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没事吧?"对方的声音带着困惑。
光明骤灭!快得让他心脏骤停。
就在对方手指离开的刹那,浓稠的黑暗再次吞噬一切。
"不......"绝望的低喃几乎脱口,黎蔚猛地回神,巨大的失落和更强烈的渴望火山般爆发。
他不能放这个人走这可能是唯一的光。
他凭着本能在黑暗和慌乱中一把死死抓住了对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嗡——世界再次亮起!更清晰。
年轻人错愕的脸,微卷的栗色短发,印着"A大心理协会"的志愿者马甲,胸牌上写着:钟钦。
这个名字似乎和刚才在宴会上隐约听到的某个“心绘视界”公益项目有关
钟钦只觉得手腕被一只冰凉,带着细微颤抖却异常有力的手抓住,力道大得让他有些吃惊。
他下意识想抽回,却对上墨镜后那片深沉的黑暗。
黎蔚?
这个名字,是那个曾以《熔化》系列震撼画坛又因意外沉寂的天才?他怎么会在这里?如此狼狈?
一种混杂着惊诧、好奇和本能关切的情绪涌了上来。
"钟钦?"黎蔚声音嘶哑。
"您认识我?"钟钦压下心头的波澜,语气尽量平稳。
黎蔚意识到失态立刻松开手,黑暗再临,他强压翻涌的情绪佯装淡漠:"钟钦同学,黎蔚。屿画廊。"
“黎......黎老师。"钟钦倒抽冷气,心中疑惑更甚。
他怎么会精准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刚才那瞬间的僵硬和此刻的强势形成强烈的反差。
“帮我个忙,"黎蔚没有废话,直接抛出诱饵,"现在送我去凌祺律所。作为回报,心绘视界,我可以挂名。" 他精准地抛出了钟钦无法拒绝的饵——那个他倾注心血却苦于缺乏影响力的公益项目。
钟钦心头一跳,挂名?
这对"心绘视界"无疑是巨大的助力!但黎蔚此刻的状态,那瞬间抓住他手腕的冰凉触感和此刻命令式的口吻,都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危险感。
去,还是不去?好奇心和对项目的渴望最终压倒了疑虑。这个黎蔚去律所的确需要人陪。
"好!车在哪边?"
温热有力的手臂再次递来,黎蔚毫不犹豫地抓住钟钦的小臂。
光明重现,他贪婪地感受着指尖的温度和眼前的世界,任由钟钦引导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踩在孤注一掷的钢丝上。
车内,松开手的瞬间黑暗降临,黎蔚的心沉了下去,脑中不断思考着钟钦于他而言的重要性:看得见只能靠他,但我做不到这样依赖一个人
他没有再去触碰钟钦。
律所里,陈家人的恶意扑面而来。
陈瑞伸脚使绊,黎蔚借着钟钦手臂的力量,精准狠厉地一脚踩下。
"嗷!"陈瑞痛呼。
"黎蔚!你他妈故意的!"陈瑞暴怒扑来。
拳头砸向面门的瞬间,钟钦闪电般挡在黎蔚身前,架住拳头:"有话好好说,暴力违法,也解决不了你的自卑焦虑!"他巧妙地点破陈瑞心理,手上用力将其推开。
那一刻,保护黎蔚几乎是出于本能。
黎蔚抓住他手臂的力道传递出一种无声的、需要支撑的信号,而他无法对这种信号视而不见。
黎蔚心猛地一颤。这个挡在身前的背影......保护?依赖?复杂的情绪冲击着他冰封的心防,但还是有着很强的无所适从。
"黎老师,我们走。"钟钦转身,手伸向他。
抓住?暴露非全盲?不抓?无法面对黑暗恶意?对光明的渴望压倒一切。
坐进车里,黎蔚才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颤抖的气。
刚才的强硬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也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他必须留下这道光。
“谢谢。”他声音沙哑,紧握着钟钦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掌心传来的温热和稳定感,奇异地抚平了刚才的戾气。
钟钦没抽手,任由他握着。
那只手很凉,指节修长,包裹着他的手掌,力道里有一种近乎溺水般的紧抓,与传闻中那个冷傲的天才画家形象,完全是两个人。
这矛盾感,让钟钦心里那点探究的念头越发活泛。
“送您回家?”
