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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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快点啊，你”张思闻走在最前面，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见我慢吞吞地不停地催促着。
我疑惑得很，按道理来说，地主头头家的独苗苗少爷，耐力这么好的？吃是一样的吃，喝是一样的喝，那么远的路，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我弯着腰喘着粗气，低头瞥见我那天然形成的人字拖，真的是太落魄了。
“哎，哎”我上前拉住张思闻的胳膊，小声的嘀溜着“借哥点钱呗？”
张思闻没问我缘由，从兜里掏出一小摞银元“你省着点用，逃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多带点”真是善良，善良的都让我觉得不真实。
“你就知道骗别人的钱”许久未说话的席周周突然开口。
我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久的行程，除去路上帮赌坊老板解决掉的那个赌场里作乱的鬼物得来的报酬，其余一路上的开销都是张思闻这个冤大头出的，我刚想还嘴，又憋了回去，那次要不是席周周出手，凭我和张思闻这两个半吊子，估计要把命低给那个赌鬼了。
“你看我这一身，这么些天来就没有换洗过，你没有闻见味儿啊？”一路上的溪水河流很多，张思闻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民国人洗的很是畅快，我站在岸上也只敢将脚放到水里，指甲盖大小的蚂蝗吸附在水滴，我可不敢下去，还有那在河里肆意畅游的蛇，想想都肉麻。臭就臭点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席周周走过去，贱兮兮的
“谁叫你这个人胆子小？”席周周眼神撇到一边，忽然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一个闪身躲得老远，沙包似的小拳头作势扬起。
“用你那只稍微干净的手接着，给张思闻，叫他揣着”随即她将红色的木牌手里丢了过来。
我没好气的撇着她
“这可是我花钱买的，我为什么要给他揣着，我就揣！”在她震惊的目光中，那红色的木牌被我揣进了裤兜，虽然说是“借”张思闻的钱买来的，那还不是我买的吗？
她气愤的以极快的速度朝我飘了过来，仅隔我半米距离，我随即将头主动伸了过去“你打，你朝我这打”
她立即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倒退至五米开外“咦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随即松开捂着口鼻的袖子，从衣袖里伸出一只精巧的小手给自己扇着凉风，一脸嫌弃鄙夷的看着我。
“老徐！你还走不走啦？”已经走了老远的张思闻喊道，群山里一阵阵回荡着。
“来了！”我将双手伸到嘴巴前，比了个大喇叭。群山里也一阵阵回荡着我的声音，快乐极了。
我朝前奔跑时，那双不堪重负的鞋子飞走了。
“幼稚！”
我依稀听见席周周声音。奔跑起来时，山间的风太大。
大到...大到我分不清这是风声，还是她的声音。只记得我与张思闻回首时，她依旧是飘在空中悠哉游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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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澡堂之内的”我拿着刚买好的崭新衣物，在路边随即找了一个正抽着旱烟的老头打听着。
老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呆滞的摇了摇头，继续吧唧着嘴里的烟嘴，烟雾朦胧之际我吸进去一大口，剧烈的咳嗽伴随着眩晕感。
我依稀看见老汉的神情————只见他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徐泗一，他不对劲”一旁半飘着的席周周开口说着，还用衣袖捂着嘴巴。
我扭头“你闻见了什么？”我知道席周周的鼻子灵敏得很，便打趣着她。
她松开衣袖，朝我翻了个白眼，飘到我身边压低声音：“他身上有股腐臭味，像是...像是死人身上捂了很久的味儿。”话音未落，她突然捏住鼻子倒退三步，指了指老汉，“而且那烟...也不对劲！”
老汉像是听到我们的对话，瘦弱的身子一震，烟杆“啪嗒”掉在地上。他慌忙弯腰去捡，手指却抖得连烟杆都抓不住。我与席周周相视了一眼。
我眯起眼，正要追问，席周周忽然拽住我的衣角，把我拉到一旁，直到确认与老汉之间距离够远，她指着老汉的身后“你看他影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老汉的影子在夕阳下的招生下扭曲得有些古怪，边缘像是被墨汁浸染般模糊蠕动，仿佛随时要脱离身体一般。
