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沉默极了，带教老师负责开车，李瑞紧拽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他从后视镜瞄了眼后排座位，男人抱着人，单单坐在那里就极具压迫感，下一秒他在镜子里看到了冷冷的目光，李瑞眼神一滞，立刻正襟危坐，。
送到医院，医生初步检查了下，得出陈望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手术。
他们听到这个诊断结果商量下，娄惟尘在楼上照顾陈望，另外两人去办理住院手续，陈望还是老样子，胃里绞得难受，他痛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别人怀里，抬头看见那张脸才知道原来自己没做梦，真是娄惟尘。
医院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四楼过道里来来往往，那些目光如影随形，可是娄惟尘完全不在乎，还是用抱婴儿的姿势抱着他。
陈望挣扎着想从这别扭的姿势里逃离，男人也没为难他，放他下来坐在靠椅上，他扫了一眼，从没见对面这人这么狼狈的模样，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这人不管是发型还是衣服永远规整，现在头发顶着水珠，大衣袖口也没系好。
陈望想问他是从哪儿来的，但是几天来只喝了点儿水，连说话都费劲儿。
娄惟尘看出他的心思，温暖的手掌按过来给他揉肚子：“别动，一切等手术做完再说。”
陈望垮脸：“什、什么，我要做手术，我得了什么病……”
他要死了吗？
娄惟尘听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心一处塌陷，“不是病，小手术，做完能跑能跳，不影响正常生活。”
“……”
陈望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什么大病，突然听到手术两个字心“突突突”直跳，李瑞他们什么时候走到身边，他们又跟着医生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心思管，直到听到娄惟尘要帮他签保证书时才回神。
签完字他们真的要开始手术了，他跟着医生走到手术室门口时都快晕倒了，娄惟尘手搭在他肩膀上，平常看着令人害怕的眼神令他在这时看着格外安心，进了手术室后医生就让他把上衣全脱光，裤子也脱了一半，几个人围着他准备动手，他仰着头被强烈的白光刺得睁不开眼，意识逐渐模糊，等他再次醒来就是在病房内了。
眼皮沉重，他想睡觉，可是医生不让睡，还让他们看着他不能睡。
娄惟尘坐在他身边问了他好多话，他从来不知道这人原来这么能说，聒噪得很，具体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只知道快要睡着时就会有个声音喊他的名字……这样的场面不知反复了几次，最后在护士将吊瓶取走后他终于还是睡过去了。
折腾了一天的老师看见这一幕终于松了一口气，饥饿、疲惫同时袭来，但是这里没有休息的空位置，只能坐车回学校。
娄惟尘也知道是他们一直在照顾陈望，帮病床上的人盖好被子起身送他们下楼，李瑞却死活不走，非要在这里陪陈望，虽然这男人眼神令他惧怕，但他难得抗住压力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自己要陪床的心愿，于是最后就发展成两人一起守在病床前谁也不开口，就盯着陈望的诡异局面。
翌日清晨，临床的老两口开始慢悠悠从陈旧布袋里拿出个铁盒吃早饭，李瑞瞧见这一幕想起医生说可以适量进食，他在心里打好草稿才对床边那个男人开口道：“那个，我去给陈望买早餐，你要吃吗？”
娄惟尘正在给陈望整理衣服，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不用，你给陈望买点吃的就可以了，清淡点，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李瑞挠头傻笑，他下楼自己随便应付了点儿，又给陈望打包了一份白粥，上楼他还在想等他到门口时希望陈望是醒着的，否则他又要独自面对那个男人。
他本来就不适合面对这种场面，面对一个周身气场两丈高的人更虚了。
刚走到门边，手在门把手上旋转一圈。
啪——
这一声引来病房里所有人目光，离他最近的娄惟尘也跟着望过来，他平淡望着门前微微颤抖的人眼神。
汤汁洒落一地，李瑞丢了魂似的直直望着床边。
那对老夫妇比李瑞更慌张，“哎呀，小伙子，别发愣了，快点儿去找东西来打扫了，这里要过路的。”
“去找护士拿拖把啊，干了不好拖，这孩子呆头呆脑的，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李瑞机械转身往护士站走，脑子里面还在回放刚才看到的画面，男人和床上那人离得特别近，半个身子挡着，那画面任谁来看都觉得有问题，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夜总会看到的那一幕。
当时灯光昏暗，或许李宴没注意，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在卡座里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上下其手。
震惊，惊恐，要不是陈望拉着他走开他一定动不了，男人和男人，骇人听闻，他在来江市前从不知道原来两个男的还能在一起，而刚才那一幕他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
这么亲昵的姿势，他在做什么？