“嗯。”黎蔚闭眼靠在椅背。
掌心是暖的,窗外是流动的光影,一个疯狂的“绑定”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顶层公寓,玄关冰冷。松开手的瞬间,黑暗吞没一切
"喵呜,"阳台传来雪球虚弱的叫声,黎蔚心一紧摸索着冲向阳台,雪球滚烫虚弱。
必须去医院!
他其实早就摸熟了从家到宠物医院的路线,雪球以前虽然没生过病,但他还是预防性地储存了宠物医院的电话。
雨点砸下来,又冷又硬,打在身上生疼。
黎蔚抓着猫包和盲杖冲出家门,脚下的路湿滑泥泞,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暴雨模糊了听觉,也让他彻底失去了方向感,手机“啪”地一声从手里滑落,掉进水洼里。
完了。
他弯腰摸索,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指尖。
拨通宠物医院的电话,听筒里只有永无止境的忙音。
“嘟,嘟,嘟。”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一直淹到头顶,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掉在水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宠物医院的回拨。
黎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接通:“喂?是宠物医院吗?”
“您好,亲亲宠物医院……”一个熟悉的,清朗温和的声音。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显然也认出了他。
“黎老师?您别动,我马上出来!”
是钟钦。
不到一分钟,穿透雨幕的奔跑声由远及近。
一把伞撑在了他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将他连人带猫包,稳稳地半护进怀里。
一只手,温热又稳定,扣住了他的手臂。
世界猛地一下,被拽回了原位。
光,色彩,形状,带着一种几乎要刺痛眼睛的清晰度,轰然涌入。
雨水打湿的黑发贴在钟钦额前,水珠顺着他年轻的脸颊滑落。
“猫给我,快进去!”钟钦的声音很近,没等黎蔚反应,就干脆利落地从他僵硬的手里接过了猫包。
黎蔚的手指却下意识收得更紧,死死抓住了那截小臂,像是抓着唯一的浮木。
他被半拖半拽地带进了宠物医院。
灯火通明。
他能看见医生戴上乳胶手套的利落动作,能看见钟钦和医生交涉时清晰的口型,条理分明,没有一句废话。
所有嘈杂的声响都褪去了,只剩下这个被钟钦强行撑开的、安稳有序的方寸之地。
雪球被安顿好,挂上了输液。
夜已经深了。
“送您回去?”钟钦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疲惫。
“好。”黎蔚的手还搭在钟钦的小臂上,从医院出来到上车,一路都没松开。
车内空间狭小,钟钦身上被雨水浸湿后,那股干净的皂角味无孔不入。
直到公寓楼下,车停稳他才不得不松手。
黑暗和冰冷的空气一同灌了进来。
黎蔚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硬质卡片,凭着记忆,准确地塞进了钟钦手里。“有事,找我。”
“黎老师,这……”钟钦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了一眼屏幕,是朋友催促的电话,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朋友那边催得急,我就送到这儿?”
“嗯。”
车灯划破雨夜,很快消失在拐角。
光也跟着走了。
黎蔚一个人站在风里,雨水冰凉。
“黎老师!我的天,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我那边堵车堵得要死,手机还没电了,我跟您说……”
助理小李的声音由远及近,气喘吁吁,全是抱怨。
聒噪,黎蔚只觉得吵。
“滚。”一个字,干脆利落。
小李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第二天。
A大心理系教学楼外,下课铃尖锐地响彻校园。
黎蔚站在一棵梧桐树的阴影里,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雇来临时应付场面的助理,早就被他打发到看不见的角落去了。
人群从教学楼里涌出来,吵吵嚷嚷。
他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清朗,带着笑意,正在和朋友聊着什么。
就是现在。
心口猛地一抽。
他松开手,盲杖“哐当”一声砸在水泥地上,他的人直挺挺地朝着旁边花坛坚硬的棱角栽了过去。
砰!膝盖和手肘撞上水泥,一阵钻心的疼,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黎老师!”惊呼声响起,下一秒,一条有力的手臂就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您怎么会在这里?摔到哪了?”钟钦的声音就在耳边。
随着那只手的触碰,视野豁然开朗。
他看见了钟钦紧锁的眉头,看见了自己西裤膝盖处蹭破的口子,渗出了血丝。
狼狈。
钟钦一松手,想去检查他的伤口,眼前又是一黑。
“没事。”黎蔚的声音发僵,伸手去够地上的盲杖。
钟钦比他更快,捡起盲杖,连同自己的手臂,一起送到了他面前。
“我扶您去医务室,伤口得处理。”
那温热的触感贴上来,黎蔚下意识地想要抽手。
钟钦却没放,手臂稳稳地横在他身前,没有半分退让。
黎蔚的手指在空中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指尖先碰到冰凉的杖身,然后是那片温热的皮肤。
光,回来了。
他能看见钟钦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关切。
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不必。”他生硬地推拒了去医务室的提议。
“钟钦。”黎蔚顿了顿,话从齿缝里挤出来。“有空吗?请你喝杯东西,就当……谢你。”
钟钦打量着他擦破渗血的衣袖,又看看他紧绷的下颌线。
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用各种……笨拙的方式。
“行啊。”钟钦忽然笑了,“去哪儿喝?”
