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淋了雨又发烧,这一晚方乐誉梦得乱七八糟。梦里他还待在那场瓢泼大雨中,眼前一片意义不明的模糊,身上时热时冷,想要挪步,双脚却仿佛在原地生了根。
唰啦啦啦——
一辆救助担架床在他面前呼啸驶过,方乐誉在经年锻炼出的下意识中抬步跟了上去,却咚地撞到门上。
他茫然地摸了摸额头,抬眼,门上赫然几个大字:重症医学科(ICU)。
周身的血管被雨水泡冷,方乐誉五指伸屈困难,脚背蓦然一痛,低头,一个暖黄色的饭盒汤汁淋漓地倒在雪白的地板上,粘腻的汤汁沾湿了鞋面。
掏空了兜也没掏出纸,方乐誉蹲下,用手将鸡汤捧回饭盒,栗子炖得软烂,一碰就碎了,糊了他半只掌。
越擦越多,方乐誉只好越擦越用力,心中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恶气,把心脏挤得膨胀,好像下一秒就能挤破肋骨冲出身体。他擦不干净,只能越擦越用力,越擦越用力,想把地板擦出一个洞,但他的手只擦出了钻心的疼,地板依旧完完整整地铺在眼前。
雾气从口罩透上来,沾湿眼睫。
宁松声抹干眼前的雾,把钥匙捅进门孔,感到一股明显的阻力,他再一用力,钥匙完整没入,生涩转动,咔吧一响,整扇门荡起一层年老失修的尘土。
门开那瞬,风凛如刀割。
他走出去,反手锁上门,走到天台中心,环视一圈。
竞赛楼结构特殊,天台分四角,这个方向堆满了杂物间,因此是最偏僻,人最少来的地方,栏杆极高,从下面根本看不见有谁站在上面。
宁松声扯开口罩,肺里立刻充盈进一阵带着冰碴般的清新意味。在这里,他不用重新把口罩拉上去,也不用谨防身边有个病原体,难得自由。
他抽出一张酒精棉片,擦净手指上的灰。
拿酒精棉片擦完外套,那人再伸手,截住方乐誉沾满油污的掌心,去卫生间打了皂,给他洗净手,再用酒精给他的手仔仔细细消毒了一遍。
那是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护士,靠近他,似乎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方乐誉很努力地去听清,但一句都没听懂。
那人说完,塞给他一张夹在文件夹的纸,和一支笔。
多年做学生养成的习惯,让方乐誉捏了笔就下意识地就去找签名的位置,而后五个字闯入眼帘:病危通知书。
蓦然呼吸困难。
好半天,方乐誉才下了很重的一笔,一笔一划,才落下最后一横,手上的纸就被抢过去,身影飞快地跑回了ICU。
冬天写字手指有些胀痛,他怔然片刻,伸手屈张数次,才得以缓解。
而后,继续在试卷上写下计算答案。
天台风大,信纸被吹卷数次,宁松声难得有耐心,用掌心一次次铺平,把每一个字都写得漂亮。
宁松声发现自己有异常是在一个月前。
他回到了那个房子吃饭,刚准备走,却突然通知要封控,他被迫和宁利川面对面了两个星期之久。宁利川身边还有一个也没来得及走的男人。
说实话,不止一点恶心。
自那天开始,除了听课,只要周围有人声,宁松声的笔尖总会控制不住力气,刺啦划破整张试卷,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克制,才没让笔尖划上手背。
这个症状是开始上网课后出现的,宁松声到了今年,已经控制得很好了,但在那两个星期里,又开始频繁地复发。
他习惯性打印两份纸卷,写一张,撕一张。那段时间,书柜上除了奖牌奖杯,但凡是纸质的奖状和荣誉证书,全被他撕成了纸条。
回到附中,这个症状依旧没有完全好转,某天,他做完实验,闲来乱逛,无意间打开了杂物间旁边的门,找到了这个隐蔽、可以独处的地方。
他在角落里坐着,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饭盒被洗好,重新塞进他的怀里。
