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一脚踹开李淼淼的房门，“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李淼淼正坐在床边发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书本“啪嗒”掉落在地。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到父亲满脸怒容，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般站在门口。
“爸……”李淼淼颤抖着喊出一个字，声音带着明显的惧意。
李斌捏着笤帚，大声呵斥：“你还知道叫爸？说，打听地下赌场干啥？想当女二流子去赌博?”
李淼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哆嗦着解释：“爸，我没想去赌博，我就是……就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弄清楚事？什么事非得打听地下赌场？你少给我狡辩！”李斌怒目圆睁，扬起扫帚就狠狠打了下去。李淼淼本能地抬手护住头，扫帚“嗖”地落下，重重打在她的手臂上，一瞬间，一道红印迅速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浮现，宛如一条狰狞的蚯蚓。李淼淼“啊”地惨叫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李红见状急忙冲进房间，一把抱住李斌的胳膊，焦急地喊道：“你别打了，孩子话还没说完呢！”李斌侧身甩开李红的手，嘴里骂骂咧咧：“放开，这死丫头不打不行！”
苏若楠听到动静，赶紧从厨房跑过来，远远的站着，一脸焦急地劝：“老李你别这么冲动，淼淼是女孩子脸皮薄，你慢慢教啊。”
李斌闻言像想起来什么，更加恼火，涨红着脸，大声吼道：“女孩子？谁家女孩子会自己寻着往腌臜地方钻? 还慢慢教什么? ”，手里的笤帚舞的更凶，追着李淼淼打。
李鑫鑫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稚嫩的小脸脸上竟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李淼淼瞥见弟弟的表情，心中又气又恨，自从有了弟弟，妈妈的注意力被分出去大半在他身上，爸爸对她也越来越没耐心，可此时她根本无暇顾及弟弟，只能不断躲避李斌的打骂。
终于，李斌打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了手，把扫帚狠狠地扔在地上，气冲冲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摔门而出。李红无奈地看了一眼蜷缩在墙角哭泣的李淼淼，赶紧追了出去。苏若楠转身回厨房，顺道还不忘拽过李鑫鑫吩咐“快把电视关了去，你爸爸正生气呢。”
李淼淼独自蜷缩在墙角，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手臂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棱子。
房门“嘎吱”一声被轻轻推开，李鑫鑫光着脚，猫着腰，像只小老鼠似的溜了进来。他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今天被爸爸打得像只狗一样叫，好好笑哦。”说着，还伸出小手，在身前比划着狗尾巴晃动的样子。
李淼淼气得浑身颤抖，她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大声呵斥：“李鑫鑫，你再说一句试试！”
李鑫鑫根本不怕她，反而凑得更近，双手叉腰，仰着小脸，笑嘻嘻地继续说：“姐姐是只落水狗，爸爸痛打落水狗。”
李淼淼忍无可忍，抬手就给了李鑫鑫一巴掌。
李鑫鑫一路哭嚎着跑到正在客厅摆饭的苏若楠跟前，扑进她怀里，边哭边喊：“妈妈，姐姐打我，呜呜呜。”
苏若楠心疼得眼眶泛红，急忙把李鑫鑫抱到沙发上，双手轻轻捧起儿子的小脸仔细查看。当看到那清晰的巴掌印时，她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怒色，牙关不自觉地咬紧。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轻声哄着：“不哭，不哭，妈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李鑫鑫“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小身子不停扭动，苏若楠赶忙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呜呜呜 ，我讨厌姐姐，以后再也不理她了，呜呜。”
苏若楠瞟了眼李淼淼紧闭的门，垂下眼帘。
不多时，李斌回来。一家人坐在餐桌前。
李斌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吃着饭。苏若楠偶尔抬眼看看李斌，又看看还在抽噎的李鑫鑫，想说点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李鑫鑫则低着头，偷偷瞥一眼爸爸，不敢出声，只是小口小口地往嘴里扒拉着饭。
饭吃到一半，李鑫鑫实在忍不住，刚张开嘴要和爸爸告状，苏若楠瞧见了，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阻止道：“鑫鑫，吃饭，别烦你爸爸。要不，你去叫你姐姐来吃饭吧。”
