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蝴蝶本仰着头赏梨花,听着脚步声扭头,隔着重重花幕看向来人。
怀中的狸猫见到沈嶂一改温顺模样,呲牙炸毛,发出忌惮的呜呜声响,待脖颈被她挠了挠,又舒服地窝在她怀中。
沈嶂垂眼扫过狸猫,又对上花蝴蝶的眼神,她向他点了点头,他便吩咐道:“薛蛮,收队去。”
身为左膀右臂的薛蛮应下,又隐隐觉得何处不对,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转身收队去了。
待人被支开,沈嶂才将视线落于狸猫,启唇问道:“谁的?”
花蝴蝶回道:“甄惜玉的,上次应是不在府中,我们便没查到它,特意带来给沈大人瞧瞧。”
“问过了?”
“凶手的消息它不知,但印证了沈大人之前的怀疑。”
吃水滑面时,沈嶂有问她对柳柔的看法,也有问她对甄柳二人的关系如何看待,想来那时他便已心生怀疑,他的识人辨谎术还真是高深。
沈嶂凝眸。
“去吧,小乖。”花蝴蝶微微躬腰蹲身,将狸猫放跑,遂抬眼看向沈嶂继续道,“甄惜玉与柳柔私下关系匪浅,并非她们表面给众人看到的那般,大人的怀疑是对的。”
方才她问过小乖许多,在它的眼中,甄惜玉与柳柔私下很熟稔相惜,而不是敌对有嫌隙。
“柳柔几次三番阻挠审问,不惜以身入局为甄惜玉解围,不知她到底想隐瞒什么?沈大人可有审出什么来?”
沈嶂回道:“口风很紧。”
花蝴蝶蹙眉道:“甄惜玉的口供也很严实,除却说吕荣和九爷有口角之争那句,其余的毫无破绽,我还问过小枣和吕老夫人,都没有差错,接下来该如何?”
这个案子已陷入僵局,除非找到九爷这个突破口,可难就难在九爷失踪了。
连锦衣卫都找不到的人,太过棘手。
九爷……
花蝴蝶沉吟片刻,思索后眸底跃起狡黠,与沈嶂异口同声道出四个字——
“引蛇出洞。”
眼神交触时,想法与心意再度不谋而合。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是薛蛮将围守吕府的锦衣卫缇骑都收回了。
薛蛮方靠近便看见自家老大的招手示意,忙不迭上前,沈嶂同他低语几句,得了吩咐便径自离去。
“其余人随本官去千金坊!”
锦衣卫众缇骑听令,花蝴蝶立即踩着小碎步跟上沈嶂,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步履匆匆,她只得小跑追着。
临近午时,街巷弥漫着馋人的饭香,眼看沈嶂又想马不停歇地行事,花蝴蝶低声提醒道:“沈大人,用过午食再去千金坊也不迟。”
她说着对他身后的缇骑们抬了抬下巴,示意就算他不饿,跟着他做事的下属们也该饿了。
见沈嶂不语,又补话道:“铁打的人也得吃饭不是?其实我也饿了。”
沈嶂长腿一扫,兀自翻身上马,面色沉沉如水,不置可否叫人看不清态度。
锦衣卫众人也跟着翻身上马,勒紧缰绳,俨然一副都习惯了的模样。
风雨兼程,用食不定,跟着他这样的上差办案,也是遭老罪喽。
花蝴蝶瘪了下嘴,伸手扶住马身,踩着脚蹬利落地翻上马背,有些生疏地扯着缰绳调转马头,慢慢跟上沈嶂。
清早随薛蛮来时,他给她多牵了匹马,虽从未骑过马,不过在断燕山同师父学通兽术那会,倒是常常骑野狼和熊什么的,那时候可没缰绳控制,纯靠与狼兄和熊兄的好关系。
这不,同马兄商量了几句,马兄也甚是照顾她,让她骑得稳稳当当的,一点也不颠簸。
花蝴蝶跟着锦衣卫打马游街而过,引得众人偷偷抬眼打量,他们不敢看锦衣卫的,却是将复杂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探究、好奇、讶异……
她哪里被这么多双眼睛盯过,不禁五味杂陈,想躲都不知该往何处躲,默默将头低垂下去,有些不安地攥紧手中的缰绳。
若是有对锦衣卫心生不满的勇士,可莫要寻上她才是,要寻仇就冲沈嶂去,自己也不过是迫于他的淫威,不得已与虎谋皮。
分神中,熟悉的低沉声音在耳边轻响起,“还不快下马。”
花蝴蝶拉回飘远的思绪,垂眼对上站在马头前的沈嶂,定睛再一看,如意楼金灿灿的牌匾高悬于头顶。
沈嶂睨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往如意楼进了,林掌柜满脸堆笑地迎向他,小二也谄媚着来接她下马,接过缰绳将马牵往马厩。
整个如意楼被沈嶂包下,闭门谢客,锦衣卫缇骑们其乐融融聚在一起用午食,午后还有事要办,便没有上酒,只有些果子饮与茶水。
花蝴蝶同沈嶂坐一桌,忍不住瞥了他好几眼,忽然发现,这人倒也不是个听不进去好话的。
而且很是大方舍得,竟将整座如意楼包下,怕是得花不少银钱,不禁有些纳闷,做锦衣卫的俸禄很多吗?
