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且之身子蜷缩成一团,双腿被寒意包裹着,冻得麻木。他皱着眉头,想吸入一口顺畅的空气,可鼻子好似被一堵墙死死堵住一样,密不透风。
他眼皮沉重,艰难地撑开一条缝。昨天被鼻子不通折腾了一晚上,整个人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直到早上六七点才勉强进入深眠。
他伸手在枕边摸索手机,发现手机不在通话状态,一条未读消息显示在界面:醒了以后来代民店。
消息发送时间是早上九点,程且之瞥了一眼屏幕顶端的时间,此时已是13:20。
他拍了拍脑袋,还是头一次睡到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让纪辞序等了那么久。
他迅速收拾好自己,马不停蹄地朝着代民赶去。谁知刚一拐过街角,便瞥见了斜对面服装店里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看似在认真地挑衣服,手指摩挲着衣服的质地,可他的眼神却透过玻璃直勾勾地盯着代民店内的动静。旁边的销售员正在热情地给他介绍衣服款式,而他都只是点点头嗯嗯几声。
程且之缓缓朝前走过去,那人在与程且之目光交汇的瞬间,身形陡然一僵,下意识地理了理口罩,猛地侧过去,试图躲避程且之的视线。又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鬓角的白发从帽边钻出,在灯光的照射下,白得晃眼。
程且之大概认出了是谁,也看出这人有意躲避。他也不愿为难,权当没看到,所以便径直朝着代民走去。谁知没走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那人的呼喊声:“等一下。”
程且之停止脚步,缓缓转身。就见那人从服装店内快步向他走来,神色略微有些纠结。
等对方站定在眼前,程且之这才朝着对方的头发扬了扬下巴,问:“你的头发怎么……”
许壹辰脸上挤出一抹故作随意的笑,开口回应:“掉色了。”
程且之笑了笑,目光落在许壹辰的眼角上,又问:“那你的眼角呢?总不能是画上去的吧?”
许壹辰的眼角因他笑起来的动作,扯出许多皱纹,那一道道的痕迹又深又密,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鱼尾纹。
许壹辰眼看已经瞒不住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其实这才是我真正……”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呼喊再度传来:“且之!”
苏吝在棋牌室的包间里鏖战一上午,腰酸背痛,屁股疼,胃里更是咕噜噜地叫个不停。无奈,他暂别了那个包间,迅速朝着楼下跑去。
刚到楼下便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程且之面前。程且之正跟那人说着什么,神色少见的凝重。他忍不住喊了一声,顺势走上前去。
程且之听到他的声音,向他这边看了过来,又朝他挥了挥手,似乎正要开口。可面前那人又赶忙凑上前去,压低声音快速地跟程且之说了些什么。程且之听后,微微点了点头,从口型判断,似乎是说了句:“好。”
得到程且之的回应,那人便忙不迭地跑掉了。
苏吝站定在程且之面前,看着那人仓皇出逃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熟悉。
苏吝问:“你刚刚跟谁聊天啊?怎么看起来有点像许壹辰。”
程且之朝代民店的方向走着,随口答一句:“就一个问路的。”说着,他挑挑眉,调侃道:“你怕不是想他了吧?”
苏吝后脚跟上,答:“确实挺想的,想念他的血。”
此时,躲在转角处的许壹辰悄悄探出头来,望着他俩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两人并肩跨进代民店,袁代民迎上前,不等苏吝开口,袁代民就心领神会地说道:“我去给你拿。”
程且之径直走向茶水间,伸手掀开门帘,一股凝重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纪辞序和祝浮正沉沉地对视着,那目光交汇之处仿佛有着千言万语,却又都梗在喉头。
程且之察觉到此刻实在不便打扰,于是轻手轻脚地又将那门帘放了下去,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祝浮余光瞥见了门帘的起伏,旋即出声喊:“等一下。”
程且之闻声站住脚步,回过头来。
祝浮抬了抬眼镜,跟纪辞序说:“我等你做决定。”说完便起身走过去,伸手掀起那门帘,看着程且之,不咸不淡地说:“你们聊,我先走了。”之后便抬脚离开了。
程且之走进茶水间,坐在纪辞序的对面,一脸关切地问:“你们吵架了?”
