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极品,你现在跟且之在一起吗?”
纪辞序俯身凑近狗粮袋,把手中的狗粮勺探入袋中,随即缓缓舀起一勺狗粮。刚舀上狗粮,便听到电话那头苏吝的这句话。
纪辞序的动作瞬间僵住,舀满狗粮的勺子就这么悬在了狗粮袋上方半空中。
他眉心微微一蹙,将目光投向搁置在一旁、开了免提的手机,沉声问:“没有,怎么了?”
从昨天发的那通消息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苏吝在电话那头焦急道:“他昨晚就说要去找你,现在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他跟你在一起的,就没多问。”
纪辞序心头陡然一紧,手也跟着一抖,狗粮勺里的狗粮颗粒往下掉了几颗。
三个又见状,将那几颗掉下来的狗粮吞入腹中。
纪辞序说:“他没来找我。”
苏吝的声音更加慌乱了,大声道:“他没来找你?完了完了,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靠?他把船也开走了,是不是在海上遇到……”
纪辞序面色一沉,严厉打断:“不会!我现在去找他!”说着,他把狗粮倒进狗碗里,随手扯了一件外套,大步流星地开门出去。
他不敢听,也不敢想。
三个又紧盯着纪辞序离去的方向,纪辞序那匆匆忙忙的背影转眼消失,它像是感知到了异样,耷拉着耳朵,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此时是傍晚七点,天色便已经全黑。海面平展幽深,天空和海面相连,中间有一艘急速航行的私人游艇。
纪辞序租赁了这艘私人游艇,他握着栏杆,站在这艘游艇的甲板上。海风凛冽地刮过他的脸颊,吹乱了他的发丝,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心急如焚地朝着四周不断张望,不时瞧瞧远处,不时低头看看海里。
尽管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大的起伏变化,但他的眉眼间却彷如被一团浓稠黑色的烟雾笼罩。
船主的女儿见状,忍不住上前问道:“小哥哥,你这是在找什么呀?”
纪辞序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答:“找我爱人。”
女孩一听,瞪大了她充满好奇的眼睛,问:“可是你的爱人怎么会在海里呢?”
纪辞序像是被女孩这句话突然点醒了一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喃喃道:“对,他不会在海里。”
这句话很轻,像是特意说给自己听,说服自己不要胡乱猜测。
或许是太过担心,太过害怕,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往坏处想。
可他一想到苏吝说程且之昨天就来找他了,他心头就控制不住地慌乱,那最坏的结果一股脑地往他脑海钻。
海风裹挟着咸腥味,吹得人生疼。
不多时,他们遇到一艘渔船。纪辞序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扒着游艇栏杆,冲着渔船大声喊,全然没有了以往的形象。
他向船上的渔夫描述了程且之那艘游艇的大概长度、具体型号款式和外观颜色。
渔船上的渔夫们戴着渔帽,抬手遮着海风的侵袭,在听清楚纪辞序的描述后,摇了摇头,扬声回了句:“没有”。
闻言,纪辞序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跟船家说了句“谢谢”后,便继续向前。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们沿着下淄到上淄的路线绕了几圈都没见着,无奈之下只能扩大搜寻范围,往更远处的海域驶去。
女孩给纪辞序端来一杯热水,递上前,说:“哥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热气在海风的吹拂下,往身后消散而去。
纪辞序接过水杯,握在手中,感受到温度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可他没有喝。
或许是心中的担忧无处倾诉,他低头看着那杯水,低声道:“可他昨天就已经失联了。”
女孩安慰道:“但是海上的信号本来就不稳定啊,如果真有事的话,救援队肯定早就出动了啊。”
纪辞序倚着栏杆,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海面,生怕错过一丝涟漪似的,手中的水杯也早已没了热气。
船上的光亮有些微弱,散发出来的光线范围有限,他将水杯搁置一旁,问女孩要来了强光手电筒,拿着手电筒照射着稍远的地方。
手电筒交接的那一瞬间,手指无意间触碰,女孩像是被冰锥扎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说:“哥哥,你的手好冰,我去给你拿双手套。”
