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魏成昀漫不经心的问,“我昨天看见和你同行的那人,似乎从前没有见过。”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从前住所有个很好的朋友,就是他啦,名叫许知涵,字云潜。”白逸霄也没察觉什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那还有一个呢?”
“喂,你查我底细呢!”白逸霄取笑道,却也耐心的解释,“他是云潜在路上遇见的侠客,我跟他也是昨日刚见面。”
“嗯。”魏成昀点头。
“恩什么呢等改天我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现在把你昨天做得策论拿出来我看看……”
本朝科举制度几近完善,供普通人家读书的书院遍地开花,其中比较有名的书院得到了朝廷的重视,朝廷每年会播一笔款项以表支持,同时也会派人把控书院所教的内容。
不过后者多此一举了,毕竟去书院读书的人都是为了考取功名,教授的内容多为应试之策,若出了状元探花什么的,那此书院可是大大有名了。
位于京城南面的城南书院,就极富盛名。原先是萧老相爷,也就是如今萧右相的太爷所就读的书院,那时候就是一间简陋的茅庐,自从萧老相爷高中状元,且官运亨通,一路升至一品大员,此地便传出了威名,这可是相爷故居啊,相传文曲星曾下凡至此。
这些民间传说听起来十分夸张,但是民间百姓就愿信这个,纷纷攒了钱财把自家的孩子送进来,期盼着学有所成,将来考个官职,以光宗耀祖。
传说归传说,此书院的确有其实力。自建朝以来还没到三代,这里就出过五位状元,数位两榜进士。听说院里的鸿钧馆堪比宫里的文渊阁,可以看出院里讲师的学识水平已达到了宫里教授的高度。
文渊阁有个习惯,每年都要组织师生去城南书院一次。打着踏青游学的旗号,实则是两所文阁互相切磋的活动。
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就白逸霄是第一次参与活动。他还纳闷为何只是出游而已,怎么这几天夫子们忙的像打仗?
柳庆毅向他解释,“你是不知道,去年我们阁里输了他们书院三分,一直让阁里这帮老头惦念了一年,就打算今年过去扳回脸面,这几天围在阁里好一通探讨呢。”
“那还挺有意思的,他们是论辩吗?还是讲经?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去观摩观摩,还能长些见识。”
“子容兄第一次去可能不知道,”李峤从旁边插话,“这些夫子论辩的时候不愿让学生在旁边观看,我猜他们是怕输了在学生面前丢脸。毕竟就只有这两家,不是你输就是我输,无论哪一方,输了总归是丢脸的。”
“这你可就说错了,最终结谁输谁赢我们不都知道了吗?怕丢脸何必告诉我们?”柳庆毅不赞同的说道,“他们不让人看是怕有些机密透泄出来。”他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譬如上次的春闱,我听说就是他们论辩的一道题目。”
众人恍然大悟。
“唉,几位大儒的论辩一定十分精彩,若是能够一睹风采就好了。”白逸霄惋惜的感叹着。
“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柳庆毅摸着下巴高深莫测,李峤拍了他的肩膀,“你小子有什么阴谋诡计赶紧说出来。”
“哎,你先别激动,我也是上次听书院里面的学生说的。”几个人嘀嘀咕咕,交流了如何去偷听的法门。
第二天几个人收拾了行李,一同坐着马车向城南驶去。
城南书院在京城的西南面,此地颇为荒远,开山的院长认为宁静以致远,氛围幽静方能静下心来专心学习。
一行人走过一条村庄道路,行至一片密林前,若不是中间有一条略微能容马车通过的小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荒郊野岭。密林遮天蔽日,夏日的骄阳也穿不透这浓密的树冠。让白逸霄还觉得挺稀奇的。
沿着这条道路越往前走就越宽阔,最终看到一座黛瓦灰墙的书院,有些古朴风味。
因为书院的名气比较大,收的学生也很多,院长有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壮志,只要缴纳得起学费学杂费都可以来,所以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书院寝室有限,有五六人拼凑一间寝室的比比皆是。世家子弟到哪儿都有特权,书院有单独给他们的住所,供给他们的是两人一间的寝室,白逸霄理所当然的和魏成均分在一起。
几位世家子弟显然高估了书院的生活水平,饭食简单粗陋,屋子里没有取暖的工具,白逸霄在屋子里冻得直哆嗦,到了晚上这种寒冷更加难熬。
他翻来覆去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冻感冒了,麻烦的还是别人。趁着人都没睡觉,他穿上衣服去找小童,小童歉然的说没有多余的被子。
偌大个书院,谁会想到这里连一床被子也加不起他抖着哆嗦回了房间,看到魏成昀正好躺在床上。他灵机一动,对魏成昀说:“润山兄,你冷不冷,要不然咱俩把被子叠一块儿,一起盖两条被子行不行?反正我们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忌讳,这鬼地方,都快冻死我了。”
魏成昀刚要拒绝,听到最后一句,把嘴边的不字咽了下去,说:“好。”
白逸霄立刻把自己的被子往他那儿一盖,迅速的挤进了魏成昀的被子里,暖人的温度袭来,他舒服的叹息一声儿。
两个人隔着寝衣紧紧贴在一起,魏成均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白逸霄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放松,说:“你从前从未体验过吧,那你少了好多乐趣,想当初我们三个人还盖一床被子呢!”