纪辞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随后伸手拆开放在一旁座椅上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几盒感冒药,把胶囊颗粒倒在手心,朝程且之伸过去,低声说:“把药吃了。”
其实程且之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吃过药了,可看着纪辞序这么关心他的模样,他实在不忍心拒绝,不愿辜负纪辞序这份心意。心里想着反正都是感冒药,多吃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等程且之接过药,纪辞序又赶忙把水递到他跟前。待程且之把药吃完,纪辞序不忘叮嘱道:“一天三次,早中晚记得按时吃。”
程且之正要说些什么,就见苏吝大大咧咧地伸手掀开门帘,站在门口那里,手里拽着鲜红的保鲜袋,把封管往嘴里一含,啧啧两声:“真是贴心啊。”
袁代民把东西交到苏吝手上后,便转身朝着前台处走去,脚步刚迈出没几步,就被程且之叫住了。
袁代民应了一声,回过身来,看见程且之一副有事要说的模样,随后便走到纪辞序旁边的空位坐下。
苏吝也晃悠着身体朝程且之身侧座位挪去,坐下身去歪着脑袋看着程且之。
程且之微微前倾,看着袁代民,低声问:“袁老板,你是不是在卖那种虫子?”
闻言,袁代民面露震惊。犹豫一瞬后,琢磨着既然程且之都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说不定人家心里早就有了判断,自己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反倒让人觉得见不得人。可他有些好奇到底是谁透露了这件事,于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纪辞序原本正处于旁观状态,可一听见程且之的问题,他微微蹙眉,震惊之余又有一些忧惧。
程且之没回答袁代民的问题,只是问:“还有没?”
袁代民试探地问:“你要买?”
只是这话一问出口,他自己都不信。毕竟程且之用不着那东西,不仅程且之,全匸族的人都用不着。
程且之摇摇头说:“不是,有人托我来问问。”
苏吝在一旁听得实在好奇,见他们你来我往一直说不到重点,他忍不住问:“什么虫子?”说完,不等人回答,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刚刚在门外程且之和那人对话的场景,又问:“难道是刚刚门外那个人要你帮忙问的?”
程且之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锁定在纪辞序的脸上。虽是疑问的语气,可那眼神里却透着一种笃定,轻声问:“所以你也在吃?”
程且之在听许壹辰说恢复年轻容貌的配方是一种虫子后,他也有些不可置信。这种不可置信不是来源于这种驻颜术,而是来自自己的渺小认知。他不会去怀疑其真实性,毕竟这世界上有太多未解之谜。
就好比外族人员,无论过去多少年也难以理解他们这种特殊的体质和无尽的生命,可事实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其实有一个问题让他纠结了很久,那就是纪辞序每次来代民店,为什么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前面问过几次也不愿告知,生怕被人知晓。而现在他心里好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纪辞序之前好几次在深更半夜跑到代民店来,或许也是为了买那虫子来的。
程且之的问题让纪辞序心头一揪,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程且之的想法。
苏吝虽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虫子,可一听要吃虫子,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嫌弃地嚷嚷起来:“我靠?!吃虫子?这也太离谱了吧!不是,纪极品,你怎么会去吃那恶心巴拉的玩意儿!”
纪辞序一声不吭,没有辩解什么,但是眉头蹙得更紧了。
程且之赶忙伸出胳膊拐了一下苏吝,示意他赶紧打住,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苏吝闭嘴了,袁代民出声了:“如果那虫子能让你晒太阳,你会吃吗?”
苏吝摆摆手,下意识地答:“废话,肯定……”话说一半,他立马反应到关键点,又讶异地看向袁代民,话头一转:“什么?它有那功效?”
袁代民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苏吝“切”了一声。
自程且之问出那个问题后,纪辞序便一直低着头。
程且之看着纪辞序,眼中满是温柔与理解,轻声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又那么一种东西,它能达我所愿,驱我所惧,那不管它是什么模样,是虫也好,又或是别的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或许还会把它供起来呢。”
纪辞序抬头。
程且之继续道:“如果那虫能让我见阳光,那我也会毫不犹豫吃掉它。每个人都想摆脱自己的烦恼,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纪辞序心头一颤,眼中浮现一抹罕见的紧张和莫名的期望,开口问:“那如果它触碰到你的原则呢?”
“原则不是衡量对错的标准,在不伤害别人,包括你自己的前提下,那个原则如果让你不开心,那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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