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年……为什么要走?”
那声低语,轻得像叹息,却像一把淬了冰的、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穿了任涵摇摇欲坠的最后一道防线!它不是在质问,更像是在她刚刚被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她才是那个背叛者的审判!
她猛地刹住脚步!身体僵硬地钉在办公室门口,背对着他。走廊惨白的光线从身后涌入,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投射在冰冷的地毯上。
为什么走?
他居然问她为什么走?!
一股积压了太久太久、混杂着血泪和绝望的洪流,如同被强行堵塞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被这句轻飘飘的质问彻底点燃!轰然爆发!
“为什么走?”任涵猛地转过身!声音不再是刚才的嘶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破碎的尖啸!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眼底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她死死盯着那个站在昏黄灯光下、攥着那支破笔、仿佛承受了莫大委屈的男人!
“高尔文!你问我为什么走?!”她一步一步,踉跄着,却又带着决绝的力道,重新踏进这间刚刚经历风暴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燃烧的炭火上!
“因为我受够了!”她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控诉,“我受够了永远只是你‘灵感缪斯’的标签!受够了在你那些伟大的‘艺术追求’面前,我所有的付出和痛苦都他妈不值一提!”
高尔文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失控的爆发震住了,眉头紧锁,攥着笔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却没有立刻打断。
“你记得你拍《城市边缘》那部纪录片吗?”任涵的声音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带着哽咽,却字字清晰如刀,“那半年!我白天去广告公司做狗屁文案!晚上回来给你整理拍摄素材!剪辑!写文案!拉赞助!求爷爷告奶奶!我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就为了你那点‘纯粹的理想’!结果呢?!”
她猛地指向他,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片子拿了奖!你在台上感谢这个感谢那个!感谢投资人!感谢评委!感谢你妈的老天爷!你他妈感谢过我一个字吗?!我在台下!胃疼得蜷成一团!你看见了吗?!你问过一句吗?!”
高尔文的脸色骤然一变!眼底的风暴似乎再次凝聚,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没有!”任涵厉声打断他,泪水决堤般滚落,“你眼里只有你的片子!你的奖杯!你的‘艺术’!我呢?我只是你成功路上一个可有可无的注脚!一个需要时拿来用,不需要时随手丢开的工具!‘缪斯’?哈!多好听的称呼!不过是你用来装点门面、满足你艺术家人设的漂亮花瓶!”
她逼近一步,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到他脸上,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绝望:“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放弃自己的片子?!为什么不再碰摄像机?!因为每次拿起它!我就会想起那个晚上!那个我因为连续熬夜帮你赶片子进度!晕倒在剪辑室!送到医院才知道……才知道……”
她的声音陡然哽住,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那破碎不堪的字眼:
“……才知道……我们……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他……他没了……”
最后三个字,轻如蚊蚋,却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在死寂的办公室里轰然爆开!
高尔文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如同被冰封的石像!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攥着那支笔的手猛地一抖!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书架上的摆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茫然……和一种被彻底击穿的、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痛楚!
“没了……”任涵看着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崩塌的荒芜,心口像被生生剜去一块肉,痛得她几乎窒息,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宣泄后的快意,“……就在那个你忙着应酬投资人、庆祝项目启动的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医院里……听着医生跟我说‘节哀’……”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苍凉:“……高尔文,你告诉我……那个时候……你的‘纯粹艺术’……你的‘伟大追求’……在哪?它能不能填满手术室里的冷?能不能止住我身体里流掉的血?!能不能……把我那个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还给我?!”
办公室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了城市的夜空!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如同天穹的怒吼!
惨白的电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瞬间照亮了高尔文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骇和破碎的脸!也照亮了任涵泪流满面、却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解脱的决绝神情!
雷声的余音在房间里嗡嗡回荡。
高尔文像是被那道闪电劈中,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任涵,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他眼底那片刚刚被撕裂的痛楚荒地,此刻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剧烈地翻腾、灼烧!震惊、痛苦、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迟来了太久的、灭顶般的悔恨和绝望,如同无数只利爪,疯狂地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般的抽气声。他想上前,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他想伸手,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控诉着他所有罪行的女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当年所谓的“追求”,在她身上刻下了怎样深可见骨、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我……”他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不知道……我……”
“你不知道?!”任涵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再次拔高,带着泣血的嘶哑,“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只是不在乎!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光影!你的梦想!你的艺术殿堂!我和那个孩子……我们算什么?是你攀登路上可以随时踩过去的垫脚石吗!”
她一步步后退,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死死盯着他:“离婚?那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尊严!我不想再当那个被你榨干了所有价值、最后连一点残渣都被嫌弃的‘缪斯’!我不想再看着你为了那些所谓的‘艺术’,把我们的日子过得像一场冰冷的交易!我不想……再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一遍遍听着你电话里说‘今晚不回来了,项目赶进度’!”
她退到办公室门口,背脊抵着冰冷的门框,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消耗而微微颤抖,眼神却带着一种燃烧殆尽的灰烬般的决绝:
“高尔文,收起你那副受害者的嘴脸!你问我为什么走?好!我告诉你!因为我累了!我受够了永远排在那些冰冷的胶片和分镜稿后面!我受够了在你心里,我永远只是你‘灵感’的附属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会痛、会流血、需要被看见、被珍惜的人!”
“现在,”她抬起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冰冷,带着最后的宣判,“你满意了?看到我这个‘缪斯’被你亲手打回原形,落魄到要靠你施舍的‘顾问’身份苟延残喘,你是不是终于觉得……扯平了?”
话音落下,她猛地转身,决绝地冲出了办公室!身影瞬间消失在走廊惨白的光线里,只留下那扇门在巨大的惯性下,发出“砰”的一声沉重闷响!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
只有窗外暴雨倾盆而下的哗啦声,如同天河的闸门被彻底冲垮,疯狂地冲刷着这座冰冷的城市。
高尔文依旧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惨白的闪电再次划过,照亮了他脸上那未干的、一道极其清晰的泪痕。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空洞地落在地毯上。
那支廉价的蓝色中性笔,静静地躺在那里。笔帽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卡通鱼头,在闪电的映照下,仿佛正咧着嘴,无声地嘲笑着他此刻的狼狈与……崩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住那个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被巨大雷声彻底吞没的哽咽。
“轰隆!”
又一声惊雷炸响!震得整栋大楼都仿佛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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