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之后，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悄然发生。
流言蜚语并未完全消失，但它们似乎失去了部分杀伤力，像背景噪音一样存在着，却不再能轻易刺伤初影。或许是她身上那种“认命”般的平静让好事者失去了兴趣，又或许是调查组那边迟迟没有新的动作，让人们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更重要的是，初影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种与现状共处的方式。她不再终日困在那间废弃的资料室里，而是开始频繁出入研究所的中央图书馆和对外开放的学术数据库阅览室。她借阅大量最新的学术期刊和专业书籍，常常一坐就是一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外界的纷扰与她无关。
梦栀有时会在图书馆遇见她。她们很少交谈，通常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初影会极轻微地点头示意，梦栀则回以一个浅笑，然后各自安静地做自己的事。但这种沉默的互动本身，就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一次，梦栀抱着一摞过期期刊去归还，正好看到初影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面前摊开的厚重外文书页上，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划着一个复杂的分子式，眼神专注而明亮，焕发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彩。
那一刻的初影，仿佛重新回到了属于她的领域，那个由公式、数据和逻辑构成的世界里，她是绝对的主宰，纯粹而强大。
梦栀放轻脚步，不忍打扰。
她开始相信，剧情或许真的在被改变。初影没有在打击中沉沦，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积蓄力量。那些看似边缘化的、无关紧要的文献查阅工作，也许正是她寻找新方向、另辟蹊径的方式。
这个认知让梦栀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连带着B栋枯燥的工作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她甚至开始偶尔和同事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午餐时也会主动选择靠近初影的位置坐下——虽然两人依旧很少交谈，但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隔离感确实减弱了。
一天下午，梦栀需要将一份林主任签好字的文件送去A栋行政部。穿过走廊时，她听到两个研究员正在低声讨论一个技术难题，关于某种新型复合材料在不同温度下的应力反应模型，似乎遇到了瓶颈。
梦栀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却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她记得不久前在初影的桌上看过几篇相关领域的论文摘要。
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回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那个……我前几天好像在哪篇文献里看到过类似问题的讨论，好像是《材料科学前沿》最新一期的一篇综述，或许可以参考一下？”
那两个研究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料到这个B栋的小助理会插话，但还是客气地道了谢。
梦栀快步离开，心跳有点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这句嘴，或许只是想证明，初影所做的那些“无用功”，并非真的毫无价值。
几天后，她在茶水间偶然又听到那两个研究员在兴奋地讨论，说那个模型问题果然参考了那篇综述后找到了新思路。
“……还真没想到，那种偏门的期刊也有点东西。”
“是啊，差点就错过了。”
梦栀低着头接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一种微小的、隐秘的喜悦在她心底蔓延。她仿佛和初影共享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共同参与了一场无声的反击。
她甚至开始幻想，也许初影能彻底摆脱原来的悲剧轨迹，在这个领域找到新的出路，用实力重新证明自己。而她，这个意外的穿书者，或许真的能见证并促成一场奇迹。
这种“好转”的假象如此诱人，几乎让她忘记了书中描写的那股强大而冷酷的剧情引力，忘记了最初那封匿名信出现时的不祥预感，也选择性忽略了那位张研究员偶尔投来的、阴冷而探究的目光。
希望像温暖的潮水，暂时淹没了潜伏在深处的礁石。
她沉浸在一种近乎盲目的乐观里，以为冰雪正在消融，春天或许真的快要来了。
却不知道，最深的寒意，往往蛰伏在阳光看似最温暖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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