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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张思闻停在豪宅门口,我顿时被惊得愣在原地——这宅子要是搁我那个年代,怕是连土财主都得绕着走!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脖子抻得老长,左瞅瞅雕花大门上鎏金的纹饰,右瞄瞄庭院里喷泉溅起的水珠,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张思闻瞥见我这副德行,嘴角一扬,高傲的向一只孔雀
席周周趁我发愣的工夫,闪电般把手伸进我兜里,动作利索得像偷油的老鼠。等我发现时她已经攥着手链拔腿去到了台阶边,而那一串木牌手链已稳稳套在了她的手腕上,衬得她皮肤白得发光。
我咧嘴一笑,挠头的手差点把头皮屑抖成雪花:“你这戴上……可比我揣兜里顺眼多了”
突然,张思闻“嗷”一嗓子扑倒在地,活像一条看见骨头的哈巴狗。
张思闻趴在地上手指勾住手链上的木牌,脑袋几乎怼到席周周裙底——这姿势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我暗叹一声“惨喽”。
他眯眼念出木牌刻字:“周、周……?”
席周周脸色刷地阴沉,周围掀起了狂风。
我轻咳提醒,眼神乱飘,忽然就听他发出“嗷呜”一声惨叫——整个人炮弹似的弹射出去,后脑勺结结实实撞上豪宅大门!
好消息——门被张思闻打开了。
坏消息——门是被张思闻用头撞开的!
我缩着脖子嘿嘿赔笑,眼神像受惊的麻雀四处乱窜,就是不敢跟她对视。嘴里胡诌着“今儿个太阳可真暖和”,脚底下却像抹了油,蹭到张思闻身边时,脚尖恶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此刻的张思闻跟瘫在地上跟死狗无二。
“这宅子不对劲!”席周周悬空而立,墨色长发随风凌乱如蛇,指尖轻点虚空,似在捕捉无形气流。
“怎么了不对劲了?”我咽了咽唾沫,开口询问。
她忽地转头瞪我,眼白在月光下泛着青荧荧的光,"你闻不到?死人味都熏到鼻子底下了!”
我拼命摇头,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活人的嗅觉哪能捕捉阴间的腐臭?
当即就要跑。
她一把揪住了我“敢逃半步,我先掐断你喉骨,再把你魂魄撕成屑喂恶鬼?”
她瞳仁泛起猩红血纹,齿缝间溢出腐腥气,仿佛地狱爬出的索命修罗。我脊梁骨瞬间冻成冰柱,双腿抖如筛糠,硬生生将逃窜的冲动压回脏腑——蝼蚁尚且贪生,我这窝囊废岂敢触她霉头?
“算你识相。”她甩手将我掼向门扉,我踉跄扑去,正巧门板“咔嚓”夹住张思闻后脑。他闷哼半声,活似被砧板砸尾的耗子,额角青肿蹭地泛起淤紫。
我慌不迭闩紧门栓,冷汗顺着脊沟淌进裤腰,黏腻得像是掺了毒汁。
席周周素手轻推大堂一侧的雕花木门,霎时阴风如刀刮过皮肤,寒意直钻骨髓。厅内水晶吊灯忽明忽暗,光影在墙上游弋成扭曲人形,恍若无数冤魂正扒窗窥视。我毛发瞬间悚立。
余光却见席周周忽地仰颈,鼻翼翕动如嗅血豺狼:“好浓……是腐尸混着咒煞的味道!”她化作一道黑影掠向后院。
我拽起瘫软的张思闻踉跄跟上,他后脑肿包磕碰青砖,发出闷钝“咚咚”声,我倒像是拖着具半腐尸首。
后院园子里,席周周正绕石阶疾旋,像是在丈量无形结界。
此刻的张思闻已经醒了正捂着伤处哀嚎:“姑奶奶,这园子……就是我爹专程请法师筑的‘聚灵局’!”
席周周站立在一处忽地顿足,幽绿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我:“挖!给我掘地三尺!”