李斌一听，本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把筷子重重一放，大声骂道：“不许去叫！慈母多败儿，就你惯着他这些臭毛病！她还有脸吃饭？”
李鑫鑫被这吼声吓得一哆嗦，忍不住大声哭闹起来“坏妈妈，你偏心，姐姐打我你都不帮我，还不让我和爸爸说，还让我去叫她吃饭，呜呜呜，我都说了以后不理她了 ，呜呜呜。。。”
鸡飞狗跳的吃完晚饭，哄好了李鑫鑫，苏若楠回到卧室，就见李斌靠正坐在床头吸烟。苏若楠轻手轻脚走过去，柔声细语：“斌哥，别气了，气坏身体可不好。”说着，她伸出双手，轻轻搭在李斌的头上，缓缓地按摩起来。
李斌灭了抽了半截的烟，重重叹了口气，：“这孩子，越来越让人头疼，真不知道咋管了。”
苏若楠微微低头，手轻轻搭在李斌的手臂上，顺着他的胳膊缓缓抚摸，像是在安抚一头暴怒的狮子，“小孩子嘛，闹点矛盾很正常，只是……”她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片刻后，她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斌哥，我前几天去邮局给咱妈汇钱，遇到钱主任的妈，她拐弯抹角的说咱家淼淼朋友多。我脑子笨，一直没有反应过来，今天。。。。唉，这么大个厂子，啥人都有，淼淼这孩子现在说她两句她就烦，我真担心她被那些坏人带坏了。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李斌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脸色愈发阴沉，冷哼一声道：“和她妈一样，又犟又蠢！”
苏若楠微微低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随即又抬起头，眼中含泪，露出不忍心的神情，声音略带颤抖地说：“斌哥，淼淼是我一点点带大的，这么些年，我都是把她当做亲生的一样疼的。只是这孩子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是真舍不得，可又怕她在这儿学坏了……”说着，用手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
李斌沉默许，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最终，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把她送到咱爸妈那儿去！”
苏若楠眼中闪过过一丝挣扎，轻轻握住李斌的手，“这是个办法，乡下环境单纯，爸妈也比我会教育孩子。可我担心把淼淼送回乡下，万一有人告诉她我不是她亲妈，这孩子心里得多难受啊，她怕要怨恨上我了。”
李斌眉头一皱，伸手轻轻拍了拍苏若楠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这个，咱爸妈心里有数，会叮嘱好周围人的。再说了，这么多年，你这个后妈当得仁至义尽，对她比对鑫鑫都上心，她要是还敢怨恨，那就是没良心！要是真那样，就让她一直呆在乡下，别回来了。”
苏若楠微微点头，靠在李斌肩头，轻声道：“我就是心疼孩子，怕她受委屈。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一些了。希望她在乡下能好好的，别再惹事了。”
敲定了李淼淼的去处，苏若楠转身到李鑫鑫的房间。李鑫鑫正躺在床上，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苏若楠坐在床边，把李鑫鑫搂进怀里，笑着说：“宝贝，别哭啦。妈妈跟你说，这个周末呀，咱们全家一起去游乐园玩，就不带姐姐，好不好？”
李鑫鑫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带着哭腔问：“真的吗？妈妈，真的不带姐姐去吗？”
苏若楠点点头，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当然是真的，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呀。咱们去玩碰碰车，吃大大的棉花糖，好不好？”
李鑫鑫破涕为笑，“好呀好呀，我要去游乐园。妈妈，那爸爸也一起去吗？”
苏若楠微笑着说：“爸爸也去，咱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去玩。不过你呀，这几天要乖乖的。”
李鑫鑫用力点头：“嗯，我肯定乖乖的”
李红讪讪的往家走，满心的懊悔。她只是觉得李淼淼近日行事似有不妥，便寻思着着给大哥提个醒，让他多关注点女儿。哪曾想，大哥问都不问，直接一顿胖揍，那狠劲，叫她此刻回想仍心下惶然。
李红李斌差着九岁呢，在李红眼里，大哥一甚至比她爹都靠得住，他是家里最有主意的人。在那个乱糟糟的年代，大哥愣是靠着自己，一路摸爬滚打往上走，还把她和李烨也带出了农村，过上了村里人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她哪里知道，在她印象里泼辣能干，在艰苦的日子里熬坏了身子，难产走了的前任大嫂其实是多么的让大哥厌恶。
而随着李淼淼年岁渐长，她的眉眼、神态乃至性格，简直和她妈如出一辙。李斌只要一看到李淼淼，就会想起那个偏激又愚蠢的女人。