方乐誉接住后还有点愣神,先下意识对对方地道了句谢,抱着它,一瘸一拐地站起来,穿过黑雾雾的一片,回到酒店套房,重新把锅里的汤加热,小心妥帖地再把汤重新装进饭盒。
手指总哆嗦,方乐誉强忍着摔东西的烦躁稳住它,但不知从哪来的阻力,把他的肘撞得一拐,汤洒出了一滴。
火辣的刺痛一下灼出了红痕,方乐誉手一哆嗦,陶瓷长勺猛然从半空坠落,当啷炸成了满天星。
很忽然地想起,主治医生曾委婉地对方乐誉说,病人现阶段不宜进食,不用每天都做汤带过来。
方乐誉觉得那人根本不明白。他跟在医院那么多年,当然知道不是不宜,是不能。但他还是天天拿。万一哪天奶奶好转了,他可以给她闻一闻味道,万一呢,这是她最喜欢的汤,他学了那么久就学会了做这个。
万一呢。
方乐誉把饭盒装好,下楼,凭靠肌肉记忆亮出绿码,测好体温,经过旋转门,寒风触面的一刹,他忽然发现四周空茫茫的,没有车流,行人稀少。
他骤然发现这个地方好陌生,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
像是突然和脑子断联了一般,他迷茫地站在原地,似乎环视了一圈,但脑神经系统没有替他处理一点图像信息,好像根本没做过
也是很突然的,方乐誉总算意识到一件事。
没有万一。
从三楼摔下去,高位截肢可能性很大,从七楼摔下去,死亡几率高达90%,从十一楼掉下去,人没有生还的可能——没有万一。
从第一天到这里宁松声就目测计算过,如果有人失足从这里掉下去,这个高度足够保险。
宁松声撑在栏杆上,远处教学楼里零零散散冒出几个学生,今天高二集体补课,冯老师连堂,也在班里。才给他退省队的申请表签了名,不知道补着补着课会不会气得突然摔笔。
设想了一下冯荣的语气和表情,宁松声很轻地笑了一下,只是那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手机震动,弹出了冯荣的新消息。方乐誉抽空看了眼。
自从请假离校,冯荣就断断续续地给方乐誉发消息安慰,这条不知怎的,突然问他什么时候回校。
不知怎的,末尾还加了一句:【我的得意门生里还是你最省心】
方乐誉看得有些莫名。这次考试他们没考好,冯荣开始怀念有他在的时候了?
怀抱着没有人会喝的汤,方乐誉沉默少顷,临时起意转回附中,停到门口超市时想起酒店里的草稿纸不多了,去超市买了些文具,才进的校门。
“方乐誉?”
老郑举着茶杯穿过走廊,看见一个熟悉身影,猛地叫住。
叫住后,少年回过头来,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老郑抱着茶杯搓了搓,小心问:“怎么突然回学校?有什么事要办吗?”
方乐誉本来打算去看看冯荣,被老郑叫住后,看清他的神色后,突然意识到这个行为不太合适。
去找冯荣能说什么?临近期末,老师也很忙,没空搭理一个闲人。
找其他人?也只能聊十分钟,还要反过来承受他们忧心的目光和干巴巴的安慰,方乐誉受够煽情了,他们的每一句都在强调一件方乐誉最不愿意面对的事。
他很快改口:“我最近做题有个数据算不对,想上竞赛楼机房推一下,但我没在这期名单里,登记也进不去,来找您批个条。”
竞赛楼平日只有学习较为优异或竞赛队的人能进去,很难遇见人。正好,方乐誉现在也不太想见人。
不想,他一出声,老郑就愣了下,指了指喉咙:“你这嗓子……”怎么哑成了这样。
笑容挡在口罩底下看不见,方乐誉便冲着他笑眯了下眼,“换季发烧烧出来的咽炎,我一天检三次,是绿码,您放心。”
“哦……行。”老郑放了心,叹气,“你这孩子,也别太累了啊。跟我来吧,我给你签字。对了,最近机房在维修,不能放人进去的,你呢,算完了就出来,然后记得和那个值班老师嘱咐一下,别和别人说你进去过。”
方乐誉说:“我明白。”
批条一共有两个空余,老郑签完,轮到方乐誉俯身,黑色签字笔在横线上落下一个名字。
一点,一横,向下竖。
方、乐、誉。
宁,松,声。