我头皮炸麻,飞快的扑向墙角翻出锈锄,一把塞给张思闻。那厮倒还有几分机灵,咬牙接过便朝石阶狠刨。黑土翻涌,初时腥臭如腐肉,越往下掘竟渗出黏稠血渍,呛鼻恶臭直冲天灵盖。我憋气如濒死鱼,喉头火辣辣灼烧。
“咔!”张思闻锄头忽撞硬物,锄刃溅起火星。他僵如木雕,颤手拨开湿土——赫然一具枯骨手爪正攥着锄柄!腐皮残筋黏着锄面,指甲缝里还嵌着发黑符纸。
张思闻惨叫着甩锄,甩出的脏污颅骨“咚”地撞上席周周天灵,残骨四肢从她肩胛穿胸而过,恰似恶鬼穿身噬魂!我肝胆俱裂,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继续挖!”席周周冷声喝断我的喘息,指尖红链骤然绷直如弓弦。我起身咬牙攥紧锄柄刨向腐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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锄头撞及硬物时,闷响竟似叩击朽木,半截莹润玉珠手链破土而出,珠面浮着暗红斑纹,恍若干涸血痂。
张思闻瞳仁骤缩,踉跄扑近,动作像是被鬼祟附身,只见他颤抖着拨开锄底黑泥,十指翻飞如癫狂老鼠,喉间挤出断续呜咽。
“爹…爹啊——”他忽地嚎叫。
腐臭味欲裂,我胃里翻涌酸水,却见那“孝子”骤然敛声:整个人瘫软在地,喉头滚出庆幸低笑。
“还好,还好不是我爹”
我与席周周对视,眉峰同时拧起——他方才那悲声震天的,此刻竟似连骸骨都懒得多瞧一眼。
悉索地破土声响起。
腐土中伸出十余对蜷曲骨手,指节如枯枝嵌满金纹蝉蛹,每具掌心皆盘踞着暗红根脉,仿佛地下埋着无数活物正贪婪吮吸养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我瘫坐在地,喘着粗气。
席周周垂眸凝视,她直面着我,眉峰却拧成寒刃:“应是人蛊术残骸,我也就在一本残卷上看过。————南朝昏君为求长生,将活人放血至死,裹入金丝蝉蛹埋入地脉。每日以血浇灌,尸身生根,血肉发芽。三日成蛊,百人方得一株破土。蛹破之际需生人献祭,蝉蛹吸尽方圆百里生气,破茧后地人蛊靠着本性循着血味寻找到同伴,强者吞噬弱者,往复蚕食,最终存活者…便是长生蛊。"
她忽地冷笑,声线淬满寒意:“此术逆天悖伦,史书只载其湮灭,竟还有人…敢重启这地狱轮回。”
“愣着干嘛,烧了啊”我瞥向怔在原地的张思闻。
他旋即拎来一桶刺鼻的汽油,倾泻而下。
诡异至极——坑中蠕动的金蝉人蛊触油即萎,如枯叶浸沸水般蜷缩溃散,连甲壳都渗出腐黑的黏液。
张思闻攥着火柴立在坑边,指尖颤抖如风中烛芯,正要掷出刹那,一道阴笑穿透夜色:"呵呵,两个小娃娃,倒要坏我的长生局?"
我抬眼看去,只见一灰袍道士自外堂飘然而入,束发高扬,袍袖暗纹缠着猩红的符咒。他身后跟着一微胖的老者——顶戴瓜皮小红帽,却似被邪术重塑了筋骨————膝盖关节斜斜钉着锈钉,行走时骨骼"咔嗒"错动,宛如提线木偶被孩童肆意拉扯。
席周周隐如阴魂归鞘,腕间的那串血玉手链不知何时遁回我裤兜深处。
"爹!"张思闻嘶吼如困兽,喉音裂作碎玻璃。我见他眼眶赤红,却辨不清那情绪是悲是怒,唯有憎恨如毒藤缠绞。
山羊胡道士眯眼冷笑,邪气缠眉:"你爹日夜嚎着要寻你那短命娘,我便施法叫他魂归地府,夫妻团圆——你这逆子倒怨起施恩人来?"
席周周忽贴我耳畔,温热吐息如蛇信舔舐:"问他这邪术从哪学来。"
我咧嘴一笑,目光扫过道士身后张思闻那傀儡般的"父亲"——他喉结僵滞如死尸,瞳孔涣散似浊潭浮油,却仍机械吞吐着腐气。
"老道长,道家清修之地,怎会养这等噬人邪蛊?“我学着那电视剧里侠客腔调,我佯装着好奇。
席周周暗点头,周身隐有煞气流转。
老道士瞳孔骤缩,喉间咒文暗涌:“黄口小儿,胡诌什么!”
