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辞晚听完拔腿就跑,众人只听到一个远远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找车把果子送进城,速度要快。”
伙计转动着眼珠偷偷撇了眼旁边的人,发现说的是他自己后,忙后知后觉地高声“哎”了声。
他正拽着短工去寻车,易辞晚又坐着马车返回原地,钻进人群里一把薅住言知确的胳膊,把人拖走。
“愣着干什么,你来驾车,飞也得飞过去。”
言知确脚下一个趔趄,上半身先跟着飞出去,在田坎上跑得东歪西扭。
“慢点慢点……”言知确抽空插了一句。
众人望着易辞晚挥手放了车夫下来,把言知确塞上车,坐上驾车的位置。
汉子牵着羊,两脚插进土里,挠挠脑袋望着彭满道:“这也没发个话,羊我还能牵走吗?”
彭满挥挥手,“牵走牵走,小心我们东家回来,片了下锅。”
那汉子一愣,比了个手势,“要不您看看,五贯钱如何?”
羊养来就是为了卖钱,生意都送到眼前了,多少推拉一番,试探试探底线。
“嘿,你这羊瘦得像竹条子,五贯钱?把你这张黑脸皮仔细拍拍,你看看响不响,” 短工递了脸过去轻轻拍了两下,把他上下一打量,撇着嘴提醒彭满,“咱们买羊都是论斤的,这样瘦骨啷当的,”他背过身低声道:“不值这个价!”
“什么五贯钱?去去去,赶紧牵回去,”彭满轻咳一声,催促那人离开,也背过来凑近那短工,“现在什么行情?一斤值多少?”
寿州样样卖的比云祥贵,尤其是宅子,听说主家一次性搭进去不少,到底是繁华所在,彭满这几日趁着机会东拼西凑的打听,生怕自己吃了亏,被人家当外来户宰。
“嘶……”短工估摸了个大概,“若是羯羊,得是一百多文一斤,旁的要低些。不过现下不是买羊的最佳时期,都是春上生的小崽子,养羊户要留着过冬,又瘦又贵的,倒是鸡鸭更划算。”
彭满盘算了一则,觉得他说的有理,暗自琢磨着要在这庄子里养些牲口,好应付酒楼所需。
回去的路上,易辞晚也正盘算着这事。
“我想着不管怎么样,先跟这位楚姑娘攀攀关系,加上之前入了行会采选,总是能挨着行头的边,但光有果行的生意恐怕难以服众,旧时易家在寿州有间酒楼,这几日我抽空找人看了看,得重新修整一番才行,不做零散生意,专做宴会和席面生意,正好带上咱们的香果饮子,各州也得挑选合适的地段开分铺,做果脯、点心和香饮子,不贪什么收益,先把名打出来。”
言知确扶稳车门,一手掌着缰绳和马鞭,不免为她感到担忧,“这样一来,你岂不是日日得忙得脚不沾地,我看还是分派人手,分铺先放一放,梧绿她们两个替你盯着酒楼那边,咱们设法把楚家这件事先落定。”
易辞晚叹气,却也只能这样了,她背靠着车厢伸展手臂放松筋骨,喃喃道:“人要想挣钱,总是得累一点。”
行头的位置她势必是要拿下的,不然错过了这一回,往后可就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了,但她需要行头的身份去搜集消息,打探南北商路。
寿州不是最终的归宿,她希望他们一行人,往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栖身之地。
她承诺过,要带着他们往南走,过真正自由无拘无束的日子。
寿州离京城太近太近,易辞晚望着言知确的背影,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担忧。
“再快一点,”易辞晚看了眼天色,“直接到铺子后门停下,我绕道往街上走走,碰碰运气。”
言知确紧赶慢赶,马车终于如期抵达。
他跳下车伸出手准备迎接,眼前晃过一道紫色的疾风,易辞晚一个蹲跳下马车,抬起步子便往街上跑,只留给言知确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慢点……”这是言知确今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易辞晚一路拢着头发,不忘整理衣襟,气喘吁吁地跑上街,几家铺子转了一圈后,她打发留在铺子里的金铂等人出去探消息。
只要摸准了下落,无需什么技巧,只管开诚布公,易辞晚手里握着几份香饮子配方,经她试验,但凡尝过的也是有口称赞,不怕对方不动心。
关键在于,有些配方里的用料,独她一家有,易辞晚大可以放了这笔生意不做,留她只此一家的诚意。
祖父在世时,曾带她到楚家参加过一场酒宴,楚家人各个讲究,因着皇商的气度,他们做生意讲究个独树一帜,旁人一拥而上的他们瞧不上,偏生爱冷调里唱新词,总能做别人意想不到的生意,出手干净而利落,别说现在的易家比不上,就是在当时也是遥不可及。