署完最后的名字,宁松声拎起试卷,枕到最底下,再翻开题册,却发现没有新题了。
“……”
宁松声向后靠在椅背上,伸手去口袋摸手机,却先摸到了一包酒精棉片和一支打火机。
摸到打火机时,宁松声顿了一下,有点疑惑,随后想起来这是上次买蛋糕附带的,当时随手放在了这件衣服里。
拿出来后,宁松声试着摁了摁,叩亮的火苗在狂风中颜色显得很淡,指尖感受到些许暖意。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这簇小小的火苗。
宁松声抽出刚才把试卷,将它悬在外焰上,白纸触火,边缘立刻卷起焦黄的边,火苗沿着卷面向上。
在将将烧到手时宁松声把试卷随手一扬,纸屑顺着风纷纷扬扬,直至散到漫天飞灰。
这些东西,他全都不想留了。
竞赛楼走廊没什么人,基本都在教室自习或做实验,方乐誉一路上来都没撞见半个影儿,他装模做样地去机房玩了个模型,得了结果就离开了。
他径直走到顶楼的尽头,在两间杂物间打开最侧边的大门。
这扇门和杂物间的门连在一起,背后却不是教室,而是隐蔽的楼梯间,并且只有单边向上。
方乐誉沿着楼梯向上,在平台面看见一扇紧闭的大门,一堆靠在角落的废弃桌椅,窗面尘垢模糊,只能看见外面灰白茫茫的一片。
方乐誉习惯性上前拧了一下,手下却纹丝不动,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一愣,这门什么时候反锁过?
再转念一想,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兴许是值班老师巡查到这里,终于发现了漏网之鱼,反手锁了也说不准。
大老远绕来这边,结果最终还是没打开这扇门。
半晌,他低低地自嘲一笑,随手把提着的汤放到一边的桌上,把装着一沓草稿纸的塑料袋团了团,垫到台阶上坐着。
一沓纸里还有一小块便利贴,有点硌肉,方乐誉取出来随手拿着玩,嗡嗡两声震动,来了新消息。
自从请假离校,凡是手机消息方乐誉都会立刻查看,不敢错过谁的消息。
这条消息是护工发来的,说她已经吃完饭,到病房外盯着了,目前病人的情况暂且稳定,让方乐誉赶紧去吃个饭。
方乐誉回了个好。
然后继续坐着。
背后没声儿了。
宁松声支着下巴,脚边踩着一张纸屑,手上的打火机没有再点,他盖住了试卷边角,不让它发出动静。
不知道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在竞赛楼的人大多都比较有目的性,要么自习,要么推数据,要么做实验,固定地呆在一个地方,一般不会在楼里闲逛。
也许待一会儿就走了。
宁松声垂下眼睫。东西他还没烧完。
等了一会儿,宁松声听到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以为是那人站起了身,不成想听到了一阵哽咽。
宁松声转着打火机的手指一顿。
那声哽咽其实很轻,是吸气才泄露的哭腔,不然听不出来。
不难想象是怎么哭的。垂着脸,合着后槽牙,闭着眼,眼泪一股一股沿着面颊往下落,嘴皮会紧到粘连到一起。这种哭腔就这种哭法。
心里都是委屈但没法大声哭的哭法。
在他哭出更悲痛的声音之前,宁松声摁响了打火机——咔嚓!
方乐誉条件反射性睁开眼,立马用掌心抹开脸上水渍,皱眉回头,“谁?”
又清了清嗓子,说:“你拿了我的钥匙开的门?”
宁松声本不欲回答,听到末句,一愣:“放在窗缝的钥匙是你的?”
那声音隔着门,方乐誉险些没听清他说什么,仔细辨别了下才答:“对,是我拿去配的。”
好半天,门那边才说:“……嗯,我拿的。不好意思,我以为这个钥匙是老师放在这里的。”
“……算了,你开就开吧。”方乐誉撑着下巴,情绪很快收了起来,“外边怎么样?从这块可以俯瞰整个附中,这可是我之前的秘密基地。”
“还不错。你说‘之前’?”
“现在你不是待在外边吗。外面现在风那么大,不冷吗?”