他忽抬手掐诀,身后傀儡老者喉管竟爆出脓血,十指嵌土如钢钉,"速滚!否则我引地脉煞气,炼你二人为蝉蛹养料!"腐血溅落坑中,
"那不是你爹!是具被剥魂炼蛊的尸壳。"我拦住欲冲上前的张思闻,顺势从他手里夺过了火柴,火柴焰苗悬在指尖。
“你要是敢点,定叫你三日内生魂俱灭”老道士骤然发难,引地脉煞气冲天而起,腐蛹群化为血色虫潮扑来
"话多。"席周周周身的煞气化为红链骤缠老道脖颈,我借势揪住老道衣领,将他半悬于沸腾的腐蛹坑口"你不是喜欢人蛊蛹吗?我送你下去陪它们?"我作势要将他抛入坑中。
腐蛹群霎时暴起缠绞他的脚踝,他凄嚎着死死抓牢我的袖口
"说!你背后的人是谁?"我作势猛然松开捏在他衣领的手,那老道却如濒死之蛛般将我的衣袖攥得更紧。
"我说...我说!你先拉我上去!"
我佯装抽回手臂,他猛然吸鼻——坑内恶臭如毒瘴灌入肺腑,激得他猛烈咳嗽。
"是...是时督..."他声带撕裂般嘶吼。话音未落,坑壁人蛊骤然活化,血肉藤蔓裹着千疮百孔的面孔疯长,死死缠绞他的双腿。
我重心失衡踉跄跌向坑口,指尖深陷腐泥,腥红黏液竟从地缝渗出,化作无数张鬼脸啼哭。
"别管你爹的尸壳了!快过来帮忙!"我嘶声朝张思闻吼叫。
此刻的我已经半悬坑沿,腐泥中浮出半腐手掌,正攀附我的脚踝。明显此刻叫张思闻已经来不及了。
"救我!"老道的声线却在此时突变,化作无数碎魂的凄嚎。人蛊藤蔓瞬间裹尸而上,将他吞没至腰际。就在我被反拽坠坑的刹那,席周周的红链骤然破空,将我凌空拽回。老道的惨嚎戛然而止,人蛊群却裹着他的残躯沉入坑底,化作一道蠕动的血肉漩涡。
"现在怎么办?"火势渐熄,腐蛹坑内腾起一缕缕腥红烟雾,在月光下凝成扭曲的人脸轮廓。
我转向席周周,她正用指尖轻抚着不知何时从我兜里拿回的红链木牌,
她的双眸突然泛起幽蓝冷光,映出她瞳孔深处泛起一层血雾。
"当然是去找那个'时督'的人了。"她语调冰冷如刃,每个字都裹着蚀骨的寒意。
老道残躯早已沉入坑底,化作一滩蠕动的血泥。
张思闻仍跪在父亲瘫软的"零件堆"旁。
他忽然抓起他父亲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过猛发出脆响:"我要给我爹报仇!"
话音刚落。
"快!仔细搜!把每个角落翻过来!"远处传来整齐的行军般的脚步声。
“官兵?"
我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倏然绷直。
席周周冷笑,"怕不是普通的兵,能布人蛊术这样邪阵的人,怕是不简单"
来不及多想,我一把薅起哭得浑身抽搐的张思闻。
就在这时
————腐泥中突然爆出一簇簇磷火,映照出他父亲残躯的诡异变化:那些"零件"开始自行重组,碎骨与脏器竟以倒错顺序拼凑,形成一张布满虫眼的狰狞面孔。
席周周煞气再次化作红链猛然卷住我们二人腰间,凌空拽向宅邸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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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路上,张思闻忽然跪在泥泞中,朝着远处小镇重重叩首。四个响头砸在地上,震得我心头一颤。他额头磕出血痕,混着雨水淌进泥里。
"这个时督绝非善茬。"漂浮在空中的席周周蹙眉凝望天际。
我正顺着她的话思索,天空骤然飘下细雨,淅淅沥沥打湿衣襟。
张思闻却已默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你一个人要去哪?"我急忙追上,拽住他泥泞的衣袖。
他猛甩开胳膊,咆哮声撕破雨幕:"不用你管!这个叫时督的畜生,我要他给我张家几十条人命陪葬!"猩红的双目凸起青筋,书生白净的面庞变得扭曲,哪有先前的半分憨态。
我愣在原地,雨水抹过脸颊,却分不清是泪是水。心里五味杂陈,眼眶突然一涩,只好劝道:"你冷静些,这般大手笔的布局,这个时督绝不是简单的货色,你单枪匹马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见他喉头颤动,似有松动,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续道:"听我的,先寻个落脚处收拾妥当。正逢乱世,那姓时的尾巴未必收干净!咱们合力,总比孤身涉险强百倍,对不对?"
他终是垂下头,红肿的双眼在雨幕中模糊,揉搓着脸上的泥水,分不清是哭是雨。
满是泥泞的小路上,少了半只衣袖的我踉跄而行,张思闻低头疾步,身后飘着无形的席周周。
一鬼二人,凄凉如残叶飘零在乱世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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