“别瞎看,快些吃,吃完去千金坊。”
偏冷的嗓音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独断。
花蝴蝶见好就收,一声不吭地埋头抛了好几口白米饭,而后伸出筷箸,眼皮一跳,下箸的动作霎时滞住。
才发觉这桌大多都是素食,上次来如意楼吃的那些特色菜式都换下了,独留一盅眼熟的鸡汤。
夹了块蛋裹豆腐,入口竟是香嫩的肉味,眼中泛起惊讶的涟漪,暗戳戳抬眼看对面的人。
沈嶂压睫垂眸,神情冷峻。
花蝴蝶默默收回视线,闷声用饭。
待用过饭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到了千金坊,见着了早早就候在千金坊的薛蛮,他手中还拎着个盖着红布的竹笼。
原来是回北镇抚司拿这物去了。
沈嶂接过竹笼,又将其递给身旁的花蝴蝶,径自迈入千金坊。
薛蛮扫了眼兄弟们,发觉个个都如沐春风的模样,不禁问道:“遇着什么好事了?你们看着挺高兴啊!”
一个缇骑笑嘻嘻回道:“百户,方才沈佥事请我们去如意楼吃饭了。”
平日查急案昼夜不分,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兄弟们跟着沈佥事干都习惯了,现下查九爷的案子赶得急,竟还有吃饭的空档。
实属罕见。
“什么!”
马不停歇回北镇抚司拿竹笼的薛蛮大惊。
身为左膀右臂却没吃上半口热乎饭,还饿着肚子来千金坊等了许久的薛蛮大惊。
他只觉自己饿得神志不清,都出现幻听了。
沈嶂安排人将千金坊的戏台拾掇出来,又让几个缇骑敲锣打鼓吸引众人,百姓们见到是锦衣卫的,皆缩着脑袋不敢多看一眼。
花蝴蝶眺望着门口良久,见没半个人敢进来,忍不住感慨道:“锦衣卫还真是‘赫赫有名’啊!”
这个名,自然是坏名声。
众人皆骂,锦衣卫是皇帝的鹰犬,是悬在官员们头顶的一把闸刀,连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贵们都惧怕的人,百姓们又怎能不怕。
何况,锦衣卫的线人遍布,不仅胁制百官,坊间的流言蜚语也得经他们的耳,若有半句对朝廷与陛下不利的话,轻则罪首伏诛,重则满门抄斩。
一句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令闻者惶惶不可终日。
沈嶂吩咐道:“薛蛮,抓些人进来。”
薛蛮得令,领着十来个缇骑便从街上抓了些百姓进千金坊,其中大多都是些在周遭做买卖的小贩与商户。
众人颤颤巍巍站在戏台前,吓得脸色惨白,有人双腿发软噗通跪地,连带着跪倒了一片,不停磕头喊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个个冷汗如瀑。
薛蛮立如挺松,右手架在腰间的绣春刀上,扬声道:“都站好!今日让你们来不为别的,就为坊间流传的金蟾吞人一事,你们当中可有人见到前夜九爷被金蟾吞的情形?”
几个商户都站出来说亲眼见过,好些百姓也说远远瞧见过,指着戏台上挂着的白布,说那夜九爷就是在挂布后被化形的金蟾吞掉的。
千金坊为引客,常于坊中戏台设歌舞花戏、京剧说书种种,边赌边看戏,坊中还供有吃食与歇息的厢房,只要有银钱,想留多久都行,然大多来赌的,不过三日便家破人亡。
前夜,千金坊的东家九爷登台给众人展示他的宝贝金蟾,说若是谁能赢了他,便将金蟾送给谁。
不料那金蟾怒而化形,将九爷活生生给吞了!
金蟾吞人的事这两日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却始终没个交代,百姓都慌乱得很。
官府哪里是没交代,当夜出了事,官府连夜派人查金蟾吞人的案子,不过第二天便被锦衣卫的劫了案,谁敢不要命跟锦衣卫争案子啊,所以就将此案移交了。
“既有人看过,那你们今日可看清楚了!”
薛蛮话音刚落,遂来至白布后侧身而立,花蝴蝶便将竹笼放于薛蛮的对面放好,掀开覆盖的红布,将金蟾端出置于地上。
金蟾乖乖趴着,瞧着委屈极了。
蟾蜍也叫癞蛤蟆,只会一颠一簸笨拙地匍匐爬行,因长得怖人,皮肤布满毒粒,不是被人抓去做药材,就是被人打杀了。
实则它们的性子很温顺,被砸到也只是自己揉揉缓痛,受到惊吓和咬伤挤压时才会激发毒液保命,让天敌觉得它很难吃,从而放过它。
长得丑,也不是它的错。
见金蟾害怕,花蝴蝶轻轻摸了摸它,柔声安抚道:“别怕,我在。
发生好几章的剧情了,其实也只是过去两天而已(还不到两天),沈大人这案子查得真的很急了。
蟾蜍宝宝真的很温顺的,没有主动攻击的能力,在它平静状态下正常触摸,是不会激发皮肤毒液的,激发的都是它为了自保,被砸了也只是笨拙地颠簸着逃命以及自己揉自己,虽然真的长得丑很吓人。(但是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去触碰哈,万一它吓着了分泌毒液,那就不好了)
为俺小时候用小石头砸的蟾蜍道歉,那会真的不懂[爆哭][求求你了][合十]具百科记录:单只蟾蜍夏季可捕食害虫逾万只,效率是青蛙的3倍以上。(是益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金蟾吞人案(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