还好是程且之接了电话，他哥不知情。他倒不是怕被他哥斥责，只是怕影响他哥的心情，怕败坏自己在他哥心中的形象。
不过纪辞序在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不仅没有责备之意，还担心他被恶意报复，三天两头接他放学。
班主任的目光在程且之身上来回打转，似乎有些不太确定，毕竟他也没见过纪辞序。他忍不住问：“你是他哥？”
程且之道：“嗯对。”
蒋妈妈的目光也顺势落在程且之身上。瞧着他那裹得严实的模样，愣了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程且之的身份。吐槽道：“啧啧，一个大男人比我们女生还怕晒啊！今天又没太阳，这么娇贵！”
程且之地扫了一眼蒋妈妈的脸，嘴角勾起，轻飘飘道：“比你细嫩，当然比你娇贵。”
闻言，蒋妈妈瞬间瞪大了双眼，怒意上脸，正要掰扯几句。
“你……”
蒋治杰赶忙捏了捏她的手指，使了个委屈巴巴的眼色。经这一提醒，蒋妈妈这才想起正事，说：“你弟弟打了我儿子……”
在进教务处之前，程且之就已经把事情经过摸个透彻了。他了解张旸的性格，知道直接去问张旸的话张旸定不会如实相告，肯定会粗糙略过，隐瞒细节。
于是便先去了张旸他们班上，找了几个知情的同学打听了前因后果。
不等蒋妈妈把话说完，程且之便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沓早已备好的现金，把钱放在桌上，平静地问：“这些医药费够了吧？”
蒋妈妈见着钱，两眼放光，暗自放下心来。可一看到儿子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又觉得不够，便说：“就出医药费就想了结？连句对不起都不说？”
程且之低下头去看张旸，眼神中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轻声问：“你先动的手？”
张旸垂着头“嗯”了一声。
程且之不容置疑地看着他，“道歉吧。”
张旸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一样，不可思议地抬起眼皮，双眼瞪大，“凭什么？是他先说……”
蒋妈妈一听，立马抢过话头，大声道：“说一句怎么了？又没有掉块肉破层皮！你打了我儿子，那可是流了血的，道个歉不是应该的嘛！”说完，又心疼地摸了摸蒋治杰的脸。
程且之再次开口：“小旸，跟他道歉。”
“我不道歉！！”张旸的眼里藏不住的失望。虽然程且之不是他哥，但是至少有感情的。在没有问清楚内情的情况下，就给他判定了错。明明对方有错再先，可程且之不仅不教训对方、不替自己说话，反倒逼他给别人道歉，他心里怎么想怎么不甘。
“道歉！”程且之的嗓音陡然提高，这突然一嗓子把班主任和蒋妈妈两个大人都吓了一跳，蒋治杰也悄悄躲到了他妈身后。
张旸从未见过程且之这么严厉的模样，他不禁有些犯怵。心里委屈至极，眼眶也逐渐泛起湿意。
犹豫片刻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蒋治杰面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蒋妈妈听到这声道歉这才心满意足。蒋治杰更是一脸得意，还故意“哼”了一声。
张旸忍不住紧了紧拳头。
他正欲向蒋治杰投去恶眼，眼前却突然闯入了一片黑色，结结实实地挡住了蒋治杰那讨厌欠打的模样。
是程且之站在了他面前。
一时间，他的视野里只剩下程且之宽阔的后背。
程且之自上而下打量着蒋治杰，拖着慢悠悠地语调地说：“思想肮脏，言语恶俗。个头不高，全身热量就掩盖了涵养，大了可还得了？”说完，他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蒋妈妈，“趁他还小，建议你赶紧带他去进修一下文化素养和道德观念。”
蒋妈妈怒喝道：“你怎么还骂人呢！”
程且之神色未变，微微挑了挑眉：“我不过是提个建议，怎么？这句话让你们掉一块肉了？破一层皮了？还是流一滴血了？”
蒋妈妈被噎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你——”
程且之仿若未闻，只是转过身看向张旸，语气柔和下来，说：“小旸，我们走吧。”
张旸愣了一瞬，在他印象中程且之待人一直温言和善，这种讽人带刺的话，他从来没有听程且之说过。
张旸心头一暖，完全没想到程且之会为他出气。
张旸看着蒋治杰，把那个尚未掷出去的恶眼排释了过去，又将那句“哼”声归还，这才急忙追上程且之。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走廊上很安静。
“且之哥，等等我。”张旸的呼喊声在走廊上回响。
程且之手持黑伞，走在空旷悠长的走廊上，衣角随风拂起。他转过头来，看着张旸打趣道：“现在知道叫我哥啦？”
张旸刚刚下意识就叫出了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嘟嚷道：“我哥只有一个。”
程且之也不恼，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气不过可以怼回去，骂回去，但是不能动手。明明你一点错都没有，一旦动手了，那错就全在你头上了，知道吗？”
“张旸？你被揍傻了还是聋了？”
罗纤哲抬起手在张旸面前使劲晃动，嘴里扯着嗓子大喊。
张旸骤然回神，将放在医院走廊上的目光收回来，没好气地回怼：“你才聋了傻了！！”之后他便顺手摸出手机，扫了眼屏幕上的时间。他站起身来收拾好旁边座位上塑料袋里的药品，抬腿就往医院外走去。
张旸的背上还沾着些许灰尘，想来是刚刚打斗时留下来的痕迹。
罗纤哲紧跟其后，伸出手为他拍了拍，问：“回去了？那好，我可以跟你哥交差了。”说完便拿出手机，正要汇报情况。
张旸脚步一顿，侧过头去，皱着眉道：“我哥？你……”
罗纤哲连忙解释：“哎呀不是你亲哥，是你且之哥。他叫我……”
张旸打断：“他又不是我哥。”
“哎呀知道，且之总归比你大吧？叫声哥你能少块肉还是咋滴？”
“会多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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