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起来!赶紧收拾行李,等家长来接!戴上口罩……”
江雪樵揉着眼睛从宿舍硬邦邦的床板上坐起来,耳边是宿管阿姨不绝于耳的大嗓门,只是听清内容的刹那,他睡意全散了。
什么,回家?
开什么玩笑,他们才来学校第一天!
几个室友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宿管走后,才有个人试探性的开口,“我……没听错吧?”
“卧槽我昨天拼了老命才搬了行李过来,这…全搬回去?”另一个也不可置信地开口质询。
“各位,冷静一下。”又有一个说道,“应该是疫情,我昨天看到春节结束,交叉感染人数倍增,可能是这样,咱得居家网课了。”
这是高一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刚刚分完班,四周全是新同学。
昨晚分宿舍的时候几人才第一次见面,匆匆收拾完行李就睡了,没想到连名字都没问又要回家了。
“嗯,我叫程徵。”最开始说话的男孩一骨碌跳下床,简单介绍了自己。
“李回。”那个冷静些的也打开箱子装起行李。
“我叫乔安。”另一个也挠挠头,简单整理床铺就打包东西去了。
江雪樵也介绍了自己,但这些都是客套,没人知道和他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毕竟疫情态势反复不定。
不过对学生而言,能回家总归是高兴的。
尤其是背着一堆没写的寒假作业就被告知能回家。
还有什么比这更爽吗?没了。
坐上回家的车时,江雪樵还恍恍惚惚似在梦里。
但很快,才刚进家门,素有卷王之称的青浦立刻排出了网课课表,从时间到需要的课本一应俱全。
江雪樵:“……”
他拿起手机,看到微信界面韩舟头像上的红点。
“你们学校也放了?”
江雪樵打字回应,“课表都排好了。”
对面发了个牛逼的表情包。
于是那天就在准备课本和登陆网课平台中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第二次一早,还没等闹钟响,江雪樵就被妈妈拽着去做核酸了。
他原本还迷糊着,一下楼,初春的凉风立刻吹醒了他。都说春寒料峭,的确如此,乍暖还寒,最难将息。
枝头是一层融融的鹅黄浅绿,鲜嫩得似能掐出水来。
排队时,遇到做完核酸回去的韩舟,韩舟见他一脸困意,笑问,“这是昨晚做贼去了?”
“少扯皮。”江雪樵嗤笑一声,“快走吧,当心上课迟到。”
韩舟说笑两句,也惦念着不能迟到,快步离开了。
-
事实上,网课的效率显然比不过线下,摸鱼划水的感觉犹如在大海中畅游。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春天,的确是个容易伤感多情的季节。
就像《枕草子》中写的那样:“一年四季中,春是最好的时节……”
课都结束后,韩舟问他,“出来散步?”
江雪樵戴上口罩和耳机,下楼了。
“上网课的感觉怎么样?”韩舟问他。
江雪樵苦恼地摇摇头,“听不明白。”
“我记得,你选的理科?”江雪樵望向韩舟。
“是啊,小高考担心过不了可以来问我。”韩舟垂眼看着江雪樵,仔细端详着这张许久未见的面孔。
一个寒假的功夫,少年似乎又长了不少,眉宇间流露着青涩的疏离感,他瞳色很深,抬眼看人时,像墨池沁着细白的珠光,夜幕缀着寒星,只是当他笑起来时,这种疏离感立刻就被冲淡了,显得纯粹又漂亮。
“我是有点担心,课表上没排理科的科,只排了选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不学物化生,会不会忘干净。”江雪樵揉揉眉心,又道,“至于几门选科,嗯…老白,就是我的历史老师,年纪大了,设备不太会用,摆弄设备用了半节课,一天几节课或多或少有点状况,都水过去了。”
韩舟耐心听他讲完,忽而,江雪樵展颜笑笑,“带你去个地方。”
凉意未褪,但空气中已经有了草木葱荣的清新,浅金色的落日余晖,深蓝色的流云,像是蔚蓝海面的灿灿浮光。
江雪樵带着韩舟去了天台。
老旧的天台门框摇摇欲坠,勉强挤开一道口子进入。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韩舟笑着调侃了句。
江雪樵指着那个木质的栏杆,说,“有时候,遇到想不开的事,或者心情不好,我会来这里坐着,听听歌,看看风景。”
韩舟站上他说的那个地方,笑道,“以前常来?”
