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确下定主意学做生意便一日也不肯懈怠,镖队往来云祥与寿州,运送军需的事也渐渐在云州传开,由云州县衙呈递文书为众商贾奏请嘉奖。
易辞晚交代彭满递送的捐赠名录,也被府衙公开张贴,彰显云商义举。
这几日,频频有人登门赠礼,易辞晚便将铺子彻底甩开手,将言知确放到卢崇手底下,忙着与众云商拉进关系。
要说自从易辞晚撤回云祥,寿州的生意全仰仗着值得信赖的几位老掌柜支应,易家在云商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几乎到了不被人提起的地步。
如今要逐一走动,易辞晚且得费些心思。
名归名,利归利,名录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大家也都是表面上走动一二,全个体面,半分不带利益上的来往。
云商们这是在观望,就凭易辞晚手里那点家当,要放在整个寿州城来看,却也不值一提,她要想继续走下去,这年头单打独斗可不成,最好是借东风行大事,得叫人瞧见自己的潜力。
只是这东风又要从哪里借,易辞晚翻遍了册子,也没寻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易辞晚揉着肩膀转了转脑袋,将册子丢到一旁,准备歇一歇,缓口气再看看。
庭罗在门上敲了敲,“姑娘,先前让查的事有明目了。”
“哪一桩?”易辞晚招手让她进来回话,可仔细想了想,这几日分派的任务实在有些多,她还真理不清楚是哪一桩。
庭罗迈步到她身旁,弯下腰附耳道:“跟在水师舰队后面的商船,查出了两家的身份,一家是楚商胡家的运盐船,一家是扬州楚家的货船,另一艘却不得而知了,似乎没在码头停靠,径直往前了。”
“我记得,胡家的生意似乎往越州扩张,寿州应该没什么产业,倒是楚家在寿州很是有些地位的。”
易家从前与这两家平起平坐,对他们还算了解,不过那都是祖父在世时的光景,眼下倒是云泥之别,半点也赶不上旁人了。
不过楚家在寿州商界的确有些份量,同样是管事主持,大宗生意在扬州那头,主家也不常露面,却无人敢怠慢。
单是那皇商的名号,便很叫人艳羡。
易辞晚遂问,“楚家那边如何,有打听到什么新的消息吗?”
庭罗说有,“楚家的船似乎是三到五日便要往返寿州至扬州,时间极为固定,货物以茶为主,不过混到杂工里的人发现,这几日他们名下各家铺子都由茶行新添了人手,似乎在做些什么准备,连账册都收了回去,底下人都不知其中内情。”
“这是要来大人物了,”易辞晚对这一招倒是清楚的很,外派的生意需时时查账,以免下面的人动了歪心思,来查账的,少说也是个能拿主意的人,只是这一查,或许要动摇管事们的地位,暗中使些手段,就当临时扫扫佛脚。
“你赶紧让人查一查,或是在码头蹲守,尽快弄清那人的身份,”易辞晚催她出门,同时让人叫卢崇过来。
既然想要攀上这棵大树,明目张胆的贴上去终究落了下乘,得想个法子吸引旁人的目光。
易辞晚待卢崇进门便将人叫到了里间。
“之前鲜果的生意,是不是有几笔往外走的?都是去了些什么地方?”
卢崇坦言,“行会采买,往京城运送新鲜瓜果,在咱们这里只挑了李子,一共三回,每次百斤。其余的没敢接下,鲜果不便运送,中途就要折损不少,都是改了果酱果脯。”
南境雨大冲毁道路,水路太慢,陆路又风险未定,卢崇便拒了。
“主家问这个做什么?可是京城那几批货出了问题?”
