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阿桑大叫一声,脱手把那东西扔了出去,小脸煞白,往后退时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雪地上,一颗眼球静静地躺在那,正血淋淋盯着她。
“别怕!”陆渊温润的嗓音从耳畔传来,他蹲下身安慰道。
阿桑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眼眶。还好,眼睛还在!
她又微微侧头看向陆渊,见他也无恙便松了一口气。
“呕……”阿桑胃里一阵翻搅,压抑的情绪瞬间得到释放,干呕着。
“没事了。”陆渊轻抚她的背,随后捏着帕子将地上的眼球拾起,包起来放到袖中。
阿桑这才缓缓起身。其实她的胆子不小,从前也是见过死人的,但单独剥离下来的人体器官,却还是头一回见,实在瘆得慌。
“神女”在祭寒节上离奇失踪,最后落得失明吊死的下场?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
“这鸟为何要啄去她的眼睛?”阿桑疑惑不解,心里正琢磨着。
“我听说有些鸟类以腐肉为食,就像有人吃鱼喜欢先吃鱼眼,说不定这青鸟偏爱食人眼珠子呢?”池炎胆子倒挺大,站在女尸旁,盯着她那空洞的双眼,慢慢道。
阿桑觉出了池炎的不对劲,他作为苍梧人,对神女信使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崇敬。
“你到底是谁,接近我们有何目的?”陆渊用剑鞘抵住他的喉咙,厉声问道。
“要说接近,好像是这位姑娘先接近的我吧。本来今日进城凑个热闹,谁知道被她大晚上拉到这里来,不仅丢了马还差点送了命。”池炎越说越在理,叉着腰大声嚷嚷,最后直接坐到了地上,“不给五两银子,今天我还就不走了!”
“爱走不走!”陆渊冷眼看着他撒泼打滚,拉着阿桑转身就走。
“四两?”
“三两!”见陆渊不理,池炎只好自降身价,几乎跳起来了,咆哮如雷,“不能再低了!!”
这个价钱似乎可以接受。
陆渊顿住脚步,侧目瞥了他一眼:“成交。”
“狗官……”池炎暗骂道,等陆渊一回头,又立马换了副笑嘻嘻的嘴脸。
【竹影清风:哥,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此时,阿桑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机械音:
【新任务已送达——查清神女案,奖励200功德!】
天已蒙蒙亮,雪也住了。三人忙活了一夜,总算有些收获。偶有灰扑扑的鸟雀飞过,阿桑几乎是瞬间戒备,一点风声都能让她草木皆兵。
回去路上——
池炎走在后面骂骂咧咧:“凭什么你背着美人,我就得扛这冷冰冰的尸体?”
阿桑靠在陆渊背上睡着了,听见池炎的抱怨,不耐烦地侧过脑袋,皱了皱眉。
陆渊脚步一顿,青冥半出宝鞘,肃杀的寒气让池炎瞬间噤声。
“若是再多话,别说三两银子了,连你这条命,怕也要交代在这。”
池琰被话噎着不做声,识趣地闭了嘴,只悻悻地翻了个白眼,埋头继续往前走。
等进了城,天已大亮。街上的雪被铲走堆在两边,中间的余雪早被往来行人踩得稀碎,露出原本的地砖。
三人进城后,池炎背上的东西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引得两旁行人侧目偷看,交头接耳猜测他背的是什么。
池炎将叶兰儿的尸首背到了府衙门口,坐在地上边喘着气,边抬手用鼓槌敲着登闻鼓。没一会儿,四周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何人在此击鼓?”
听到鼓声,陈主簿带着几个衙役开门走出来,一副没睡醒的表情,还打着哈欠。但看见一旁站着的陆渊后,又迅速恭敬起来,行礼问候:“陆大人,您不是出城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喂。”池炎不等陆渊开口,先一步凑过去,手伸到陆渊跟前索要酬劳,“尸体我可是送到了,说好的银子呢?”
陆渊瞥了他一眼,甩给他一个灰色的小布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不少银子。
“谢了!”池炎掂了掂,立马揣进怀里,临走时来到阿桑面前,故意放软了语气,“小美人,下次见!”
阿桑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假笑:“后会无期!”
“啊!?”池炎走后,陈主簿拉开地上的黑色披风看了眼,着实被吓了一跳,哆嗦着看向陆渊:“这……这是……”
陆渊知道他要问什么,点头确认。
在得到陆渊的肯定后,陈主簿忙拉过一旁的衙役,强撑着说道,“快……快去给大人报信!”
