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温度提前被调高，顾宁伊刚上车就浑身一暖，他朝好久没见的司机小石打过招呼，便被赵林午扶着，在后排右侧坐下喝姜茶。
赵林午细细擦拭着他腿上的水渍，“换身衣服吗？”
顾宁伊喝完长舒一口气，蹭了蹭垫着毛毯的座椅，“不用，群青离这儿又不远。”
冰凉的液体喷在膝盖上，赵林午无比熟稔地轻轻揉按起来，“你住群青？”
顾宁伊没回答，只是挑起眉毛，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
从头顶叛逆着竖起的碎发，到镜片遮掩的眼睛。眼尾随浓密睫毛微微上扬，哪怕一脸疲惫与冷酷，也显得深情脉脉。
而后是高挺的鼻梁。
因尴尬而紧绷的嘴角。
“别看了。”赵林午终于忍不住控诉。
“怎么知道我住群青的？”顾宁伊瘫在座椅上咯咯咯地乐起来。
“我找人打听过你。”赵林午说。
“没找人跟踪我？”顾宁伊没看他，给足他整理心虚表情的空间。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顾宁伊膝盖上打着圈儿，按出一阵酸胀，却并不难受。
“如果有……你会生气吗？”赵林午问。
“不会，”暖意从膝盖扩散至全身，顾宁伊的心也变得暖洋洋，“你不承认，我才会生气。”
赵林午沉默了一会儿。
手上动作却没停，他按顺序一个个穴位揉按着，力度时间都分毫不差，再搓热掌心，微微拱起，自膝盖推向顾宁伊大腿内侧，放松紧绷的肌肉，一遍遍重复着。
但顾宁伊知道，一丝不苟的标准化流程，只是机器人在逃避感情。对他身体的掌控，也是赵林午缓解焦虑的方式。
“赵林午，别想那么多，”顾宁伊打碎他缓慢筑起的屏障，“你没准备好告诉我，那就先不说。我想让你坦率，我生气，都是我的事儿，但你可以忠于此刻内心的选择。”
赵林午帮他围上能自动加热的护膝，同他拉开距离，深吸一口气说：“我的确一直派人跟着你。”
“嗯，”顾宁伊却没忍住追过去，在他叛逆的发丝上揉了一把，“乖宝宝。”
赵林午定在原地，呼吸也被冻住。
顾宁伊有些奇怪，“你还有要坦白从宽的？”
“嗯，”赵林午顶着鸡窝头，尽力剖白内心，“我没打算让你回群青。”
顾宁伊假装搓牌码牌的手一顿，重又往车窗外望去。
商务车不久便路过群青大门，顾宁伊在越来越近的小摊贩中，一眼看见了许宁和许匆。
一见赵林午的车，许匆便发疯似的冲上来，口中不停呐喊，但车隔音太好，顾宁伊一个字儿也没听清，只凭口型判断出一句“让我见他”。
他气势汹汹地追车，时不时捞起棍子往车上砸。
好在司机经验丰富，猛踩油门，棍子重重落在地面，车却毫发无损。
顾宁伊明知双腿难追四轮，也被许匆阴狠的眼神一惊。
但更震惊的是，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编剧许宁，竟然追得上这不要命的人，还拎着脖子把他扔回了出租车。
“好强……”顾宁伊下意识模仿起这动作，揪得赵林午头发都掉两根，“嘶，不好意思。你在绑架我吗？”
赵林午却连眉也没皱，听见顾宁伊先跟两根头发道歉，还不自觉地微笑，“许匆在蹲你，群青不安全。”
“他找我干嘛？”顾宁伊敏锐地嗅出点不对劲，“等会儿……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还砸你车？”
“他主要喜欢我叔叔，喜欢我只是顺带，”赵林午迅速撇清关系，“他想让我带他去见我叔叔，找你，可能是利用你要挟我，估计还会顺便喜欢你一段时间，你不要被骗。”
“啊，啊？”顾宁伊震惊得都忘了丢掉掌心的已故头发。
许匆的白月光其实是网传白月光的叔叔？
这位叔叔顾宁伊还确曾见过的。
皮相尚可，但一身龟毛臭规矩，迟到半秒钟都要大发雷霆，顾宁伊还阴暗地怀疑过，他是不是有点儿见不得人的癖好……
“就是你想的那样。”赵林午无奈地撇了撇嘴角。
这信息量实在有些大，顾宁伊真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是长辈的事儿。
还是他蛐蛐过很多次的长辈。
赵林午捻起那两根头发，丢进车载垃圾桶，“不知道许匆还有没有后手，你这几天住我那？”
“好。”顾宁伊点点头。
“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你先换身衣服？”赵林午拿过叠放好的衣服。
“好。”顾宁伊又点点头。
“早餐吃鲜肉月饼？”赵林午问。
“好……”顾宁伊欲点又止，“个屁！逗我很好玩？”
赵林午微笑起来，“换衣服吧。”
司机小石很有眼色地升起挡板，顾宁伊也没犹豫，三下五除二脱掉上衣，漂亮的肌肉线条一闪而过，赵林午却微不可察地眯起眼睛。
顾宁伊刚穿好手臂，把头钻进上衣，却被举着胳膊按倒。
“先别穿，有水没擦干净。”笨拙的借口。
毛巾轻轻划过侧腰，沿着腹肌线条缓慢地擦，最后停在肚脐上方的小洞。
啧。
光顾着震惊，忘了这茬。
他固执地要求赵林午坦率，赵林午也对他的身体有近乎偏执的掌控欲，他们为此吵架、冷战过不知多少次，最后闹到床上不了了之，可矛盾始终没解决过。
抽烟、淋雨、不顾惜身体都还只算小菜，但打脐钉……属实是超过了赵林午的承受度。
“什么时候打的？”赵林午轻轻将手按上去，语气波澜不惊得有些不正常。
“分手那天。”顾宁伊双眼被蒙着，只能透过衣服看见窗外明明灭灭的光线。
赵林午的手指在他小腹上揉按，像焦躁不安的鸵鸟，埋在土里一圈一圈地打转。
争辩的话溢到齿间，又转变成安抚。
顾宁伊抬起手，在一片模糊中寻找赵林午，又被那根焦虑的手指立刻握住，按在他脸侧。