易辞晚忙前忙后,热天里跑出一身的汗,她到铺子里弄了点冰水浸了帕子擦汗,门外突然有了叫了声。
她扭头,见金铂绕过伙计提着纸笔进门,当着她的面铺纸落笔。
他一边写,易辞晚一边念,“楚姑娘进了冰饮铺子。”
“可确定是那楚家姑娘?”易辞晚问金铂。
他忙丢了笔起身比划,末了又点点头。
“那还等什么?”易辞晚赶忙把那伙计叫过来,吩咐道:“你赶紧过去,让他们给客人们上新做好的帖子点单。”
帖子上有各色饮子的名称与图样,是她与言知确合力绘就,凭借着言知确生动传神的画技,也能给客人添点意趣,反而要比冷冰冰的木牌更引人注意。
伙计们赶紧去办,易辞晚也跟着绕道往冰饮铺子的后厨去,方便随时探听消息。
随即,就听见跑堂传了话过来,“三碗李子冰饮,临窗三座——”
李子……
易辞晚眼神一亮,要说她手底下最拿得出手的果品,就是这婲阳李,这可是她改了易家原有的树种用接花之法新栽不过两年的新种,甜度可与光州李子相提并论。
易辞晚赶忙提醒道:“用青白釉的斗笠盏,”楚大姑娘见多识广,寻常饮子入不了她的法眼,盛放的器具也必须别出心裁。
她又派人去叮嘱了几句,让跑堂上心侍候。
果不其然,那楚大姑娘有意打听李子的出处,跑堂也不拐弯抹角,径直提了果铺的位置。
“我看那一行人往对面的鲜果铺去了,”跑堂拱手,将方才交谈的内容一字不差的交代出来。
易辞晚用帕子包了块冰敷在脖子上,赏了他半月的工钱,随后又继续绕路到果铺附近,生等着人进去了,才狠狠呼出一口气,将冰块塞给身边人。
“成败就此一举,我今日非得将她拿下!”她接过伞收敛步子,迈得极为端庄。
接待客人的是个新捡来的小伙计,遇上客人盘问,心里又急又荒,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见东家一身紫衣极为夺目,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门外。
“行了行了!”东家笑他木头脑袋,又放他去招待旁的客人,“这边我来吧!”她收了伞,迎面笑得璀璨又大方,烈日炎炎,灼得人心头烦躁,她却毫不在意,带着微风踏入众人视线。
……
梧绿等人得了消息紧赶慢赶,与易辞晚前后脚的功夫到达,又怕太过惹人注意,一群人只能挤在后院里翘首以盼。
后堂送了茶进去,又往铺子里抬了冰。
“里头是个什么情况?”饵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趁机叫住一个伙计问道。
那人只顾着摇头,“有人守着,没让咱们靠近。”
也不知等了多久,往后院的偏门被人推开,发出陈腐的“吱呀”声。
易辞晚出现在门边,湿透的发丝贴在脸颊,滚落一滴晶莹的汗,迅速掩于衣襟,她步子迈得极慢,神色凝重看不出一丝欢喜,却也并无悲伤。
梧绿心落了一拍,赶忙上前打扇子,“是成还是不成?姑娘可得给个准话。”
“算是成了,但先别问,让我仔细想一想。”
易辞晚默默看了她一眼,又转回来,在她身后不远,同样一身汗的言知确大步跟过来,一见满院子的人,立马顿住步子,一副大为不解的表情。
“你们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言知确见博满身边的石桌上有茶,赶忙过去倒了两杯,他先是自己仰头灌了一口,愣了会儿又往易辞晚面前递了一杯。
易辞晚心里揣摩着大事,正想定定心,于是接过茶杯小抿一口。
下一秒,她被苦的五官锁紧,弯下腰吐了口碎茶叶,“这什么茶,怎么比我书房里的还要苦?”
“闵松那小子带着人过来了,说是路上从农户手里买的,”博满提着茶壶起身,准备到墙角倒了。
“等等,别倒!”易辞晚捏着茶杯荡了荡,“留着罢,一会儿你再泡一壶过来,带去果园。”
“这几日大家恐怕是没什么好觉可睡了,”易辞晚忽然沉声叹息,缓缓展开一个单子。
“这是楚姑娘的订单,我一口气全应下了,不过她要去果园验验货,定了明早,今夜都带着驱虫的家伙事跟我过去,一只虫子都别想坏我的果子,务必让人意满而归。”
众人弯腰凑近了一看,又缓缓退后直起脊背,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姑娘!你什么时候做这么小的生意了。”
易辞晚敲了他一个暴栗,“我看中的是钱吗?我是看中了人。”
众人又将诡异的视线投向言知确,似乎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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