“陆大人,不知您是在哪找到兰儿小姐的?”陈主簿弓着腰,慢慢凑到陆渊身边,脑子里一堆问题。
“栖霞岭。”陆渊淡淡开口。
“栖霞岭……”陈主簿嘀咕着,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恍然明白,难掩脸上的讶异,“林先生也去了栖霞岭,回来后人就疯了,难不成他看见了什么?”
“他人呢?”陆渊淡淡询问道,“可有问出什么?”
昨夜他得了线索,着急去栖霞岭,便将发了疯的林思麟交给叶观寿看管,还没来得及细问他的情况。
陈主簿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什么都问不出来,大夫瞧过说不中用了”。
“先把尸体抬到验房。”陆渊指了旁边两个衙役,吩咐道,后又转向陈主簿,“你速速叫仵作过来验尸!”
“是!”那两个衙役齐声道。
他们走后,陆渊也紧跟着往府衙后院去了,验尸时他得全程盯着。
“兰儿啊!我的女儿!”
一个浑圆腰粗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弯着腰钻出来,声泪俱下,奔到府衙门口时脚下一绊,险些栽在门槛上。于是他索性伏地泣声,左手握成拳,使劲垂着门槛,哭喊道:
“都怪为父不好,都怪为父……”
台阶下的百姓都被他的真情所打动,纷纷劝道:“大人,您节哀啊!”
众人只道他们父女情深,而阿桑却不经意看见他掩面抽泣时上扬的嘴角,立马意识到他这是在卖惨做戏。
“衙门办案,都散了都散了……”陈主簿站在台阶上,当众喊道,给两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关门,而他自己扶起叶观寿往正堂走去。
【冥界白无常:叶大人节哀!你女儿我就先带走了哈!】
“大人,此时还不是伤心的时候。”见门关了,陈主簿上前提醒道。
叶观寿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干嚎了半天,竟一滴泪也没有。
“兰儿小姐被神女娘娘看中,是莫大的福气啊!叶大人这下可要高升了……”一名衙役巴结着往上凑。
“是啊,有了神女照应,叶大人往后必定官运亨通!”
“恭喜恭喜……”
附和声此起彼伏,几个衙役跟着点头哈腰,一路引着他往内堂走去,还不忘恭贺。
谁都觉得,叶兰儿之死是天大的吉兆,叶观寿升官发财,不过是早晚的事。反观叶观寿自己,也是志得意满地拱手回礼,眼里的高兴根本藏不住。
阿桑在后面默默跟着他,冷眼旁观这一切,既不恭贺也不反驳,她只觉得讽刺。叶兰儿尸骨未寒躺在验尸台上,而叶观寿,她名义上的父亲,却沉浸在众人的朝贺声里,妄想踩着她的尸骨加官进爵。
神女真的会保佑这种人吗?
雪又开始下了,细雪落在屋瓦上、台阶上、水井旁,也落在阿桑的心里。她垂眸看着地上的雪花,不知不觉发间染了白。
忽而一片阴影投下,隔绝了雪的寒气。
阿桑睫毛动了动,视线顺着指节分明的手缓缓上移,陆渊不知何时已撑伞立在她身侧,肩头明显湿了一片。
“怎么了?”陆渊见她有些沮丧,轻声问。
“没什么。”阿桑怅然若失,一股难以驱散的寒意从心底弥漫开来,“只是觉得,苍梧的冬天,真冷啊。”
“陆大人!”叶观寿从后堂而出,笑着脸迎道,“对于小女的死因您可有眉目了?”
“尚未。”陆渊沉着脸,没好气道,“方才说去请仵作来,现在怎么还不见人?”
陈主簿接道:“回大人,李拐子住的远,腿脚又不便,方才派人去叫了,估摸着还在路上。”
见陆渊脸色不佳,叶观寿也敛了神色,暗想如此一尊大佛可真难伺候。虽然他有神女庇佑,但偏偏此人他得罪不起。
“死脑筋!没见着陆大人十万火急吗,就不会找几个腿脚好的把他抬过来?”叶观寿明面上是在训斥下属,实则借此宣泄自己的不满。
“是!”陈主簿点了衙役中年轻力壮的几个,准备退下。
临走时,阿桑叫住了他:“陈主簿,你上次登记的现场目击者的名字,让他们拿着名册请人到府衙来问话吧。”
两人分工明确,陆渊陪同仵作验尸,阿桑则坐在审讯室旁听审讯。
……
“说!你当时鬼鬼祟祟去神女庙干嘛?”
“大人明鉴啊,小人只是去送药的。”
“大过节的去送药,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大人,冤枉啊!”
