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压住脑子里快要炸开的乱流,告诉自己不能慌。恐慌是最没用的东西,只会让死亡来得更快一点。
闷油瓶年纪虽小,但他对墓里的事远比我熟。我不能满脑子全是他,那样只会把自己先送进棺材。眼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再想办法活着出去。
首先,这个把我拖进来的东西,有活性,这是肯定的。不管它是活的,还是在某种机制下貌似活着,它的目的很明确:要我进去,不许我出来。
想到这里,我立刻掏出刀,想从进来的方向撕开缝隙突破出去。结果刚一动,几根倒刺就扎在手腕上。手臂立刻瞬间麻痹,就像被电击棍击中一样。
巨大的痛苦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几秒钟之内,动弹不得。
在我的刺激之下,四周那层滑腻又带韧性的墙壁开始蠕动,一收一收地把我往更深的地方推。我这才意识到,这东西不是拉我进来,而是要吞我。它就是一个生物构造体,甚至带着反向锁死的设计。只能往里走,不能退出。
换句话说,我现在,正处在某种**机关的食道里,准备被消化。
这东西类似大型草履虫的消化泡,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腔体蠕动的频率和节奏。狗日的,我一个高级智人,现在成了单细胞生物的宵夜。
这么一想,我立刻试着往后挤,想看看有没有□□可逃。虽然作为排泄物逃出去,我吴邪的一世英名也算毁掉了,但是毕竟小命要紧,活着才有名誉可言。
结果身后那东西贴得更紧了,一下一下地舔着我后背,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表面被什么黏膜扫过。感觉有点像舌头,又有点像水生动物的足肢。
更糟糕的是,空气的味道也变了。原先的鸟屎味消散了很多,或者是直接被近距离的血腥气覆盖了,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腥臊。
好在它没有直接压迫我,让我窒息,也没有立刻动手消化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比较难消化,也可能它还在犹豫是要拿我炖汤,还是清炒。总之,我就像一只闯入捕蝇草的苍蝇,勉强有一点喘息之机。
我靠在那东西的“舌头”上,把脑子里这些天的线索迅速理了一遍。
第一个遇到的异常,就是汉墓里面的鸟卵。戴王吃了,变异得不太成功,成了一个半吊子鸟人。然后就是下鸟骨阶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全是鸟的头骨。
东夷人尚鸟,这是有史书为证的。中华文化中的凤凰形象,其源流就来自东夷,这话绝对不是我编的。那么,东夷人留下这些遗迹,也许就是为了守护神鸟?还是说他们爱吃烧鸡,特地筛选了这个奇异的品种。
像昆虫、鸟类和蛇群中,都会有负责孵化、滋养的核心区域。他们也许把鸟一代代养出来,再放出去。
我绝望地想,照这个架势,要是我待久了,是不是也能变异成功?人家化蝶,我化鸟,要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和闷油瓶双宿双飞。
想了半天,什么头绪都没有,倒是越来越想吃烧鸡了。我甩了甩脑袋,让自己赶紧打住,直接赌一把。
既然前后都是死路,那就朝着侧面撞撞看。哪怕这里真是个巨大的胃袋,那我把它打出胃穿孔,也是可以跑路的。
我一边摸索着腔体壁往前走,一边特别怀念现代科技。要是胖子在这里就好了,我们□□战神一出,管你是鸟是虫,是人是鬼,统统化为灰烬,哪里还会被困死。
腔体壁一直在不断地蠕动,像海浪一样前后摇摆。只不过这次倒是没再试图把我往回拽,反而像是在默许我乱撞。我有些站立不稳,只能努力保持平衡地前进,免得一不留神摔个跟头。
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那种奇怪的刺,扎在手上剧痛无比。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控制住摸墙的力度。
往前摸索了没多远,我就发现了一点不同。
脚底下的地形开始起伏不平,腔体内壁也不是原先那种单层的肉膜了,变得错落复杂。有着堆叠的层层褶皱,从不同方向朝我挤过来。
我操,我心里一惊,牛百叶啊。
这哪是什么内壁,分明就是个迷宫,还是那种怀疑人生级别的复杂。空间是四处交叠的,褶皱叠着褶皱,每个方向摸起来都像路,又都像死胡同。
我知道怎么破解迷宫,只要把一只手贴在墙上,无论怎么走都不要离开那面墙,最后一定会出去。
但是,不知道这里的褶皱完全展开来会有多少长。据说人的小肠拉直了有两层楼那么高,要是这个怪物也是这样的话,那我这辈子可能都交代在这儿了,哪怕我饿死了都可能走不出去。
只剩下一个笨拙的办法:做标记,遇到死路就回头。
