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常会下雨，一宿春雨后，绿意似经水洗，更加澄澈透明。
淅淅沥沥的雨从黄昏下到夜晚，江雪樵写完作业，刚准备去洗澡，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
“江雪樵，是我。”
电话那头是韩舟略显焦急的声音，江雪樵没纠结他怎么有他的电话号码，而是径直问，“怎么了？”
他的预感告诉他，韩舟这个点打过来，应该是又急事。
“你先下楼，我在你家楼下。”
江雪樵下意识往楼下看，但没看到韩舟，又听见韩舟在电话里说，“记得多穿点再下来，外面有点冷。”
江雪樵随手拿了件大衣就往楼下跑，在煲电话粥的妈妈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事，儿子早跑没影了。
推开单元楼的门，夹杂着夜雨的风灌面而入，
韩舟披着深色雨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发梢还滴着水，脸色有些苍白，他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不时轻轻鼓动一下。
韩舟小心地拉开雨披，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江雪樵的心跳几乎露了一拍。
那是一只虚弱的小猫。
可能连奶都没断，闭着眼睛，能认出是只小三花。它依偎在韩舟怀中，偶尔发出嘤嘤的啜泣。
“我昨天在灌木丛里发现的，它妈妈是只断腿的猫，这两天被车撞死了，留下一窝小猫，只活了这只。”韩舟用手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脸，又道，“刚发现的时候，它也很虚弱，送它去了医院，做了检查，幸好没什么问题。今天刚接回来。”
江雪樵不禁也伸手抚摸了下小猫软软的毛发。
“我妈之前被猫咬伤过，他不让小动物进家门。”韩舟看向江雪樵，“那……你能养吗？如果不方便就当我冒昧了。”
江雪樵当即道，“可以，可以养。”
韩舟笑了，温煦的笑容驱散了些许春寒，“那多谢了。”
他拔怀中的小猫小心放进江雪樵手中，江雪樵用大衣罩着挡住风雨。
“下次一起去买猫粮？”韩舟问。
“好。”江雪樵点点头，“刚好明天放清明假，时间很多。”
韩舟见他脸色冻得有些发白，随即道，“快回去吧，这里冷。”
江雪樵看着他，“不去楼上喝杯茶？”
“不了。”韩舟摆摆手，“回去晚了我爸妈该担心了。”
回到家后，江雪樵和妈妈讲了小猫的事。
江妈妈听后没多说什么，只笑道，“那你可得好好负责，养猫可和养小孩一样，你有耐心吗？”
“有。”江雪樵正用毛巾和纸箱，搭着一个临时的小窝。
第二天一早，江雪樵就和韩舟去商场买了猫粮和猫条，因为猫还小，还买了冲调的奶粉，猫窝和猫砂买不下了，就在网上买。
“小猫叫什么？”穿梭在货架中时，江雪樵忽然问。
“捡到它的灌木丛旁边有棵山茶树，就叫山茶怎么样？”韩舟斟酌道。
江雪樵点点头，认同了这个名字。
山茶是只不幸又幸运的小三花，不幸的是它刚出生就没了妈妈和兄弟姐妹，幸运的是收养它的一家人都很喜欢猫。
当江雪樵学习忙不过来时，江妈妈和江爸爸会帮他照顾小猫，在春天阳光正好的午后，它能躺在阳台软绵绵的窝里享受一个躲懒的午后。
收养山茶后，江雪樵的生活丰富了很多，他和韩舟聊天的次数也多了很多，几乎都是关于山茶的成长。
-
一段时间的春雨潇潇后，迎来了繁花似锦的四月天。
清晨做核酸时阳光如流水拂身，鸟雀跳跃在枝头，常常的路上撒满了光。木槿，海棠，樱花，广玉兰，空气中除却草木芬芳，又多了隐约花香的浪漫香甜。
那天，江雪樵在天台塞着耳机，抱着书，在天台度过一个惬意的周末午后。
山茶窝在他腿边，不时会享受地伸个懒腰，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天台的门被打开了，江雪樵也未抬头，他知道是韩舟。
果然，韩舟也抱着本练习题，在他对面坐下刷题。
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的刷刷声，和小猫轻轻的呼噜声。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不过春风缠绕几周缱绻，太阳便落了山。
江雪樵读完最后一行字，合上书，抬眼看见天边金灿灿的落日，以及头顶青兰色的天空，这颜色极深远旷邈，像是画家精心调出。
韩舟也刷完一套物理卷子，他停下笔，看了眼江雪樵那本书的名字。
《张晓风散文集》
他笑问，“好看吗？”
江雪樵点点头，“张晓风的散文，有着很明显的时间区分，以她的人生阅历为界限，早期写少女闺阁琐事，却深得中式传统阴柔之美，文字清丽又缠绵，哪怕停留于此，都算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散文大家之路却不止于此，她的第二阶段走出了闺阁，她写悲欢离合，写生死离散，写在人生中留下注脚的过客，文字成熟又老道，似参儒家文化观，这一阶段已少有人达。但她却达到了第三阶段，她写故国风烟，写历史浩瀚，她在微茫之物中寄托沧海桑田，已经达到刀架天人合一，真正蜕变为散文大家。”
韩舟听得认真，这时山茶走到他脚边蹭着他的裤管，韩舟从口袋拿出猫条，山茶见状立刻跳到韩舟腿上。
“散文家的散文多是流动的，散文最能体现作家的情思，随着年龄阅历的改变，散文的风格也趋于变化。”韩舟道，“而这风格中，参悟了作家的人生观世界观……”
他话音未落，天台门忽然框得推开了。
未见人影，江雪樵忽然拽起韩舟的袖口，低声道，“跑！”
韩舟二话不说，抱起山茶就跑，他们飞快地跳下台阶，台阶下是另一栋单元楼楼顶，猎猎的风呼啸着，江雪樵边跑边解释，“那是保安来查，天台一般不放人进，被他看到我们这门得锁上了。”
韩舟听后加快速度，他一手抱着山茶，一手抓着江雪樵，三十秒不到就跑进来另一栋单元楼的电梯间。
坐电梯下楼时，江雪樵靠着墙壁心有余悸，长期不运动导致这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脸色泛红。
韩舟笑道，“你这缺乏锻炼啊，小心体测过不了。”
山茶也喵喵两声。
韩舟又道，“看，山茶也觉得我说得对。”
“滚吧你。”江雪樵笑着翻了个白眼。
从楼顶下来后，他们又去买了猫粮，回来路上顺便买了杯蜂蜜柚子茶。
本来是想去补习班旁边那家的，没想到补习班关了后，奶茶店也关了，想想那贵的咋舌的价格和偏地离谱的地段，这倒也正常。
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这时夏日的浓荫还未长出，怯怯的杨柳拂风，白杨槐树声音婆娑。
烧烤摊和霓虹灯仍是老样子，热闹又喧嚣。
蜂蜜柚子茶味道很好，甜而不腻，让人想到春日午后懒懒的阳光，以及趴在窗口悠闲的胖猫，半闭着眼，惬意极了。
开学的通知迟迟未来，网课期间过了期中考试，这在历史上史无前例。
想到网课惨淡的效率，灾想想开学后将是什么哀鸿遍野，老师们愁得头发大把大把掉。
但对学生，却是赛过活神仙，几乎大半学期都脑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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