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云则习惯性的板着脸 ,他留意过攻打西城门的阵旗,那是若夏红羽军的旗纹,领兵的必然是景家人,其人领受的非皇命不可。
一场仗要想真正打起来,先行派兵的一方必须做主准备,只是朝廷并非人人一心,景家主战,打仗必然有所消耗,一方出力,一方出钱,往往主和的是那出钱的一方。
他叹了口气,似乎感觉到千金重担,“若夏的主和派听闻在皇室中份量颇重,咱们能拖延的时间越长,他们的消耗也就越大,若他们当真是冲着银矿来,却没能拿到应有的收益,云祥这块地他们也无力吃下。”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时机更是不容错过,要真是他们朝中意见不合,这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林县尉仿佛窥见了一丝希望,南城门尚且如此艰难,真正面对若夏红羽军的西城门,想必更为惨烈,这反而让他变得更加乐观,正如同抓见眼前一点点机遇。
他们说了一席话,卢指挥便带着着手布置南城门防守,庄指挥进城必然是要领兵赶去支援西城门,南城门这边不能再由百姓和官兵防守,他便做主敲定带人替了林县尉一行人。
城外的情况他们大略瞧了几眼,那群山匪并非是些胆小如属之辈,颇有几分血性,在庄指挥的围剿下丝毫不见溃败,牢牢将孙鹤护在后背。
厢军骑着马围着山匪打转,手中箭矢有意避开胸腹等有盔甲护身的地方,专挑手臂、腿、甚至脸这些毫无防护的地方下手。
外围有人身中数箭,难以维持队形,被骑兵绞得绝望,于是试探着举手投降,却在下一秒被一箭贯喉而过。
按照庄指挥的意思,既然负隅顽抗,那便尽数灭了就是,是矣厢军们下起手来毫不留情,联合绞杀的场面叫人不忍直视,易辞晚没敢细看,别过头有些不适地皱紧眉头,她仔细在心中劝服自己,这群山匪到底是害人害己,比起云祥的遭遇来说没什么值得惋惜的。
“卢指挥、林县尉,”易辞晚抬手交叠,朝二人匆匆行了一礼,“南城门已无大碍,我便带着受伤的百姓和士兵先去城中安置。”
“也好!”林县尉上前挡了一步,背对着城门外的惨状,吩咐百姓们跟随,“城内百姓我只怕无暇顾及……”
易辞晚打断他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即刻带着人离开,将易宅腾出来安置伤员,厢军中人未必都是云州人士,是否如这群山匪一般混迹了别有用心之人,易辞晚不敢赌。
只是密道的入口切不可暴露,还得先将厢军和百姓们隔开。
青壮年都随陆县令和林县尉分守两座城门,还未来得及知晓密道的确切位置,易辞晚将他们隔去粮仓附近安置。
正好为城中军民筹备吃食。
易辞晚找人弄了几口锅,吩咐卢三娘子等人备菜,又指使金铂带着百姓们架几座土灶。
“铁器铺子的人送来四口大锅,这锅可不小,待会儿燃起的烟怕是要熏死个人了,”梧悠上手摸了两把,指尖留了些灰色的痕迹,她一边擦手指一边道:“得叫人抬过去先洗一洗。”
梧绿挽起袖子过来提了口锅掂了掂,“送到池塘那边洗罢,”她叫了几个人过来抬锅,把粮仓的册子递过来问道:“百姓们各家要领粮食,粮仓里的屯粮咱们事先又运去半成,如今要顾着兵将们的吃食,只怕有些不够。”
县衙的粮仓也还剩半成屯粮,里头多为赋税所收,要上缴云州,要动用还得请一封文书,只是如今信送不出去了,这担子只怕要陆县令来扛。
“先将着粮仓里的粮食用着,我到西城门瞧瞧,”易辞晚停了不到半刻钟,又马不停蹄地赶去西城门。
只隔着两条街,易辞晚便能明显的感觉到西城门的情形大不一般,路过的所有人几乎都维持着防备的姿态,视线紧盯着西城门的方向,呈现出紧张的寂静。
入眼可见一片狼藉,纵然若夏并未攻入。
但攻势似乎停了。
易辞晚一边向街道上防守的百姓们打听,一边在人群中搜寻陆县令的方向。
靠近西城门的屋舍上插着数支箭,看箭羽的方位应该是来自城外,瞧着比云州军所用箭矢略短一些,百姓中有几人受了伤,正在接受诊治,大家都缄默不语,气焰略微低沉,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小心飞箭!”
