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学楼,斜阳暖意融融。
斜阳的暖意一丝也透不进黎蔚的心里,那里冰火交织。
刚才那一下短暂的触碰,能让他看见一小会儿。
那是不是意味着,碰得更多,碰得更久……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迷茫和抗拒。
钟钦手臂上传来的温热和稳定感,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黎老师,我还没答应做你的助理呢,诶,您的手……”钟钦关切的声音响起,另一只手很自然地伸了过来,指尖试探着碰了碰黎蔚发红的手背。
那块烫伤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钟钦心里没来由地一软,生出一种奇怪的保护欲,像是看见了路边受伤的流浪猫。
就在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黎蔚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直直朝钟钦怀里撞了过去!
砰!
半个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钟钦身上那股清新的皂角味,瞬间将黎蔚密不透风地包裹。
视野豁然开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甚至能看见钟钦T恤领口下紧实的肌肉线条,看见他后颈上细小的、柔软的绒毛。
一股陌生的撼动伴随着强烈的安全感,猝不及防地击中了黎蔚。
“黎老师!”钟钦被撞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伸手扶稳他。
怀里突然撞进来的身体带着一丝微凉,还有一股清冽的栀子花香气,混着一种说不清的脆弱感,冲击着他的感官。
黎蔚触电般地抽身,动作快得像是在逃跑。
“抱歉,没站稳。”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迅速转移话题。“哦对了,之前说的助理薪资,可以再加。”
他需要留下这个人,哪怕是用钱砸。
“您没事吧?真的不用扶了?”钟钦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刚才的慌张和那瞬间身体的僵硬,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他微微退开一步,保持着尊重的距离。
但黎蔚这种反复无常的靠近和排斥,让他困惑,又隐隐觉得……这人或许真的需要自己。
钟钦顿了顿,视线落在黎蔚的墨镜上,语气听着很随意,却带着几分试探。
“黎老师,您的眼睛……刚才在院长那儿,您那样子像是真的看见了?”
他笑了笑,像是随口开了个玩笑。
黎蔚没有回答,动作僵硬地指向路边,盲杖在地上点了点。
“我叫的车在那边。谢谢你。今天……还有之后,都麻烦你了。”
他刻意加重了“之后”两个字,钟钦是看出什么了吗?
“别客气,您是我老板嘛!”钟钦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看着黎蔚略显仓促地上了车。
车门关上,那抹阳光的笑容也很快消失。
这个黎蔚,还真是有趣,藏着一堆秘密。
刚才那个意外的拥抱……他甩甩头,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异样感。
“唉,又没吃上饭,回去嚼泡面吧。”
几天后,“静隅”咖啡馆角落。
黎蔚独自坐在阴影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需要钟钦在身边,需要更长的时间,更紧密的触碰。
可那该死的高傲,让他难以启齿。
“黎老师!”钟钦充满活力的声音靠近,他拉开椅子坐下,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真找我谈合同啊?我跟您说,这家提拉米苏……”
黎蔚直接打断他,“两万五一个月。”
“全职。负责画廊运营,还有我的私事。处理我生活上的一切不便。”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砝码,被他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心绘视界,我挂名首席顾问。画廊的场地、我名下所有宣传资源、人脉,全部无偿给你用。”
他摊牌了,这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在孤注一掷地押上所有筹码。
钟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条件优厚得像个圈套。
首席顾问?动用一个知名画家的全部人脉和资源?这他妈是请助理还是请祖宗?黎蔚到底图什么?
图他好使唤?还是自己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黎老师,我身上……有什么这么值钱的?”钟钦身体往后靠,双手抱在胸前,半开玩笑地问,语气里却带着探究。
黎蔚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放在桌下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保证我需要的时候,你在。”
他强行压下身体那点不适,身体微微前倾,墨镜后的脸正对着钟钦。
“其他时间,你自由安排。签,还是不签?”
这是一种无声的压迫,钟钦看着黎蔚那条紧绷的下颌线,心里那点冒险精神和对真相的好奇,彻底被点燃了。
超乎寻常的利益背后,是这个男人深不见底的秘密。
签下这份合同,就是一脚踏进漩涡。
但,那也可能是解开所有谜题的唯一钥匙。
几秒钟的权衡。
钟钦忽然笑了,那颗尖尖的虎牙又露了出来,眼神里闪着兴奋和一丝不易察的锐利。
“成交!”
黎蔚心中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
成了。
“合同。”黎蔚推过平板电脑,手指精准地点向签名处。“电子签。明天没课的话,九点,画廊报到。”
“没问题!”钟钦爽快地划上自己的名字。
“黎老板,以后请多指教!”他感觉自己签下的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张通往未知领域的门票。
第二天,“屿”画廊。
签约仪式简单到草率,钟钦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整个人清爽又精神。
“黎老师,温姐说库房里有些您早期的画稿受潮了,我去整理一下?”钟钦主动找事做。
“一起。”黎蔚站起身,拿起了盲杖,动作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迟滞,“我的东西,我清楚。”
他需要机会,需要验证,他需要更紧密的触碰,来换取那超乎寻常的清晰,来作画!
阴冷的库房堆满杂物,空气里全是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钟钦很利落,挽起袖子就开始搬东西,眼角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过黎蔚。
他发现黎蔚的“摸索”很有意思,看似毫无章法,但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地上的障碍物。
就在钟钦弯腰去搬一摞旧画框时,黎蔚动了。
他假装摸索着靠近,脚下“不小心”被一块凸起的木板狠狠绊了一下!