“还好。”
“那你还好吗?”
“什么?”
“我只有心情不好才上天台,”方乐誉向后靠到门边,“你总不能是大冷天无缘无故来欣赏附中美景的吧。”
好一会儿,那人说:“不可以吗?”
“没有不可以,你随意。”
凉意顺着铁皮渗到头皮,方乐誉的情绪很快平复。
他参加过很多比赛,不少教练都对他进行过刻意的抗压训练,面对一个或一群外人,他的心理素质一向还行。
两人相当有默契。他不提为什么躲到天台角落哭,他不问为什么大冷天在外边自虐式地坐在外面。
“你刚才是在抽烟吗?”
“嗯?”
“我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了。”
“……嗯。”
“抽烟是什么感觉?”
“没抽过?”听声音应该是男生没错吧。
“我不碰一切容易产生成瘾性的东西。”
半晌,门外笑了:“这么自律,佩服。”
“你说一下。”
“苦的,有点辣,从胸腔上来一股涨感。”
方乐誉跟着想象了一下:“这样啊。”
“不是,没抽过,编的。”
方乐誉:“……你拿打火机总不会就是纯玩吧。”
“对。”
说着,门外那人又叩响了打火机,没一会儿,又听到嗤的一道熄灭声。
方乐誉也开始把玩手里的便利贴,闲聊:“你往池心湖那个方向站过吗?”
宁松声:“站过。”
靠近池心湖方向的墙面非常低,只到小腿处,稍有不慎,很容易摔下去,估计也是这个天台下面的教室被当作杂物间的原因,这个角度比其它天台都危险一点。
方乐誉向上抛着便利贴,观察着它坠落的轨迹,接到手里。
“竞赛楼从一层到天台是十二层,平均楼高二点八,我按三米算,天台的高度差不多是三十六到四十米之间,假设一个人要往下跳,根据自由落体公式,算算风阻,摩擦力,大概三秒…精确一点的话是二点七秒就能落地。”
“我就不问你去没去过池心湖了,是个附中人都去过——池心湖面积大约接近七十平方米,湖中央有一条专门供人通过的石子路,约宽两米——你跳过那个湖吗?”
他话锋陡转,宁松声也只好回答:“没有。”
“没跳就好,湖底全是石头,没磨过的,棱角很锋利,我进去捞个手机差点被石头割了。”
他话音带笑,但宁松声直觉这句并不是他突然开始计算的重点。
“池心湖在竞赛楼北面,直线距离应该是十米。”
“假设一个人从天台靠近湖的那边平面自由落体,姑且不算空气阻力,水平方向也没有初速度,这个人会垂直下落。楼底是水泥地,他必死无疑,pass。”
“如果我们假设这个人在下落的过程中有水平方向的位移,那也不可能跳到十米外的湖底。他又摔死在了水泥地上,pass。”
“那假设这个人进行了助跑呢?要落在距离建筑十米远的地方,需要的初速度为三点七,假设他从静止开始做匀加速直线运动,代入能产生的加速度……二吧?假设加速度为二,那他大约需要助跑三点四米才有可能跳进湖里。”
“还有一件事,没有经受过专业跳水训练的普通人在三十多米的高度跳水,平拍入水的可能性较大,根据冲量定理,短时间内减速,冲击力会极其大,可能导致身体多出骨折,内脏破裂,这期间人会感受到强烈的恶心和眩晕,以及窒息,但人的求生本能无法让他们就此下沉,他们只能试图带着残躯浮出水面,可极度的虚弱又让他们无法继续维持清醒,只能在绝望中又生又死。”
“最后,池心湖湖底全是尖角的石头,寻常人站在岸边跳进去都有毙命的可能,从三十六米的高空跳进去,必死无疑。”
啪。方乐誉抓住下落的便利贴,“但是,以上所有情况,都只建立在理想、假设的环境下——实际情况中,人不可能在坠落时水平位移,助跑了也跳不进湖底,所以他只能摔死在水泥地上。”
宁松声不语。
“哎,你见过人坠楼是什么样的吗?”