江雪樵问,“为什么是以前?”
“因为你之前常常…不太开心?”韩舟斟酌着用词,半试探地说道。
江雪樵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点点头,也走到栏杆边,“初中那会儿,我不会和人相处,落寞过一段时间,有时候来这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像是素净的白玫瑰,在晚风中摇曳生动。
“现在想开了很多,但还是常来这,不知道为什么,一来到这里,看着这里的风景,心情会不由自主的好起来。”
韩舟顺着他的目光,夜幕逐渐降临,灯火一片片亮起,那是万家灯火,再远处,是橙黄交织的斑驳路灯,那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至远处,不过是模糊的光影,链接着最后一丝灿然的落日。
那之后,他们会时常约着在天台见面聊天,网课的课程密度不如学校,空闲时间多了不少,每天的生活节奏很简单,做核酸,上课,散步,晚自习。
江雪樵喜欢慢节奏的生活,他生于这个江南的小镇,也长于此,江南平缓的生活已像绵绵如丝的雨浸透入了骨髓。
三月后,树枝抽芽,鹅黄变成了浅浅的嫩绿,纤柔却又生机勃勃,迎春是黄色的花,趁着翡翠绿的景观河,松松散散的阳光在树影参差间细琐流落。
那天在天台时,韩舟还带了个新奇玩意——吉他。
江雪樵坐在台阶上,合上书,笑问,“想露一手?”
韩舟也笑道,“献丑。”
江雪樵直坐起身,“洗耳恭听。”
“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
缠住吻住郁金香是你吗,
缠住吻住诗画歌颂爱吗,
拍逐幅逐幅恋爱定格
…………”
温和的风吹拂着少年额前的碎发,缠绵又缱绻,如水的阳光散落一身,空气中似乎真的有郁金香若有若无的浅香。拨动的琴弦上浮光跃动,一声一弦似都拨在心上。
“缠住吻住Cream cheese
点缀我吗
缠住吻住古雕刻似你吗
缠住爱慢身边一拍
轻轻一拍
再捕捉捕捉恋爱定格
…………”
韩舟的声音温和,真像是春天浪漫温柔的风,吹面不寒,沾衣欲湿,比起原唱丝丝缕缕的缠绵与清甜,又多了分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和恣意洒脱。
直到吉他声停下,江雪樵都维持着直坐的姿势,不忍打破这种朝露清泉般的美好。
韩舟却抬眼看向他,问,“怎么样?”
“很好听。”江雪樵笑着说,“可以直接放到文化节上表演。”
韩舟却摇摇头,他在另一块台阶上坐下,小心放下吉他,“别调侃我了,你知道的,我不想引人注目。”
江雪樵皱起眉,他的确知道韩舟很低调。
他惹眼的相貌,出色的成绩,儒雅的性格,都使得他在四中是个光彩夺目的存在,连青浦都传着他的佳话。但他本人却偏偏很低调,什么都藏着掖着,似不愿让人注意到。
“为什么?”江雪樵问,“为什么不想被关注?”
“因为……因为不想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韩舟犹豫片刻,说道。
江雪樵隐约觉得他没说实话,但也没追究深问,恰到好处地保持了距离。
后来居家网课仍在继续,春光越来越浓,草木旺盛,红山茶明媚热烈,浅蓝色的天空如被漂洗过,风吹在脸上也不再带着凉意,而是温温柔柔的。像是丝绸拂过面庞。
当年豆子也是像这样报道第一天就被疫情打断回家了,然后网课一上就是一学期。回来之后地理喜提39分,听懂的都泪目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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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深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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