最坏的情况我也想到了,就是这里的路是会变的。像我们在巴乃那个有密陀罗的洞里,路是会一边腐蚀、一边重建的。你刚走过的通道,转头就成了别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划开肉膜,把那些还在孕育的胎囊统统放出来,直接和它们拼了。
就当是追忆往昔吧。
想明白了说干就干,我停下脚步,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结构,应该是在一个三岔路口。
先从这里开始。
我抬手在内壁上划下第一个标记,是一个独属于我的记号,表示这儿是起点。刀尖浅浅刺入那层滑腻的肉膜,意外地没有声音。几乎是同时,我的背后又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我割伤了它,它在警告我。
倒刺上似乎带着某种神经毒素,刺痛的感觉是带着一种灼烧感的剧痛,就像上了电击椅一样。目前看来,它并不致命,至少暂时还没有。似乎只是控制猎物的一种方式,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慢性作用。说不定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我就直接嗝屁了。
但也无需担心太过长远的事情,我伸手摸了那个记号几秒,心里数着一秒、两秒、三秒。我想看看这玩意儿会不会立刻合拢,所幸它没有这么变态。
接着我握紧刀,在手上滴溜溜地一转。刀尖偏向了右边那条通道,我想了想,径直扭头走向左边。我告诉自己,现在踏进去的这条通道称为1号通道,顺时针分别是2号、3号。
我懒得再给自己心理建设,抬脚就走进去。过程没有什么好记述的,一路上仍然是黏糊糊的。通道比我想象长得多,尽头是一个十字路口。
考验记忆力的时候到了,我把来时的方向牢牢记在心里,然后又拿出刀柄转了三次,干脆利落地排除了三个错误选项,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剩下的那一条里面。
走到尽头的时候,我照旧掏出刀,准备在墙上做个记号。指尖刚搭上那层肉膜,马上就停住了。
很奇怪,我选的这个位置,墙上已经有划痕了。
我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背立马绷紧了。有人……比我先一步来过这里?难道是闷油瓶,他也走到这了?我们就要汇合了?
“小哥!”我马上喊他。
然后习惯性地伸手去摸那个划痕,想再确认一下。指腹擦过那道痕的时候,我浑身的汗毛一下炸了起来——
那是我的记号。
我能分辨得出来,那是我自己划的,是我专属的记号方式,不光是形状,甚至刀刃滑动的角度我都能想象出来。
但是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从刻下第一个符号开始,我明明只走了两条路。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上不超过三分钟。
这三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四周突然变得极其安静,连腔体的蠕动声都听不见了,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被吞噬进来起,我第一次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控,经验逻辑都不管用了。脑子一下子就卡住,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分析,也无从分析。
视觉被完全剥夺之后,那种压抑感是极度恐怖的。黏腻的声音带给人的心理压力非常大,我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放弃算了。
我的存在本身就有问题。那不只是一个秘密,更可能是一个错误。
我无法和任何人共享这个秘密,没有人会相信我。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甚至来到泗水本身这件事,都只是我的临终幻想而已。
也许我早就死在墨脱,死在青铜门后了。墨脱,那是我的来处,也将会是我唯一的归处。
我有些精神恍惚了,好像又看到了吉拉寺上空旌旗飘摇。雪山连绵,冰山漫漫,我在世界之巅寻找故人的身影。
他走得太早,我来得太晚。我所依靠的一切,就只有我的全部想象,我只能从他人的只言片语里窥见他。而我说的一切,他都不会再有机会听见了。
我不甘心啊。
我希望有一天,能把这些话,当面告诉他。
我蹲在地上抹了把脸,瞬间把所有的情绪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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