“……没有。”
“影视剧都进行过一定的美化,真正的坠楼才不会只是脑袋流了一头血,人的颅骨会碎裂,脑浆会流出来,像鸡蛋一样碎得不成样子,胸部因为肋骨的下塌陷进去一部分,腿不正常地曲折,用入殓师的话说,也就比车祸和爆炸的尸体好拼一点。”
“……”
宁松声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你还挺了解。”
“写生过。”方乐誉轻描淡写地说。
因为徐女士的职业问题,方乐誉小时候确实是在医院摸爬滚打长大的,很多时候徐女士忙得没法管他,他在医院门口一坐就是一天。
很多时候会突然送进来一批血丝糊拉的担架车,小时候还有陌生的好心人士帮他挡眼,长大后没了这个待遇,方乐誉就近距离见过不同事故现场下的人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创伤口。
他不仅写生过这些活人,他还申请过去停尸间观摩尸体——没被批准就是了。
“因为学校的特殊性,有人在这里跳了,楼盘倒不会贬值,可能还能给这片地方的学校争取到一个假期——但你说,就这么跳下去,人能体面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家长、社会、学校、同学、网络各方面的注视下,这个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
“在你的理解里,一条学生的人命可能值多少?”
“不知道。”
“按华海的‘市价’,”方乐誉没什么情绪地说,“大概是三百多万吧。有的家长拿不到这个数,因为拿个四五十就收手不闹了,有的家长持之以恒,闹得越凶,要到手的就更多。”
咔嚓。宁松声点亮打火机,那簇火苗只亮一瞬,就又一次在狂风中屈折了半截腰,但它不停地往上簇跃,从未止歇。
哗啦。试卷倏地一下晃过去,宁松声把它按住,捻了捻边角。
门那边传来整衣站起的声音,那个嗓音平静道:“想要干点什么之前,多想一下自己,好歹身价三百万的人呢,能做增值的事,为什么要让自己有贬值的可能?”
好半天的沉默,方乐誉听见门背后的男声带点讥讽地说:“我们连面都没见,你就假定我要贬值自己?”
方乐誉指了指耳朵,虽然门后的人看不见,“我听到了。”
“什么?”
“我听到了,纸被风吹的声音,那个长度差不多是一张试卷。你不抽烟,却拿了打火机和试卷,难道是上天台来一边烤火一边写题的吗?”
宁松声被逗笑了,他靠在门边,突然笑得无法克制。
风很大,有沙子进了眼,宁松声伸手搭在眼皮上,再睁眼时,有一层生理性的水痕摊在眼角边。
“我要下楼了。”方乐誉轻声说。
“我今天来这里,是因为我做了一份汤,但我想让她喝的人喝不下了,想随便找个人送了……盒子我不会再带回去了,你替她喝了吧,谢谢你。”
“天台的钥匙给你了,以后我来这里的机会不多,这个地方让给你。”
“对了,今天是元宵。”
“元宵节快乐。”
宁松声靠在门上,向上望天,听着背后门里的脚步一步步往下、走远、阖门,再消失在楼梯间的回声中。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趁此打开门,直到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才拿出钥匙,打开了这扇紧闭的铁门。
从天台外探进楼梯间的光是白雾雾的,笼着一只暖黄色的饭盒,饭盒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宁松声伸手去摘,只见上面是临时用废弃桌椅里断了墨的签字笔画的,一只有夸张笑脸的卡通小兔子,因为断墨了,粗暴地在边缘填了一点色,导致整个兔子看起来不太圆润。
而汤还热着。
等到后来,宁松声拜托宋亚卓找这个人,一无所获。
而即将有点起色时,华海全市突然宣布封控,监控画面在解封之后已经失去了有效期。
也就是那时,宁松声明白了一件事。
那天他开门开得迟了。
而四百九十天后——
宁松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看见那个笔迹走向都如此相似的孔雀笑脸。
如果在所有的兜兜转转和反反复复中都存在你,那么我不相信我们没有任何缘分。
像是迎接一种既定的宿命。
而我注定要走近你的灵魂。
宁松声对这位“门后的朋友”属于感谢,对乐誉才是真正的喜欢=w=
我不写精神上可能存在岔路口,1v1就素绝对的1v1,从头到尾身心上的绝对1v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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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高二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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