纪辞序下意识地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纪辞序早已经麻木,比起身体的寒意,他的心里更是冻若冰霜。
手电筒的强光刺向黑暗,他的手臂不停移动着,光斑在海面来回扫动,他的眼睛死死地跟随移动。
就在这时,一个漂浮不定,时隐时现的物体闯入他的眼帘。他皱了皱眉,费劲地想要看清那是什么,可惜隔得有点远,看得不太真切。
游艇继续前行,随着距离的移动,那团黑黑簇的东西逐渐明朗起来。
纪辞序呼吸一滞,迅速将电筒对着那里,这才看清是一个俯趴着的人体。那人穿着一身黑,布料在海面翻腾,赤着双脚,皮肤极白且光滑。在手电筒的映照下,还有些反光。
纪辞序心头猛地一揪,毫不犹豫地就要脱下外套,跳下去营救。
女孩见状,连忙冲上去拽住他的衣角,说:“哥哥,你要干什么?你不会是要跳海吧?你不要想不开啊,万一……”
纪辞序打断她,急促地解释道:“没有,我只是要下去救他。”言罢,便拿开女孩拽着衣角的小手。
女孩顺着纪辞序的目光方向看过去,摇了摇头,道:“那不是……”
“纪辞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透过海风直直地钻进纪辞序的耳中。
纪辞序听见声响,心脏狂跳,猛然侧过头,看见侧后方一艘亮堂堂的游艇朝他的方向驶过来。游艇周身被一颗颗串联起来的小灯环绕着,像是天上的星河,柔光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甲板上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在向他焦急地招手。
纪辞序确定了那是程且之的身影,眼眶微微泛红,心头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刚才发现的那具人体,此刻离它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定睛一看,这才发觉它不过就是一个用来展示的假体模特。
他暗自自嘲一笑,虚惊一场,捡起地上被他脱掉的外套,迅速穿上。
女孩见状,眨眨眼,问:“哥哥,那个就是你的爱人吗?”
那艘船的星河映照在他眼里,驱散了阴霾,语气也轻快了许多,答:“对。”
女孩一听,得意地笑道:“我就说会没事的吧。”
纪辞序笑:“谢谢你,麻烦你去叫你爸爸掉个头吧。”说完,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艘游艇。
船上的“星河”是用珍珠串联而成,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涂了夜光涂料。
程且之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为了让它们在白天吸收光能,等着晚上大放异彩。而他白天就在家里补觉,睡到傍晚的时候方才去验收成果。可就怕到时候海上信号不稳定误了事,这才特意叮嘱苏吝,让他天黑以后转告纪辞序来找自己。
谁知道他左等右等,眼看都九点了,却始终不见纪辞序的影子。他心里就开始打鼓,赶忙把船开到码头,掏出手机给纪辞序拨过去,却发现纪辞序的手机打不通。随即他又赶忙打给苏吝,苏吝倒是很快接起了。
电话一接通,苏吝笑哈哈的声音便从电话传了过来:“怎么样?纪极品是不是超级紧张你?我这方法不错吧?想想怎么感谢我吧哈哈哈哈!”
程且之焦急道:“感谢你什么!纪辞序人呢?”
苏吝反应过来,笑声停了。“我靠!你们没见着?他不是去找你了吗?不应该啊!我七点钟左右就告诉他了,他一听你失踪……”
没等苏吝把话说完,程且之打断,吼道:“谁叫你这么说的?”
苏吝解释道:“我就是想帮你试探试探他到底对你有没有……”不等苏吝把话说完,程且之就气得挂掉了电话。
要告白是他自己的事,跟对方是否有意没有关系。他知道苏吝一直觉得纪辞序对他没那个意思,所以是想为他的告白加一份底气,想帮他提前打探一下他在纪辞序的心里有着怎样的位置,所以才出此下策。可他根本不需要,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成功不成功他都不会取消,难道因为怕对方拒绝就不去告白了吗?
其实这事他也是临时决定的,但也不是一时冲动。之前考虑到诸多原因他才拖延至今,那时候他觉得纪辞序是一团迷雾,满身都是秘密。性子又冷淡疏离,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可就在昨天知道了纪辞序以前的种种神秘行为都与他服用驻颜的事情有关后,便恍然看清了他那藏在心底的自卑和无人能懂的脆弱。
他当时就很想上前抱抱他,可他没有身份。他也不想犯原则上的问题,那只会让他受折磨。
他不想不明不白,只想用一个合适的身份去坦荡地实施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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