……
听他们审了一个时辰,阿桑只觉得头疼,问来问去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没看见”、“不知道”、“没注意”等等这些,似乎对案情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耽误时间而已。
阿桑挪开椅子,准备出去透口气。甫一开门,一股温热的鲜香扑面而来。
外面倒是热闹,长廊两侧挤满了等候审讯的人。许是来得仓促,不少人尚未用过早膳,索性三五成群,就地架起小炉,今早刚起的白刁下酒正沸,就着雪景吃了起来。
看着他们执碗谈笑,阿桑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一声。不过听他们的市井浑话,还真让阿桑发现了一个疑点。
“我听说啊,郡守家的小姐死在外面,连眼睛都被鸟啄瞎了。”
“前些年老王家的闺女也是祭寒节前后死的,死在了庄稼地的老鼠洞旁边,发现的时候鼻子都被啃没了。”
“你还别说,我媳妇娘家三舅的闺女也是这个时候,跌河里淹死了,捞起来的时候耳朵都被鱼给吃没了。”
“我猜是神女娘娘见着哪家的姑娘漂亮,就想收了去……”
“神女哪有你这种龌龊心思,我看是你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说完,大家一阵哄笑。
【魔界小报记者:这黑色幽默绝了!】
【天命预言家:划重点——残缺女尸。】
根据直播间弹幕的提醒,阿桑细细想来,每年的祭寒节前后都有妙龄女子离奇死亡,且身体上必有残缺。这些看似巧合的巧合,聚在一起就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有预谋的连环杀人案。
这时,陆渊踏雪走来。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纸裹住的东西,还没打开,香味和热气就先钻了出来。
果然,美食治愈一切。
“这是什么?好香啊!”阿桑满眼期待,等他拆开急忙拿起一个咬了下去,又被烫得不行,不得不张开嘴呼气,嘴里还含糊不清说着,“好烫好烫!”
“葱油饼,刚出炉还热乎,想着你早上应该还没吃过,就给你拿了点。”
被烫了之后,阿桑吃得更小心,慢慢吹凉了才入口,咬下去葱香四溢,唇齿留香。
“挺好吃的,你也尝尝!”阿桑眉眼弯弯,又拿起一张,不由分说往陆渊嘴边送去。
陆渊没躲,由她拿着饼咬了一小口,再缓缓接过。
“你辛苦了一夜,吃完去休息会吧!”陆渊看着她通红的双眼,有些心疼。
“不用了。”阿桑咬着饼,漫不经心问道,“对了,你那边验尸怎么样了?”
“叶兰儿是自尽的。”陆渊面色有些凝重,将一枚黄符递给她,道,“只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
“自尽?”阿桑接过黄符,眼底闪过疑惑,又想起了那只青鸟,把嘴里的饼慢慢咽下,声音低了些,“有没有可能是受了青鸟蛊惑?”
陆渊点点头:“有可能,蛊惑之事本就难证,验尸已经查不出来了。”
“那她的眼睛呢?”阿桑追问。
“伤口边缘不规整,不像利器挖的,倒像是被什么虫子啃食了。”陆渊有些苦恼,这种伤口他也没见过,暗自揣度却毫无头绪。
【人间说书人:什么东西?虫子?】
【赤焰圣使:耶?不是被鸟啄的吗??】
【苗疆蛊师:这就不得不拿出我的蛊虫了!】
……
“蛊虫?”评论区集思广益,阿桑终于看到了一个有些靠谱的答案。
“那是南疆邪术,我不太了解。”陆渊轻叹一声。
“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以往祭寒节都会有女子无故死亡,而她们身上必会有一处器官缺失,像是被某种东西啃食了,应当不是意外。”阿桑与他交换线索。
“你的意思是……”陆渊狐疑地看着她,接着她的话猜测,“蓄意杀人?”
阿桑重重点头,此时她突然想起一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对了,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叶兰儿当时是如何从花车上逃走的?”
“我昨天从神女庙沿路回城,在城楼上发现了绳梯。我比了城门的大小,刚好只能过一辆花车,且我检查过那辆花车,顶是可以打开的,她应该是从花车顶上爬出去,后又顺着绳梯上了城楼。”
“她的脚不是进城那日崴了吗?也能爬上去?”阿桑不解。
“若是有人在城楼上拉她呢?”陆渊点播道。
“对了,林思麟!”阿桑恍然,难怪当时在转角撞到他,闻到了一阵很浓的药油味,他应该是为了拉叶兰儿,偷偷练了好多次,甚至不惜伤了肩膀。
此时,公主身边的侍女小桃火急火燎地跑来,扶着廊下的柱子上气不接下气。她裙摆膝盖处还有泥印,应是雪天路滑又走得急,路上摔过了。
“公、公主不好了!您二位……快去瞧瞧吧。”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触发隐藏任务——拯救翎月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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