“啊!”黎蔚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砰!上半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钟钦弓起的后背上!
为了稳住身形,他两只手更是本能地、死死地箍住了钟钦的双臂!
肌肤隔着薄薄的衬衫紧密相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嗡——视野炸开!
前所未有的清晰!稳定,强烈,近乎刺眼!
钟钦后颈上细软的绒毛,他白T恤棉质的纹理,甚至窗外槐树叶在阳光下每一条分明的脉络,都纤毫毕现地冲进黎蔚的脑海。
比之前任何一次触碰都要清晰百倍!
黎蔚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巨大的狂喜和难堪的羞耻死死纠缠,在他的脊梁骨上爆开一阵战栗。
“黎老师!”后背突如其来的重量让钟钦闷哼一声,他下盘很稳,瞬间站定,但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惊讶和紧绷。
“您没事吧?”
背上传来的体温和重量,箍在手臂上那双手惊人的力道,还有拂过耳畔的、那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
钟钦的脑子有点乱。
又摔了?这个人……是纸糊的吗?怎么走哪儿摔哪儿?还每次都精准地摔到自己身上?
钟钦整个人僵着一动不敢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属于另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和体温,还有黎蔚急促的呼吸,一下下扫过他后颈敏感的皮肤。
这距离……太近了。
近得充满了侵略性,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没……事。”黎蔚的声音发紧,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钟钦背上爬起来,动作狼狈得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触电般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这才勉强站稳。
黑暗重新笼罩下来,钟钦缓缓直起身,转过来没有去扶他。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黎蔚。
库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窗外微弱的风声。
钟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探究的意味却越来越浓。
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黎蔚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巨大的狂喜和难堪的羞耻死死纠缠,在他的脊梁骨上爆开一阵战栗。
他一只手颤抖着伸向旁边的矮桌,指尖碰到了冰凉的笔杆。
抓住了!
黎蔚另一只手也立刻松开了钟钦,像是被烫到一样,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拿调色板。
“钟钦,过来一下。”黎蔚在画架前坐下,手里紧紧攥着那支画笔。
面对即将用双眼重新创作的第一幅画,他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失而复得的狂热,也有对未知的惶恐。
三年了,他真的……还可以吗?
钟钦立刻小跑过来,“需要我做什么?”
“我画画的时候,容易分神。”黎蔚咽了口唾沫,编造出一个蹩脚的谎言,“你能在旁边站一会儿吗?有人在,我会比较安心。”
这个要求听起来还算合理,钟钦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站在黎蔚身后不远的地方,安静地陪着。
可黎蔚要的不是这个。
他要的是接触。
“能……再近点吗?”黎蔚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太远了,我还是会紧张。”
钟钦向前挪了两步,“这样行吗?”
不够,还是不够!
黎蔚攥着画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把心一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句话。
“能……扶着我的肩膀吗?这样我会有安全感。”
这个要求就有点怪了。
但钟钦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还是没拒绝。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黎蔚的肩膀上,温暖的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去。
接触的瞬间,清晰的视野轰然展开!
黎蔚内心一阵激荡,甚至有些病态的刺激感,他立刻拿起画笔,开始了三年来第一次用双眼进行的创作。
“谢谢。”他轻声说,笔尖落在画布上。
钟钦的手很稳,搭了一会儿,还无意识地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这种感觉……很好。
不只是因为能看见,更是因为那种被关照的暖意。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
黎蔚放下画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今天的画需要处理一些细节,”他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有些沙哑,“你能帮我稳一下手腕吗?我怕画坏了。”
钟钦二话不说,伸出手温暖的掌心贴上了黎蔚的手腕。
这一次的接触更加紧密,黎蔚甚至能感觉到钟钦手腕下,那年轻有力的脉搏在跳动。
“这样会不会不舒服?”钟钦轻声问。
“不会。”黎蔚的声音抖了一下,“很……很舒服。”
又画了一阵,黎蔚停了下来,“手有点抖,关键的地方,总是处理不好。”
“那怎么办?”钟钦跟着着急。
黎蔚沉默了几秒,终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
“能……握着我的手吗?你握着我的手画,可能会更稳定。”
钟钦这次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黎蔚,这个清冷孤傲的男人,此刻却提出这种近乎依赖的请求。
最终,他还是伸出手,用自己温热的大手,将黎蔚那只握着画笔的手,完完整整地包裹了起来。
五指相贴的瞬间,黎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自在,他不习惯这种亲昵,手指甚至控制不住地颤抖,但眼前的世界,却清晰得无与伦比。
钟钦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他想起刚才握住黎蔚手腕时,那只手很凉,也很软,让人忍不住想握得更紧一点。
于是,他真的就悄悄加重了力道。
与此同时,钟钦心里那些零碎的疑惑,终于连成了一条线。
黎蔚,一个浑身写满距离感的人,一个明显有些社交障碍的天才画家,为什么需要握着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助理的手,才能画画?
这真的是什么狗屁习惯吗?
一个荒唐又有趣的想法冒了出来——那个叫小李的前助理,也需要这样被握着手上班吗?
还是说,这种特殊的“工作福利”,只对他钟钦一个人开放?
想到这儿,钟钦忍不住,嘴角偷偷勾了一下。
行吧。
既然黎老板三番两次,不惜血本地非要他来做这个助理,他要是再不识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种感觉……好像还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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