李红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心里乱糟糟的。忍不住回想大哥今天失控的模样，隐隐觉得大哥家的事没那么简单，可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屋内，钢琴声像欢快的小溪，在空气中愉快地流淌。李彤坐在钢琴前，手指欢快地在琴键上跳跃，李烨则站在一旁，稍稍俯身，聚精会神地看着女儿弹奏，时不时还轻声指点几句。无意间瞧见进门后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的李红，李烨眉头一皱，大步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几眼，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问道：“老婆，咋回事儿啊？”
李红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迷茫，把下午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我就是想跟大哥说说，让他管管淼淼，谁知道大哥二话不说就动手打她，那下手可真重，我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真不知道大哥怎么会这样。”
李烨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其实隐约有些猜测。可他对李斌，那是打心眼里感恩和敬畏，潜意识里就不想在李红面前提这事儿。
琢磨了一会儿，李烨缓缓开口：“老婆，大哥一直以来压力都大，家里外头的事儿都得他操心，方方面面都不能疏忽。最近说不定工作上也遇到了麻烦，再加上孩子这事儿一刺激，就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李红满脸狐疑，盯着李烨问道：“真的就只是因为压力大吗？我总感觉大哥的反应不太对劲，不像是简单的发脾气。”
李烨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拍了拍李红的手，试图让她安心：“肯定是这样啊，大哥平常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等过段时间，大哥气消了，一切就都好了，你别太担心了。”
李红将信将疑，但也没再多追问。这时，李彤走过来坐在了李红身边，她歪着头，眼睛骨碌碌一转，“妈，要不我明天去看看淼淼姐吧，说不定我去了，能劝劝她，让她心里能好受点。”
李红有些犹豫，：“你俩之前闹别扭，今天我又害得她被你大舅打了一顿，你去……能行吗？别到时候再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李烨摸了摸李彤的头，笑着说：“小孩子之间的事儿，哪有那么严重，彤彤这么懂事，去了说不定能让她们姐妹俩重归于好呢。”
李红看着父女俩，将信将疑，最后还是点了头，“彤彤你去了可别再跟淼淼起冲突，好好劝劝她。”
“好嘞，妈！”李彤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拿起英语课本，去阳台上念。
李红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还是纠结。她转头看向李烨，眉头微蹙：“老公，你说这事儿能这么轻易过去吗？我就怕处理不好，和大哥他们家生分了。”
李烨看着老婆忧心忡忡的样子，提议道：“老婆，我看不然周末请大舅哥一家过来吃饭吧。大家聚聚，说不定借着这个机会，能把矛盾化解开，也显得咱们重视这事儿。”
李红眼睛一亮，觉得这主意不错，但又有些担心：“这样能行吗？就怕大哥还在气头上，不愿意来。”
李烨笑了，“大哥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咱也是为了淼淼好，大哥指定能理解咱们的苦心。”
傍晚的时间总算过很快，城市被黑暗死死捂住。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司年躲在李彤家楼下的树荫里，双眼紧盯着李彤家的阳台。嘴唇有些干，头发蓬乱像杂草一样，被风扯得狂舞。
十五天，已经整整十五天没有和她好好的说过话了，司年舔着嘴唇，有些神经质的转动着小指上的戒指。
突然，李彤家阳台的灯“啪”地亮起，一个模糊的身影骤然出现。司年瞬间像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立原地。从他的角度，只能辨出李彤大致的轮廓，她逆着光站着，手里拿着一本书。
李彤身体有节奏地微微晃动，凭借经验，司年猜想她大概是在诵读课文。声音被空间阻隔，被夜色吞没，司年什么都听不见。即便如此，他依旧仰着头，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脸上的痴迷仿佛化作了永恒的面具。
李彤在阳台的光影中轻轻移动，时而似转身，时而像低头。司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能凭借这些模糊的动作，在脑海中勾勒她的模样，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足以让他浮想联翩。
突然，李彤从阳台上探出半截身体，乳白的灯光倾泻在她背上，如同终于想起自己信徒的神祇。
一个小物件“啪嗒”一声落在司年脚边，司年下意识低头看去，竟是半块橡皮。赶紧捡起后再抬头，李彤早没影了。
司年把橡皮凑到眼前，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瞧见橡皮上歪歪扭扭写着“搞定”俩字。
“搞定，” 他低喃，“她终究还是为我花了这么多心思。”笑意在他脸上一点点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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