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欢楠那句冰冷的、带着绝望威胁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田慧所有的怒火和质问。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以往的委屈、隐忍或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田慧的声音尖利却发颤，带着巨大的恐慌。她想抓住女儿的肩膀摇晃，手伸到一半却僵住了，不敢碰触。
徐欢楠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泪无声地滑落，但眼神没有丝毫退缩。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最终，是田慧先败下阵来。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手里的阅读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什么也没再说，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冲出了徐欢楠的房间，重重地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巨响让徐欢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冰冷的恐惧和后怕此刻才密密麻麻地涌上来，让她止不住地发抖。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说出了那样的话。
但奇怪的是，那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破釜沉舟的疯狂过去后，心里竟生出一丝异样的平静。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划下了一道底线，并且成功地，哪怕是用了最极端的方式守住了它。
第二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冰点。田慧回避着徐欢楠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恐惧、担忧、恼怒，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继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只是冷哼一声，更加视她如无物。
徐欢楠沉默地吃饭、上学，像一具按程序运行的机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在学校见到裴序时，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种混合着愧疚和秘密的情绪让她坐立难安。课间，她趁没人注意，飞快地将那个阅读灯塞回裴序的抽屉里，附了一张纸条：“谢谢，不用了。”
裴序很快发现了。他没有立刻来找她，只是在下课时，经过她的座位，手指几不可查地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留下一个略带疑问的眼神。
徐欢楠慌乱地低下头，心脏怦怦直跳。
放学时，裴序还是在老地方“偶遇”了她。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发生什么事了？”裴序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徐欢楠的鼻子一酸，差点又要掉泪。她强忍着，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什么…就是，以后不能再用了。谢谢你。”
裴序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像是在仔细阅读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是她发现了，对吗？”他问得很直接，但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徐欢楠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会…？
“我猜的。”裴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叹了口气，“你昨天的状态就不太对。今天又把灯还回来…”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她为难你了？”
他的敏锐和直接，让徐欢楠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土崩瓦解。委屈和后怕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咬紧下唇，努力不让哭声溢出来，眼眶却迅速红透，泪水在里面疯狂打转。
看着她这副强忍泪水的模样，裴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非常轻地、安抚性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只是一个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徐欢楠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她猛地低下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裴序的手僵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落下第二次。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一部分过往行人的视线，像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守护者。
“对不起…”徐欢楠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道歉，“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傻话。”裴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一个灯而已，没了就没了。你没事最重要。”
那一刻，傍晚的风吹过，带着初夏的暖意。徐欢楠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低着头无声地流泪，而裴序就站在她身旁，为她隔开一个小小的、安全的距离。没有拥抱，没有更多的言语，但这种无声的陪伴和理解，却比任何东西都更能慰藉她千疮百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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