“和谁?”魏成昀嗓音低哑。
“阮青和玉婵姐,我们那时候还小……”白逸霄困极,没听出他不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们身上只盖了一床被子,白逸霄整个人都贴在了魏成均身上,头也埋进了他的胸口,也不怪他靠的那么近,谁让魏成均是个看着面冷,实则身热的主儿,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吸引他。
白逸霄有些不太好意思,赶忙把腿拿下来,穿好衣物离开了。等他走后,床上的人才慢慢睁开眼睛,眼底却是一片清明,毫无刚醒之色。
这七天主要是听学,论道,老师还专门讲到如何写策论,让他们受益匪浅。除此之外两家的论辩也受人瞩目,只可惜不能让人看。
当天下课之后,昨日商讨过的几人暗自交流了一下眼神,便若无其事的相继出了学堂。
这等事宜,白逸霄还考虑过要不要不叫着魏成昀一起,毕竟这是个不太光彩的事。但是一想,他那么个小气的样子,定要询问他去了哪里,到时候支支吾吾的还不如主动坦白。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魏成昀一出了学堂就被白逸霄拉住了往旁边竹林里走,白逸霄叫他本来就迟了别人一步,此时着急,也顾不得多解释什么,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嘘,现在开始什么话也别说。”
说完带着他跟上柳庆毅他们,没看见跟在他后面的魏成昀面色微红,牵着他的手也越发紧了些。
几位老师论辩的场所就在书院靠近后院的地方,房子后面还种植了一大片竹子,静谧文雅,竹影晃动,还有娑娑声,多了几分雅意。同时也为来的人做了遮掩。
他俩到的时候几乎挤不下人了,除了他们这些文渊阁的几个人,还有穿着城南书院校服的弟子。打眼望去最起码有十来个人,个个屏息凝视,几个人透过窗缝看里面的情形,还有几人挨不住到窗子,就把耳朵紧紧贴着墙壁,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动静。
柳庆毅他们占了个窗子,见他们俩来了,李峤向他们挥挥手,挪了挪,给他俩让了个位置。
白逸霄从窗缝往里看去,屋舍内十分宽阔,里面景观一览无余,除了两张案几,没有其它的摆设,四周用帷幕遮光,气氛紧张而肃穆,两家的老师都席地而坐,坐姿端正,旁观者低声言语,两个人相对着立在案几前,一手在前,一手背在身后,是文人的高洁的姿态。
起先两人神情潇洒,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傲,远远望去,有如神仙中人,但是随着两人说法不一,各执己见,气氛陡然剑拔弩张起来,都上前一步,面对面,斗如鹌鹑。
因为隔着比较远,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越是这样越抓挠人心肝,而且他们越说越激烈,语词也说得模糊,白逸霄素来知道江夫子说话说得快了,就会带上自己家乡的口音,实在叫人难懂,而他对面的夫子,也不晓得听不听得懂,反正是反驳起来了。
白逸霄望着这激烈的场面暗自感叹,这究竟是文人的本性?还是文人的沦丧?
好斗是人的本性,文人也是人,不过他们用的是另外一种形式去斗,比如去论诗,论词,论文张,再比如现在的辩论。这些文人因种种原因上不了朝堂,在文阁里讲经授学,如髀肉复生,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在论辩中斗一斗,也是发泄精力的一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