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推勘院的人盯上了虞家,虞闻祁忙着寻个出城的借口到护城关布局,与林县尉只略聊了两句便不欢而散。
林县尉整理着案头繁琐的卷宗,想了想,还是往京城去了一封家书。
信件不能走正常的渠道,由心腹往市井间几经辗转打探,寻了妥协的人选套封寄去京城。
妥协之人接了赏银,千恩万谢地拜过,一转头又揣着这信原封不动地送来了尾街的肉铺。
闵松到门外敲了敲,向屋内三人禀报,“下头的人接了林县尉的差事,要往京城虞家送信,前来请示主家。”
易辞晚开了一条缝,接下信封拿到肖岑面前,这上头上了封蜡,肖岑仔细端详了一番,要了把匕首,嘴里继续着方才的话题,“矿山里他们还真没留下什么把柄,好几处坍塌严重,矿工也不知所踪,如你所料,他们将一切推到了山匪头上,我估计林县尉新抓回的那个匪首,问不出什么话。”
看守矿山的毕竟是厢军,两方都身负皇命,若是抓不到把柄便直接硬碰硬,吃亏的恐怕还是推勘院。
易辞晚对此颇有见解,“我反而觉得是他们达成了某种合作,表面上看,林县尉应该是扶持了另一位头领,从而卸去这匪首的权力,但与山匪勾结,一朝事发还是会有所牵连,抓个匪首关键时刻能作为证据,助自己洗脱怀疑,而且他定然与这匪首也有承诺,别忘了,咱们云祥的县牢,可是出了名的固若金汤,又有林县尉坐镇,保他一条命绰绰有余。”
这些手段,家族的人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场,意图谋夺主家的位置,易辞晚也算轻车熟路,很快产生出联想。
肖岑烤完匕首,斜着刀刃分割封蜡,抽空接了句,“我与林明远做过几年同窗,又在朝廷上打过交道,深知此人心性,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喜冒进,最擅长稳中求胜,若非铁了心恋慕虞夫人,本该是个正义中立之辈,平平顺顺过完这一生。”
言知确见状另取一柄匕首烤热,与他替换,“如今虞闻祁有个林县尉相助,恐怕更不好对付。”
最好是能想个法子,将他们再度分开。
必须让虞闻祁的计划进展下去,他们才能有一击定罪的机会,若夏眼馋银矿久矣,消息传出去他们必然会举兵进攻,纵然在此时拦下虞闻祁,也无可避免,倒不如将他牢牢钉死在此节,除了这祸害。
三人默契的想到此处。
“林县尉绝不会轻易离开县衙,”这才是易辞晚觉得最麻烦的地方,要么他们想法子弄走那匪首,逼林县尉投鼠忌器,要么便是让虞闻祁离开云祥城,让林县尉鞭长莫及。
思来想去还是后者更为妥当。
易辞晚简单提了提自己的想法,这时肖岑已经完整地割开封蜡,取出里头的信,三个人索性凑到一处观信,意外的是,只是一封简单的家书罢了。
“他是在试探!这封信必须尽快寄出,”肖岑很快想到这一层,忙将信照原样塞回,重新烤匕首去贴封蜡的底,使其微微融化,方便重新粘贴。
“就按你的想法实施,”肖岑仔细检查信封,确认毫无损伤才略松了一口气。
易辞晚赶忙将信还到闵松手上,吩咐他们照着林县尉的要求去办。
言知确收拾干净桌子,顿了一顿,低声道:“虞闻祁要立功,绝不会困在城内等候,一定会想方设法寻机离开云祥,待战事一起,再领着厢军回援,认下这最大的功绩。恐怕是他前脚刚走,后脚若夏便会派兵打过来。”
易辞晚听到这里心思一转,“这么看来,咱们还得助他一臂之力,只是凭如今推勘院对虞家的态度,贸然松手太过惹人怀疑,肖大人,不知你这边……”
她话还未说完,肖岑便敲了敲脑袋打断她道:“能让官府这边极为自然地放任他离开,至少要在权势上压过推勘院一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肖岑起身端了一盏茶回来,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边画边道:“我们的人到云祥,先是暗中探访了一番,在矿山附近假借木料商人身份摸索过几日,就在这个位置……”他点向天庙山东侧山脉的一处山腰位置,“此处有一块天然奇石,原本应该是被深埋山中,恰巧雨天滑坡露了出来,我们的一位同僚险些在此丧命,虞闻祁受命领了差事来挖断反王龙脉,咱们或许可以借此大做文章。”
历史上常有这献奇石得圣恩的典故,真真假假并不要紧,要的是这天下人对皇帝的衷心,虞闻祁惦记邀功,又怎么会放过这等奇遇。
“你们觉得如何?”