易辞晚摇头,“那都是行会做主采买的,出了什么纰漏也算不到咱们头上,我是想将这生意同楚家谈一谈。”
卢崇再三思虑,觉得不妥,“楚家是茶商,恐怕和咱们谈不到一处。”
“未必!”易辞晚想起这几日从云商那边听来的传闻,提醒道:“楚家似乎牵连上了什么,那位楚主家前几日往京城赶去了,这时候又派人过来查账,多事之秋,要是我可不会派一个管事过来,若非是他夫人,便是楚家独女。”
这种时候信谁都不如信自己,妻儿子女便是最亲近的人。
易辞晚道:“可我猜,多半来的是楚大姑娘,若真是她的话,咱们或许还真得做些准备投其所好。”
楚家的夫人出身胡家,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但关键不在于她,而是她名下唯一的女儿,楚主家北上京城,家中必须有人坐镇,胡夫人离开扬州的可能微乎其微,至于楚家那位继子,听说是个常年不着家的,没什么野心。
而楚家的大姑娘,反而脱离楚家,自寻了新的门道,她手底下最出名的是香粉生意,就说那玉霞台,易辞晚托人买了好些年也没见过一回,还有些古玩珍宝的生意,她要是真往人面前报一报名号,少说也是个大客户,当初赠虞大姑娘那些玩意儿,半数都是出自楚大姑娘名下的铺子。
不过易辞晚到底还是在那些云商手里讨到了好处,楚大姑娘近来做起了香饮子的生意,这可真是撞到易辞晚熟悉的领域。
别的不说,以鲜果做饮子,她研究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方子,要多少有多少。
易辞晚想到这里,心思一动,吩咐道:“旁的你都不必管,你赶紧到铺子里去,咱们的香饮子每日换着花样上,把名声打出来,行会那边也上点心,多留意留意,听说李行头即将退任,咱们若是能借势争一把行头的位置,日后的生意定然一步登天。”
届时,她在通一通云商们的人情,这年头做鲜果生意的少,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晌午。
庭罗带了消息回来,确认那人的身份,确实是楚家的大姑娘,易辞晚带着人到铺子里仔细布置了一番,换上显眼的扇型松木盘盛鲜果,以应付行会查检。
接下来便是暗中等待,寻找时机。
只是她没想,千盼万盼的楚家大姑娘,既然自己摸索着找上了门,倒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未近午时,易辞晚带着言知确出城挑选合适的鲜果,她打听到云商做布料生意的吴老板与茶行主事有些交情,便准备往他宅中送些可口的李子,以做茶饮为借口,请他代为买些好茶,鲜果若无特定的手法不易存放,定会往茶行送上一份,这便有了露脸的机会。
易辞晚将从树上摘了两颗李子到水缸清洗,清脆地咬了一口,忙别过头吸了吸口水,囫囵吞咽,又极为自然而殷勤地将另一颗横举到言知确嘴前。
他的注意力全然被摘果子的伙计所吸引,只知道易辞晚递了果子过来,看也没看,便托着她的手往嘴边送。
“咔嚓……”
言知确忽然猛地甩过头,往旁一个踉跄,但自小的涵养告诫他,绝没有当面吐出来的道理,他只能舌根紧紧将那口果肉压在上颚,猛地咽了一大口。
一种无法形容的酸涩。
将将挨着唇舌便在味蕾上轰然炸开,不似针扎,却又麻又刺长了腿脚一般往喉咙里钻,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人防不胜防,周身汗毛都仿佛跟着一缩。
他就只咬了那么一小口。
言知确眼里瞬间被激起一层薄泪,但见易辞晚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是她手里那颗果子,也只浅浅咬了一口,他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尤其是她那颤抖着就快压制不住要上扬的唇角。
“夫人要是当伙计给人家摘果子,定叫东家赔个底儿掉,”言知确甩了甩手里的果子,想了想凑到一旁拴了好几天来路不明的羊面前。
这羊一直不见人来寻,这几日才问到了主人家,就等着人来牵,也不敢随便放出去,就怕它又啃了园子的菜和果树。
它可是个不留情面的主。
果然,面对言知确的好意,它先是颤抖着嘴皮过来闻了闻,很快收回嘴一把拱开,鼻子里喘出一阵粗气,随后压着下巴斜眼望过来,亮出头顶上那两个弯曲似镰刀的角。
易辞晚见它抬起了两条腿,忙把手里的果子往它羊角上一插。
它很轻易的甩开,梗着脖子望着易辞晚身侧一动不动,两条细腿笔直地插入土里。
易辞晚也压着下巴和它对峙,站了会儿,见它还是不肯挪动,于是伸手把一旁看热闹的言知确也拽过来。
远处摘果子的伙计无意中瞥了眼,同旁边的短工挺着肚皮看稀奇,“这羊迟早得被气的翻过去。”
短工哼哼一笑,往外头抬了抬下巴,“主人家这不是来了?”
伙计顺着视线望过去,就见一个佝偻着腰的汉子从田坎上跑来,身后不远处还跟了个脚步飞快的护卫,像是一追一逃。
他们赶忙扛着筐子护过去。
两个人几乎同时跑到易辞晚面前,就听到两道响亮的声音。
“感谢东家仁义,我来牵羊。”
“贵客上街了,没去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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