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那枚小小的阅读灯后,徐欢楠感觉自己的“秘密行动”有了质的飞跃。她不再需要依赖图书馆那台令人不安的公共电脑,也不再需要担心突然的断电或查岗。在深夜,当整个家陷入沉睡,她可以锁好房门,钻进被窝,打开那盏小灯,在那一小圈温暖的光晕下,继续绘制她的“逃生路线图”,或者只是在“树洞”里梳理纷乱的思绪。
那圈光晕像一个小小的、坚硬的茧,将她与外部令人窒息的世界暂时隔离开。在这个茧里,她是安全的,她是自由的,她可以思考,可以计划,可以脆弱,也可以变得坚强。
她开始更加拼命地学习。每一次伏案疾书,每一次背诵记忆,都不仅仅是为了分数,而是为了那个遥远但清晰的目标——离开。知识变成了她的武器,成绩变成了她的盔甲。
她和裴序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战友”关系。他们会在课间交流难题,会分享找到的学习资料,会在模拟考后冷静地分析得失。他们的交谈几乎从不涉及情感和个人生活,但这种朝着共同目标(高考)并肩前进的默契,却比许多浮于表面的友谊来得更加深厚和牢固。
偶尔,在极度疲惫或者被家庭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时,徐欢楠会下意识地看向裴序的方向。看到他沉静的侧脸,专注解题的神情,她就会奇异地平静下来,重新获得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
然而,风暴总是在看似平静时酝酿。
一天,田慧在打扫徐欢楠房间时,无意中挪动了书桌,发现了被徐欢楠用胶带巧妙固定在桌底内侧的迷你阅读灯。
田慧拿着那个小灯,脸色变幻莫测。她认得这个牌子,不便宜。以徐欢楠的零花钱,根本买不起。哪来的?谁送的?为什么要藏得这么隐蔽?联想到女儿最近越发沉默寡言、整天埋头学习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一种可怕的猜测在她心里滋生。
晚上,徐欢楠刚回到家,就被田慧拉进了卧室。田慧关上房门,拿出那个阅读灯,压低了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楠楠,你跟我说实话,这个东西哪来的?”
徐欢楠心里咯噔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同学…借给我用的。”她试图保持镇定。
“哪个同学?男同学女同学?叫什么名字?”田慧步步紧逼,眼神锐利,“为什么藏起来?你是不是…是不是早恋了?所以最近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才藏着这种东西?”
一连串的质问砸过来,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信任和可怕的联想。徐欢楠感到一阵荒谬和彻骨的冰凉。她拼命学习,在他们眼里竟然是“心思不在学习上”?她小心翼翼守护的唯一一点光,被如此肮脏地揣测。
“我没有早恋!”她声音发颤地辩解,“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阅读灯!”
“普通的阅读灯需要藏起来?你当我傻吗?”田慧根本不信,情绪激动起来,“是不是那个…那个叫裴序的男生?我上次就看见你们一起走了!欢楠,我告诉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高考!绝对不能分心!你马上把这个东西还给人家!以后不准再来往!”
“妈!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徐欢楠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跟他没关系!这就是我自己…”
“你自己什么?你哪来的钱买?”田慧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必须跟他断绝来往!不然…不然我就去找你们老师,去找他家长!”
找老师?找家长?
徐欢楠眼前一黑,仿佛看到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计划都在这一刻即将化为泡影。恐慌和愤怒像海啸一样席卷了她。
她看着母亲那张因为焦虑和控制欲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看着那个被当成罪证的小灯,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却用一种冰冷而绝望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你去找啊。你去找了,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我说到做到。”
田慧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她看着女儿那双决绝的、没有丝毫恐惧的眼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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