“前面食堂就有个咖啡角。”
角落里,黎蔚面前放着一杯温水。
“你的心绘视界,具体方案是什么?”黎蔚开门见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钟钦眼睛一亮,立刻开始详细介绍,蓝图美好又充满激情。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黎蔚。
黎蔚看似在听,但墨镜后的脸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塑。
“听说你在找实习?”黎蔚突然打断他。
钟钦一愣:“是……方老师跟您说的?”
黎蔚和心理学系的教授方志敏算是熟识,在那打听到了钟钦的信息。
“我的助理刚辞职。”黎蔚直接抛出诱饵,“你的项目,我挂名支持。交换条件,你来做我的助理,兼职,处理杂务,月薪一万。”
他需要这个人,必须在身边。
钟钦“呃”地愣住了。
高薪和项目支持的诱惑力巨大,但“兼职助理”这个身份,以及黎蔚此刻冰冷得近乎命令的口吻,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被“物化”的不适。
“抱歉啊黎老师,”他挠了挠头,笑容里带着歉意但态度坚定,“我虽然课不多,后面还要准备比赛,而且……我觉得您可能需要更专业、更有经验的帮手。”
被拒绝了。
黎蔚的心猛地一沉,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工资可谈。时间灵活,一周来一到两天。”
“真不是钱的问题。”钟钦很诚恳,“我不能时刻在您的身边,不过我认识公益社团里几个很细心负责的同学,可以帮您推荐……”
他觉得,那些人或许更适合照顾黎蔚。
“不用了。”黎蔚冷声打断,霍然起身。
盲杖点地的声音清脆又决绝。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赵启明院长的电话。
黎蔚接起,语气瞬间沉稳得像换了个人:“赵院长?……嗯,我在学校……合作的事?……好,我亲自过去谈。”
他挂断电话,转向钟钦,语气不容置喙。
“带我去艺术学院院长办公室。”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而钟钦,此刻是他唯一的“通行证”。
钟钦看着黎蔚这副态度,琥珀色的眼睛里探究的意味更深了。
这个人,阴晴不定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边,我扶您。”
院长办公室里,赵启明慢条斯理地倒着茶。
“黎老师啊,这个联名画展,校董们很重视。就是……您这眼睛,恐怕没法担任评委,这是最大的顾虑啊。”
黎蔚感觉到了身旁钟钦安静站立的气息,那仿佛成了他的依仗。
他微微抬起下巴,声音清晰沉稳,甚至刻意“看”向赵启明的方向。
“院长放心,我的眼睛,能看见了。”
赵启明一脸狐疑,黎蔚精准地端起面前那杯滚烫的茶,稳稳地喝了一大口!
沸水灼烧食道,他面不改色。
可放下茶杯的瞬间——视觉被猛地剥夺,天旋地转的黑暗让他失去了空间感,指尖被溢出的茶水烫得钻心一痛。
剧痛袭来,黎蔚浑身一僵,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他凭着强大的意志力,从容地将杯子放回原位后起身。
“合作照旧。画廊会全力配合,”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太好了!那特聘教授的事……”赵启明大喜过望。
“再说。”黎蔚打断他,转向身旁的黑暗处,“钟钦,靠近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才能察觉的微颤。
脚步声应声而来。
钟钦的气息靠近,手臂自然地抬到了一个方便搀扶的位置。他敏锐地注意到了黎蔚放下茶杯时指尖那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手背上那一点刺目的水渍。
黎蔚立刻将烫伤的手搭了上去。
嗡!光明回归!
他稳稳地转向赵启明,掌心下的手臂坚实有力,驱散了刚才的灼痛和黑暗带来的恐慌。
有些先斩后奏。
“我的新助理,钟钦。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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