而张思闻的声音恰在此时传来：“来了！热腾腾的包子来咯”
“老爷子，您...”我话未说完，老汉突然踉跄着起身，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那佝偻的背影竟让我反应有些迟钝，他眨眼消失在山路转角。
席周周化作一道红影追了上去，我抱着衣物拔腿就追。
“喂！我的脚！”我边喊边赤脚踩着碎石。
张思闻慢悠悠晃过来，手里攥着一双刚买回来的新鞋，一脸无奈：“快穿上，省得你到时候光脚踩到蛇。给你来一口”
他大口的吃着包子，说话时还有碎末溅在我脸上，我将手里的衣服塞给他，又从他手里接过鞋子并穿上，有些宽大了，我却来不及纠结鞋的大小。
“别追了！那玩意儿快得很”她飘回我们身边，衣袖沾满草屑，却仍对我保持着优雅且嫌弃的姿态：“那老头绝对有问题，影子都烂了半边。”
我抬脚欲追时，席周周的声音自不远方传来。
“影子烂了？”我有些震惊。
张思闻见怪不怪，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他也看不见席周周，就当我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烟杆有血渍。”我拈起烟杆递打量着，当然里面充当烟丝的物质被我倒了个干净，杆身斑驳的裂痕里渗着暗红痕迹，凑近一闻，只是一般铁锈的味道啊。
“徐泗一，你闻不到吗？”我正疑惑时，她忽然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继续凑近，鼻尖几乎贴在烟杆上，却什么都闻不见。
我还是摇头。
她蹙眉：“这不对劲。快丢掉”
我迅速将烟杆扔进路边的灌木丛，掌心残留的锈味却像毒蛇一般钻进我的手心，仿佛有生命一般，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席周周指尖捻起一缕红线，那红线竟自行缠绕住烟杆掉落的位置，隐隐泛起幽光。她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一旁的草丛里突然发出窸窣异响。一团黑雾从烟杆里飞出，顿时间黑雾朝我冲了过来。
“老徐，小心！”张思闻本能举起包子砸去，却砸了个空。
“徐泗一！”席周周的惊呼声响起，黑雾速度极快，就在我身侧的席周周都来不及反应。黑雾没入我的眉间，脑袋像是被撕裂一般，我以我要死了，意识朦胧时，我依稀瞥见一抹淡白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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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欲裂，心口处像是被塞了一块石头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你醒了？”一道柔和的女人响起，我扭过头打量着，十六七岁的面庞带着些许稚嫩，雾白色长裙将她衬托得很是轻柔。
她微笑着，眼神里满是关切，“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很不舒服？”
“你是谁？张思闻呢？”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觉得全身无力。
“我叫石灵儿，你受伤不轻，我需要一枚药材来医治你，他去镇子上的采买了”石灵笑着。
我撑着双手，从床上坐起，透过正对着床前的镜子打量着，此刻的我少了之前的那一幅邋遢。
“呀！老徐！你醒了？”张思闻将手里的药材放在桌上，药包上沾着湿润的泥土，显然他一路奔波未曾歇脚，有外人在的缘故，我并未与席周周说话。
“我这是怎么了？”我疑惑的问着张思闻。
张思闻与一旁的石灵儿对视，挠头。
“你中了蚀魂雾。”石灵儿面色凝重，“那黑雾能吞噬魂魄，有股莫名的灵力护住了你心脉，不然你此刻早已变得跟那个老汉一样了。”她话音刚落。
只听见院外竹林沙沙作响，数道黑线掠过树梢。
张思闻忽然捂住我的口鼻，警惕地望向窗外。
“来了”一旁的席周周提醒着我，我心头一凛，
石灵儿蹙眉，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符篆：“来不及熬药了，这枚护魂符暂且压制蚀魂雾，最多只能撑三个时辰。”
她将符篆贴在我胸口，冰凉触感渗入肌肤，心口的滞闷感竟渐渐消散。我低头瞥见符篆上刻着繁复的咒文，咒文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芒，如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这让我好似有了些气力。
石灵儿抽出腰间短刃，刀刃上淬着暗红纹路：“张思闻，你赶紧带着他从密道走，我去引开那个鬼东西。”
“你怎么办？我们一起走！”我从床上爬起，符篆融入我的胸口，仅让我有了可以行动的气力，话音未落，院门‘砰’地炸裂。
三条细长的黑线相互缠绕着朝我冲来。