难道他对他是那个意思？！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掀起浪潮。
拿着清扫工具失魂落魄回到病房，处理完地上一滩东西，重新站在病床前时陈望已经醒了。
陈望端着食堂买的饭小口吃着，抬头发现床前多了个人，“李瑞，我刚听娄惟尘说你也在这里，你还好吗？这几天一直麻烦你，你也没休息好，要不要找个空床睡一下。”
李瑞心不在焉应了下，等陈望再放大声音叫了一次他才蓦地回神，看了眼陈望清澈的眼神随即低头盯着眼前的锈迹斑斑的铁栏，支支吾吾道：“是、是有点儿困……”
“你去开个房吧。”娄惟尘不知何时站起来，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递给他，“这几天谢谢你，这些钱可以让你住一天。”
李瑞快速看了眼他那双暗色的眼睛，平淡、冷静，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陈望看着他可以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皱眉道：“怎么回事？我感觉他有点儿奇怪。”
娄惟尘将水递在他手里，淡淡道：“太累了吧。”
“有可能。”陈望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怎么来的？”
其实他有一肚子疑惑，只是到最后只问了一个最简单的。
娄惟尘道：“开车，在隔壁，不算远。”
陈望不知道他口中的距离近到底有多近，但是两个城市之间来回他是经历过的，说不动容是假的，朋友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他愣神好一会儿，又问：“那你事情处理完了吗？”
“那边有谢恩泽守着，他们做事不用担心。”见男生想起身，娄惟扶着他靠在床上，但看他表情不对，几次欲言又止，目光不时瞟厕所的方向，他了然于心，“你这么久没上厕所了，想去吗？”
陈望有些窘迫，他是想去，可是还有手术后遗症，只要大动作肚子就会有种撕裂感，医生也嘱咐过前几天最好不要，他现在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看他脸色为难，娄惟尘道：“我们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旁边老两口看他们好一会儿了，P跟着附和。
“你们两个都是男的，帮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你要是把伤崩开了到时候更麻烦！”
“就是，我们老两口啥没见过，你们小年轻脸皮还是太薄了，两个都是兄弟，怕什么？”
陈望：“……”
娄惟尘见他想还嘴又不能还嘴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是没说话。
陈望终究还是没抵住压力咬紧牙关开口让娄惟尘陪同。
平日里那些男生聚在一起讨论身高时陈望对不甚在意，但此时此刻他觉得他这身高也不太好，两人挤在卫生间，男人站在他身后虚环着他，陈望不敢出声，任由那只手穿过腰肢往下。
陈望听着裤链响声眼一闭，心一横，就当是手术时的情景好了！
怎么出来的他全然不知，出来时满脸通红，隔壁床夫妇笑他像刚出嫁的媳妇，搞得陈望更尴尬了，立马借着要睡觉的理由翻身面朝墙壁紧紧闭着眼，难得能使唤娄惟尘的机会也不要了，只想快速昏死过去。
陈望术后恢复了五天，这五天里娄惟尘一直待在他身边，衣食几乎是他一手操劳，这一周下来他脸圆润了不少，他也感觉到娄惟尘应该积压了不少事，几天时间男人手机响过无数次，模模糊糊听到个声音却不知具体讲了什么内容。
因此陈望也跟他商量过，他可以找李瑞来照顾，而娄惟尘回去忙他的事儿，娄惟尘给他的回答是李瑞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来回跑很麻烦，而他也不急于一时，就不必麻烦别人了。
说起来陈望也奇怪，除了第一天带教老师来看望一次，李瑞一次没来，电话也没打过，大概是真的在忙。
五天后陈望在医生检查后准许出院，缴费的时候却听护士说费用都结清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娄惟尘做的，他又把那笔钱转交给他。
娄惟尘看他手里攥着的钱：“这是我给你开的工资吧，那你回家还有钱吗？”
这话一箭穿心，说出了陈望最痛心的事儿，一个小手术直接把他一个月的工资消耗光了，原来所有一切美梦都成泡沫，他虽有留恋但还是毅然决然将钱塞进男人手里，“你又不是欠我的，没必要帮我出医药费，你拿去吧！”
娄惟尘深深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推辞。
这件事过去了他们又要各自回到自己生活里，娄惟尘把他送回学校又要回金石，陈望站在门口一直盯着那辆黑色轿车直至消失不见。
一直躲在房里的李瑞钻出来，觑了眼那条树林遮蔽的小道，确实看不见人了才一脸复杂对着不知为何出神的陈望说：“你该不会真的……”
陈望疑惑：“嗯？什么真的假的，你想说什么？”
李瑞试探道：“你在医院没发生什么吧？”
陈望：“除了养身体还能有什么，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难道是……”
看他满脸茫然李瑞心里一团火，整个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大声打断：“陈望，你知道男的和男的也是能……”
他还没说完停下，过了好一会儿抿唇道：“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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