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雪花落在林清睫毛上时，她正对着青石絮叨今日在山涧的见闻。石芯突然传来灼烫，惊得她缩回贴在石面的手。这温度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冬夜的错觉。
寒潮在子时翻涌而至，整座山冻得连狼嚎都带着冰碴。林清裹着师傅给的雀羽毯，正要给灵雀巢穴加固防风结界，却见桃枝无风自动，垂落的花苞在雪夜里泛起莹莹暖光。
"这是..."她伸手触碰枝头积雪，竟触到一片春日般的温润。以桃树为界，三丈之内积雪落地成雾，连最娇弱的蓝铃花都挺直了腰杆。林清绕着发光的树干走了三圈，突然扑到青石前："是你做的对不对？"
石中传来微弱的波动，像隔着水面的应答。
此后的每个雪夜都成了秘密的仪式。林清总会抱着各种冻僵的小生灵来到树下——先是那窝瑟瑟发抖的灵雀，接着是折了翅膀的雪蝶，最后连冬眠被惊醒的花栗鼠都摸到了门路。她坐在温暖的桃树下，一边给怀里的雪兔顺毛，一边对着青石碎碎念：
"你看小雀的绒毛多软，像不像你上次发光的模样？"
"狐狸崽今天学会用尾巴扫雪了，就和你石纹的弧度一样好看。"
第四十九夜，暴雪压垮了半山腰的柏树。覃深感受到林清焦急的情绪，石芯突然裂开细纹。他想起上古战场上用过的涅槃火，那本该焚尽八荒的烈焰，此刻正被小心翼翼地从神魂深处剥离，化作暖流缠绕着每根桃枝。
"你最近特别安静。"林清突然靠着青石坐下，掌心贴在他最深的裂痕上，"连我讲小狐狸偷蜂蜜的笑话都不笑了。"
石身剧烈震颤，惊落枝头积存的暖光，如星雨洒在她肩头。他想说这每寸温暖都是剜骨灼心换来，想问她可曾看见星雨中独属于战神的金芒，最终却只是凝出淡淡水汽，在她袖口结成霜花。
破晓时分，整座山的生灵都聚到了桃树下。十七只山雀衔着紫云英飞来，轻巧地摆放在青石顶端；白狐叼来珍藏的灵芝，小心推进石缝；连最胆小的雪兔都鼓起勇气，用绒毛轻蹭裂纹纵横的石面。
林清笑着将最后块松子糖塞进石缝："它们说这是谢礼。"她转身张开双臂，雀羽毯像翅膀般展开，将挤作一团的小妖们全都罩在底下，"看来以后要缝张更大的毯子啦！"
恰逢师叔祖拎着酒壶经过，见状弹指封住石芯逸散的魂火："用涅槃火暖一窝麻雀，三界独你一个痴儿。"却在转身时，悄悄往石缝滴入三滴琼浆。
覃深在渐弱的暖意里望向树下沉睡的众生——灵雀夫妇将蛋挪到离他最近的树根处，雪兔蜷成毛团挨着石脚。林清正将雀羽毯分给刚救下的幼崽，哼唱的音符与融雪声交织成网。
当月色再次漫过新添的裂痕，林清突然抱着药杵跑来。她将捣碎的紫珠草混着灵露敷在石纹上，指尖轻抚过每道伤痕：
"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她的呼吸扫过斑驳石面，"但疼的话，要说啊。"
石中沉睡的神魂在草药清香里蜷缩成团。此刻他忽然明白，自己穷尽心力点燃的岂止是四十九夜春光，分明是莽莽雪原里第一枝破冰而出的红萼——而这抹红，正悄然染透他冰封三万年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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