易辞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人拽住了胳膊引向一处屋檐,她顺着胳膊上的力道抬头,便瞧见了言知确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被言知确用力按在窗台边,一支箭猝不及防的擦过她的裙摆,钉入青砖缝隙之间。
“嗖嗖嗖——”
与此同时,她听见一阵密集的锐啸,余光窥见西城门上方涌来一片黑压压的箭阵,仿佛有千万只马蜂俯冲而来,撕破风云“笃”得一声扎入屋舍和街道。
尖叫和哀嚎声夹杂在箭雨中。
百姓们提前避入屋檐下,近乎呆滞地望着满眼晃荡的铁雨,就快要拿不稳手里的武器。
提前准备的弓弩面对此番攻势,仿佛毫无应对之力,易辞晚只觉得心一瞬间揪紧,一股难言的窒息感包围着她。
“贺校尉他们……”易辞晚眉头紧锁,眼看着又一支箭扎入她脚尖前一尺距离,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于是改口道:“南城门守住了,目下不会有威胁,只是得为守城军民准备伙食,我要寻陆县令打开县衙粮仓,他人在何处?”
“避一避箭雨,我带你过去,”言知确推开易辞晚身后的窗户,翻身进去递出手来接易辞晚,他带着她从屋舍穿梭至院落后门,拐进了另一处院落。
此间屋舍比别的房屋要矮上一层,相近的那面墙正好在一处安全的夹角,巧妙避开落箭,言知确贴着墙往里走,一只手往后握着易辞晚的胳膊,低声提醒道:“先前若夏架梯攻城,与咱们的人交了几次手,没能登上城楼,陆县令在交战时不慎中了箭,伤在胳膊,由人守着在里头治伤。”
箭响未停,易辞晚有些心不在焉,紧跟着他的步子往前,无意间望见他脖颈上一处细长的擦伤,冷声道:“这箭阵维持了多久?”
“几乎一刻钟射一场,”言知确研究过对方的路数,深晓对方意图,“他们在试探我们的人数,准确来说,是试探是否真的是荣安军守城。”
入城的荣安军仅寥寥数人,尽数被打散分别带队紧急训练上阵,在城墙上勉强迷惑住对方,但对方也在怀疑城墙上士兵的身份,荣安军有一利器猛火药,威力极强,让若夏在战场上吃尽了苦头。
景云庚唯恐贺校尉故作引君入瓮之计,便以箭雨试探,逼云祥以箭阵相对。
箭雨出手,便能大致估算人数。箭队往往打副阵,占军营两成人数。
易辞晚听到这里,突然顿住步子,拽住言知确的衣袖,“难道只能让他们这般试探下去?不还手若夏便知我云祥实力,还手又更易暴露,贺校尉必须镇守在城楼之上稳定军心,人我们倒是有,只是并非荣安军,恐怕要用些迷惑的手段。”
他们试探的不就是人数吗?倒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应对。
此时箭阵骤停,按照言知确的说法,她有一刻钟的时间。
“言知确,陆县令那里你替我跑一趟,我原路返回,有件事需要尽快办好,”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咱们分头行动。”
言知确下意识捏紧拳头,想开口拒绝可又深知此时绝非顾及儿女私情之际,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思忖易辞晚的话,一刻钟时间太过紧迫,他想不出该用什么法子应对,最终只能默默松开手。
“好!你只管去做,我会守着这里的百姓架好弓弩协助。”
……
一刻钟后,鼓声再度响起,景云庚下令换队,由二队顶上放箭。
后方士兵开始轮休,若是至黄昏还未能得手,便要依计划先退回护城关休整,再于夜半攻城。
二队排两行队伍上前仰天拉弓,一行对准城门上方射箭入城,一行对准垛口限制城楼守兵行动。
箭矢齐齐飞射,垛口处的荣安军瞬间隐去身影躲避飞箭,景云庚留意着云祥城内的动静,手指按在马鬃上,渐渐失了耐心。
“景将军,大将军那边传信过来,荣安军的确有异动,”一名副将捧着信筒上前,高举至景云庚腰侧。
景云庚取信看过,很快揉成一团连同竹筒一道丢回小兵怀里,“这么说这城里迎战的当真是荣安军,这信还有谁看过?。”
“周副将方才瞧过了,”那副将垂着头拱手道:“他往府城递了信。”
周副将是主和派塞进来的人选,知晓对面是荣安军,定然有所顾忌,景云庚心思一转,缰绳在手心绕了一圈,抬眸瞥向前方箭队,突然不屑一笑,“传令下去,箭队每半刻钟攻一次。”
熟悉了一刻钟的间隔,对方定然有所松懈,他也好尽快打出战果来,堵住那群迂腐之人的嘴。
景云庚驭马往前,靠近箭队,这一回他亲自提箭拉满弓对准云祥城,与其放空箭,不如射中些什么,就比如——荣安军军旗。
他横弓上移,箭头对着旗面上那随风若隐若现的荣字,搭箭勾住弓弦,屏息瞄准,就在松手的千钧一发之间,他的注意力被旗帜后方一缕炊烟吸引。
“那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