易辞晚扫了言知确一眼,互相从对方眼里瞧见了赞同,于是一同开口应下此事。
接下来,他们商议着如何煽动谣言,针对虞闻祁量身定制一场天衣无缝的奇闻。
……
两日后,天庙山的矿工进城时带来了一则消息,他们在开挖反王龙脉时,发现了反王龙髓 ,据说极为邪门,与之接触过的人纷纷重病缠身。
“不就是个石头嘛,哪有你说的那么蹊跷?”有不信邪的人当即反驳。
矿工们相视一笑,只作摆手,“这官府都派人将那围起来了,哦!就如你说的,不过是块石头,难道人家官老爷吃饱了撑的。”
“你这话说的,我不也就问一句嘛,你倒是仔细说说,是块什么样的奇石?”
周围人跟着附和,也都好奇地围上来。
“是什么样的石头?”县衙里,陆拾安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细细长长一条,两头又尖又圆的,像一条巨蛇,实际也不过如此,可那些人,尤其那位李学官,非说是什么龙脉精髓,只要将其押往京城交由钦天监镇守,西境便再无反王降世,”李典使也是在街市巡街时听了一耳朵,才赶忙出城查访了一番,摸出些门道,心里颇有些不屑。
“反王,”陆拾安不禁冷笑,“亏得这些人想的出来,本就是开矿的借口,这押送的人选,必定是那位虞三郎罢。”
听说他来云祥,是领了皇命,如今与反王龙脉有关,这人必定也不会放过。
陆拾安瞬间觉得棘手起来,他不是看不出推勘院那边的意思,估摸着还是想寻一寻虞家的错处,这要真放任他离开,先不说推勘院那几位大人如何,恐怕他陆拾安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李典使说是,“原定的是厢军那位副都头,可那人突然马惊摔伤了腿,李学官便说是他压不住这反王龙髓,换了虞三郎。”
果然如此!
陆拾安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案上,“他这是想借机脱身,真是好算计。”
虞家脱身了,张大人那边该如何解释,到时候细揪起来他府上那莫名其妙的银疙瘩,恐怕会怀疑他与虞家有所勾结,纵然与私银没甚干系,朝廷难保不会将他调任别处,到时候可就不比在云祥这般安全了。
他还想多做几日官,不枉费自己一番算计,云祥偏僻又不得朝廷重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那咱们……”李典使琢磨着她的脸色,有些不敢开口。
“他想走,那咱们就偏要将他留下。”
“这事儿也好办,”李典使谄媚地开口献策,“我看他的腿伤似是有所恢复,不若寻个法子再弄一回如何?”
只是牵扯上反王龙脉,虞闻祁便算是身负皇命,要想将他拦下,还需要正当的借口。
“我若是县令,这时候就该想着明哲保身,”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肖岑的身影出现在他二人眼前。
陆拾安吓得当即起身防备,不是说推勘院的大人们都去矿山了吗?肖郎中怎会在此。
“肖大人……”陆拾安动了动唇,面色惨白如纸。
李典使吸了吸鼻子,近夏时节,天气也渐渐炎热,他却好似被冻着了一般,双腿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肖岑并非是一时兴起,只见他信步走上前,眼神极轻蔑地扫了眼一旁缩着脖子不肯抬头的李典使,“说到底,虞都头也是有官职在身,虽为虚设,可我看他在云祥颇有势力,只怕你们下手不成,反遭人害。”
说完,肖岑寻了把顺眼的圈椅窝进去,贴靠着椅背懒懒抬眼,对陆县令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二位随便听听就是,今日过来是想同陆县令叙叙旧。”
“是这样……”陆县令忍不住擦了擦汗,“我们也是说的玩笑话,不做真的,不过肖大人所说的叙旧是……”
肖岑哦了声,似乎大为不解,“陆县令竟记不得我了,咱们在楚州可也共事过一场啊,”他笑得真切,接着无奈叹息,“这才多久的功夫。”
什么共事?
此人在楚州任过职?
陆县令大骇,紧张地撇向一旁魂不守舍的李典使,低声斥道:“还不快下去!你手里不是还有几个案子吗?”
有些话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必须得赶紧将这麻烦解决了。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李典使误以为陆县令是在替他解围,忙脚下一个踉跄,连礼也忘了,一心往外跑。
剩下一脸惶恐的陆县令,望着泰然自若的肖岑心慌意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人这般言语,定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陆县令仿佛觉得天都塌了,咽了口唾沫,跑去关紧门,才迈着杂乱的步子退至肖岑身前。
“肖大人此话何意……”
肖岑语气轻快,仿佛真有几分旧相识的意味,“熟人嘛好办事,陆县令要是不愿叙旧,要不然卖我个人情?”他摊开手,“就看你怎么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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