“走！”石灵儿厉喝一声，挡在我身前，指尖连弹数枚符篆，符光交织成网，将黑影暂时困住。
张思闻却拽住我手臂，将我拖向墙角密道：“老徐，石姑娘撑不了多久！”
我胸口符篆的金芒剧烈闪烁，蚀魂雾的残余痛感如针扎般袭来，但此刻竟成了催我行动的怒意。
“石灵儿会死的！”我猛地挣脱张思闻的手，不知从哪摸来了一把镰刀。我踉跄冲向院门，石灵儿正与黑丝缠斗，刀口的破裂声与黑丝发出灼烧声交织成恐怖的交响。
“老徐！！”张思闻从密道跃出，将我拽回。
石灵儿趁机掷出最后一枚符篆，炸开的青光将我们笼罩，密道石门轰然闭合。我瘫坐在石阶上，听着门外黑雾发出类似暴怒的嘶吼声以及铁器的碎裂声。
胸口符篆的金芒已黯淡如风中烛火。
“她...她会没事吗？”我攥着衣角，指尖微微发颤。
张思闻沉默摇头，将采来的药草塞进我手中：“这是还魂草的根茎，石姑娘说嚼碎后能暂缓蚀魂雾反噬。”
药草入口，苦涩汁液在喉间炸开，体内黑白气流的撕咬竟稍停片刻。
“她能力很强，不会有事的”一旁的席周周开口。
“你为什么不出手？”我质问着她
一旁的张思闻已经走到了一旁将密道边上的一盏油灯点燃，他也是默不作声，彷佛我的质问也是他的疑惑。
席周周吸了口气，随即看着我“你真的以为这世界上会有人不计后果帮你？”
我摇头“当然没有，你不也是一样吗？席周周？”胸口的痛楚袭来，我捂着胸口看着她“我有什么可以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图谋？她为了我们能够逃生自己一个人去挡住那个什么噬魂雾，你呢？就这么看着？”
我看着席周周，眼中满是质疑与不满。“石灵儿为了我们拼尽全力，你却还在这里犹豫不决，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大声地质问着，声音在密道中回荡。
“我说了，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能感知到，我甚至怀疑她能看见我”席周周眼底浮现出的倔强，在我眼里却是那么的可笑。
昏黄的光晕里，席周周的面容忽明忽暗，那双眸子却像浸在寒潭中，透出诡异的澄澈。
“
你不信我？”她忽然轻笑发问，声音在密道中泛起回响。
“石灵儿看我的眼神...像是透过一面镜子看她自己。她身上有股让我魂体震颤的力量，仿佛能撕开我在这世间所有的伪装。”席周周向前半步，清冷的面庞几乎触到我的鼻尖。
“你真以为她是寻常医者术士？她为何会有克制蚀魂雾的药方？符箓？”席周周话音刚落，密道石壁传来细微震颤，黑丝缓慢蠕动的滋滋声声愈发清晰。
张思闻猛然转身，油灯映出他瞳孔中的惊惧：“那个鬼东西要进来了”
“徐泗一”话音未落，席周周周身骤然爆出刺目青芒。
张思闻的眼神由一开始的恐惧转变为震惊、错愕。
她竟在瞬息间凝成实体，掌心聚起一团幽蓝魂火，直劈向密道尽头裂开的石缝。
“你们两个看清楚了——我并非袖手旁观。”魂火灼烧声中，她回头瞥向徐泗一，眼底的倔强裂出缝隙，露出一抹近乎恐惧的神情。
“我若全力出手，会引来更可怕的...”
徐泗一胸口符篆陡然爆裂，金芒与魂火相撞的刹那，他看清了席周周魂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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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周周淡绿色身影，竟与先前在山洞里所见的幻境中那个叫阿月的女孩如出一辙。
密道中的黑丝窜动的声音愈发汹涌，石缝中蠕动的黑丝如毒蛇吐信，滋滋声令我头皮发麻。
席周周劈出的魂火虽暂时压制了裂缝，但那鬼东西却像被激怒的巨兽，裂缝不断扩张，幽蓝火焰在侵蚀中发出凄厉的嘶鸣。
“闪开！”席周周突然暴喝，一把推开我，青芒暴涨将她笼罩如虚梦幻影一般
她的指尖渗出透明血珠——我虽然不懂，但也预感到她的情况不妙。
张思闻踉跄着将我拽到墙角，油灯在他颤抖的手中摇晃，照亮我们三人惊惶的面容。
“你疯了！这样会魂飞魄散的！”我嘶喊着，却见她眼中闪过决绝。魂火骤然化作滔天蓝焰，竟将整条密道映成幽冥地狱。
裂缝中的黑雾被烈焰撕扯成碎片。席周周的魂火在密道中肆虐，将黑雾撕成碎片。
那滔天的蓝焰褪去后，她踉跄着跪倒在地，指尖的透明血珠滴落在地，竟发出细微的“嗤嗤”声，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我扑过去扶她，却在触到她魂体时感受到一阵灼痛——她的魂魄如被烈火炙烤过的薄纱，裂痕中透出虚无的暗色。
眼泪蜂拥而出，我从未有过这般心痛的情感，我知道那不是蚀魂雾能给我的痛感。
“现在，你信我了吗？”怀里的席周周睁开眼看着我，往常，在我眼里的席周周像个鲜活的人一样存在，此刻的她像个半透明的虚影，指尖传来的触感时有时无。
我崩溃的点头，我害怕，害怕席周周会就此消散，我还没有带她去大白山，
我还没有帮她拿到她想要的衣物————那是她一直反复念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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