“赵林午，”顾宁伊在他掌心与脸侧的夹缝里，轻轻捏起他的耳垂，“我跟你说过的，这是我想做的事儿，你……也要做你想做的，跟我无关的事儿。”
“不疼吗？”赵林午盖住他的手，力度刚刚好，只能感受到严丝合缝的压力，却没有一丝痛。
“疼，恢复期疼得要命，我连坐都不能坐，但愈合的过程……”滚烫而急促的呼吸扑在掌侧，顾宁伊立刻止住错误的话题，“但……如果戴上脐钉，会很好看的，下次给你看。”
赵林午的呼吸停了一瞬，喉咙滞涩着，也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只是追问：“什么时候？”
“看你，”顾宁伊松了口气，“行了赵总，能不能让我穿衣服了？”
“我帮你。”赵林午轻轻拉着衣角帮他穿好，又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肚脐上的小洞被衣服盖住，但赵林午的视线仍时不时瞟向那处。
顾宁伊余光瞥了眼他迅速打字的手，“赵总大清早安排什么工作？”
“许匆的事儿。”赵林午面不改色心不跳。
“想听实话。”顾宁伊换上裤子。
赵林午犹豫着说：“让助理去买脐钉。”
“好乖，”顾宁伊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把，“买6毫米的，还有消毒水，记得给助理加工资。”
“嗯。”赵林午任由他作乱。
车窗外，一轮红日自云层间升起，将天空染得焕然一新。
顾宁伊讨厌夜戏，尤其是通宵的夜戏，但他喜欢彻夜黑暗之后的这轮日出。
清晨是一切苏醒、向上生长的时刻。
皮肤终于干爽而温暖，困意后知后觉上涌，顾宁伊满足地闭上眼睛，“困了，我眯一会儿。”
这一晚心情大起大落，又淋了不少雨，没出半分钟，他就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顾宁伊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稳稳地走进电梯，又被失重感弄得更加眩晕。
他迷迷糊糊地被放下，迷迷糊糊地被喂药，迷迷糊糊地念叨着“我能自己洗”，就把赵林午推出浴室。洗完澡又一路踢踢踏踏地走到次卧，扑进柔软床榻。
拖鞋还挂在脚上，人已经开始打小呼噜了。
赵林午无奈地帮他脱鞋盖被，才回房间处理堆积的工作。
许匆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躁动时极易伤人，悲伤时自我攻击，好在他还听得进许宁这个远房表哥的话。
趁他自怨自艾，许宁很不道德但极有效率地和他谈了些条件。
半小时后，许匆本人及工作室发布道歉声明，工作室隶属的从一传媒也发布解约公告，代言品牌纷纷删除许匆相关信息。
从私生爆料到彻底塌房，只用了一夜。
许多人昨晚还在地铁看见的明星，今早便和广告牌一同陨落。
像一场虚浮的幻梦。
梦境消散，昼夜颠倒的娱乐圈打工人终于可以补觉。
赵林午轻手轻脚走进次卧，顾宁伊微微张嘴，整个人大喇喇瘫在床上，看样子睡得正香。
睡衣扣子不知何时被解开，整片漂亮的胸肌与腹肌敞露在外。
赵林午确认他已经退烧，将散落在外的四肢一一塞回被子，才放下心转身离开。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小午”，顾宁伊朝他的方向轻轻翻身。
赵林午的脚步顿在原地。
以往这种场景，只会发生在他们……之后，自己仍然需要处理工作时。
顾宁伊在做什么梦？
赵林午没忍住走回床边，却被顾宁伊横着腰捞到面前。
他没睁眼，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
睡梦里的顾宁伊，和四五年前的模样重叠。
他在索要一个来自男朋友的晚安吻。
微薄的日光洒在顾宁伊脸上，赵林午犹豫着，并不确定该不该在对方毫不知晓的情况下，偷偷地占有。
但顾宁伊挑起眉毛，像是等急了。
赵林午定了定神，将自己的鼻尖缓慢贴上顾宁伊的嘴唇。
一触即分。
顾宁伊眉毛挑得更高，像是对陌生的触感有些意外，但他亲过便跑，勾着唇角翻身，把刚盖好的被子又都夹在腿间。
鼻尖上的触感仍旧鲜明，赵林午愣在原地，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一路向下扫视。
修长的脖颈。
漂亮的肩胛骨。
常年锻炼的手臂线条。
起伏的腰线。
隐没在睡裤之下，但赵林午知道扒掉它，就能看见的连着腰窝的纹身。
修长的双腿。
适合绑起来的脚踝……
“看够了吗？”“熟睡”中的顾宁伊忽然开口。
赵林午被吓了一大跳。
顾宁伊仍然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看够了就去睡觉。”
赵林午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道了声晚安。
但没过多久，赵林午再三确认顾宁伊的确在熟睡，便重又站回了床边。
05：前男友都上我车了，我能让他跑？[墨镜]
01：嘴都伸到你脸前了，你还能躲呢。[白眼]
后天见[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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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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