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道:“……毙命的刀口是匈奴人惯常用的弯刀,凶手是谁已经毋庸置疑。唉,你说安洛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眼见就要嫁到北汉国去了,偏要掳个异族人享乐。如今倒好了,性命都丢了......”
“就是不知道动手的是哪家势力,这次是挟私报复,还是不满北汉和大周的联姻?”
另一人道:“也不一定就是异族势力干的,周人也有可能。不是听说了吗?那个被掳走的少年容貌柔和俊俏,似乎是周人和异族人所生。”
“至于那些异族护卫……如今的大周朝,豢养几个杂胡做私兵的还少么?最近也没听说北汉国贵族有来我们大周的传闻,保不齐安洛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先前说话的人点头:“倒也是。这行凶之人手段干净利落,又谨慎果断,足见是个心狠手黑的。要不是安洛公主豢养的面首善嫉,听说公主收了新人爱宠而特意前去搅局,恐怕事发要拖到第二天了。”
“是极。说来也是奇怪,安洛公主虽说养了不少面首,但最宠爱的居然是一名面貌丑陋的昆仑奴。”
“据说连郭家的小女儿,就是时常跟安洛公主一起享乐,原定要嫁入北汉作媵妾,结果这回也一道丧命的那个郭家女郎,也十分喜爱这名丑奴,实在是让人费解。”
同伴大笑道:“有什么费解的?昆仑奴自然有昆仑奴的好处!据说此奴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天赋异禀,凶猛异常,可连御数女不倒,大概安洛公主与那郭氏女爱的就是这一点吧,啊哈哈哈哈……”
陆茗听两人笑得越发下.流,不由无语地朝那边望了一眼。不过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因为这二位穿着时下风靡士人间的大袖衫,里面是一件布片般的特制单衣——哦,现在已经被他们不拘小节的主人解开了,露出一双或干瘪,或油腻的胸腹肚腩。
偏这俩人坐姿还很不雅,又穿着这时代常见的开档裤,所以……
——哦~不要问我都看见了什么,只有“辣眼睛”一词可代表我的心。
收回视线,陆茗试图用纯洁的茶汤洗洗自己被污染的眼睛。
可这一幕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少年风轻云淡地往远处随意一望,便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专注眼前。
他面色淡然,气度雅致,手指微微一动,依次加入葱、姜、茱萸等香料,轻轻搅拌起渐沸的茶汤。
动作间,少年既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性,又有种难以言说的美感,再加上对方特意妆扮过的容貌……
唔,把陆茗派上二楼的掌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可堪大用啊。
于是一刻钟后,陆茗带着莫名被看重的复杂心情,跟随掌事上了三楼,替代一位烹茶时不小心伤了手,无奈只能饮恨退场的“同僚”。
此时,由于宴请的宾客们都已到场,一楼高台上的歌舞停了一停,接着换了一个容貌出众的彩衣女伎上台,檀口一张,用一种与时下唱法不同的古韵,唱起了《诗经》中的《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听到这里,陆茗莫名想起即便是死于非命,依然被人作为谈资肆意取笑的安洛公主。
安洛的全称其实应当是安洛长郡公主,是当今大周皇帝的异母姐姐,情窦初开的年纪就被人引诱,因而断然拒绝先帝的指婚。
她渴望与情人双宿双栖,却没想到被情人无情抛弃。
虽然安洛公主最终狠心杀了那人,可却在与对方厮混的那几年,经由情人的引荐结识了一位道人,开始滥用药物成瘾,渐而变得疯狂起来。
姬氏皇族人丁凋零,仅有的几个帝姬或嫁人,或死去,只有安洛一直不肯,或者说没办法成婚。
随着在京都内的处境日渐艰难,安洛公主听从亲信的建议,开始秘密给太后引荐面首,从而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可即便如此,当大周与北汉国联姻的朝议定下来之后,安洛依然被太后毫不犹豫地推了出去。因为适龄未婚的公主只有安洛和清荷二人,而清荷公主是太后所出,且今年只有十三岁。
安洛抗争无果,又知道即便是嫁出去,想要在北汉生存,就不能过于得罪太后与皇帝。最终,她选择了明面上的隐忍,与私底下更为彻底的疯狂。
直到她的死亡。
这个荒唐公主的结局看起来是咎由自取,其实这一切的背后是有人在一手操纵。死于非命,是安洛必然迎来的命运。
——而那个人,就是陆醇。
为了帝位,陆醇从多年前起,就开始谋划败坏皇室名声,削减姬氏名望。不管是安洛的误入歧途,还是安洛后来主动给太后进献面首,都是陆醇在背后暗暗操纵。
不得不说,他的计划非常有效。世人提到大周皇室,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生活糜烂,残忍胡为的安洛公主。
至于和北汉的联姻,也是陆醇的手笔。原因无他,陆醇已经等不下去了。
北面的燕国如今内乱初现,暂时无暇南顾;西北凉国是姻亲,与大周关系密切;吐谷浑蛰伏不动,只有北汉国蠢蠢欲动。
为了安抚匈奴人,陆醇一力促成两国联姻,以便安定周汉边界,确保他谋夺帝位的时候不会横生枝节,功败垂成。
因为世界主线正式开启是在两年后,且里面并没有提到安洛的死因,以上这些都是陆茗根据已知信息推演出来的。
所谓“一将功成万古枯”,同样的,一尊帝位的追逐和成就,其下埋藏了多少枯骨与血泪。
心中一时涌出许多感慨,陆茗面上却一丝不显,低眉顺眼地跟着掌事来到了三楼一架檀木底座透雕山水纹绘有伯牙子期知音图的立式大屏风后面。
在掌事的示意下,陆茗在这处被特意隔开的尺寸之地,端正跪坐于席上,开始净手烹茶。
因是供给三楼贵客使用,此处烹茶的器具要比二楼精致得多,还有不少昂贵的青瓷器。掌事叮嘱几句就离开了,陆茗却盯着手边脆生生的鲜茶,眼前豁然一亮。
屏风外,听罢女伎一曲《氓》,卢阳微微一笑:“这唱法新鲜,曲子也不俗……元濯兄好心思。”
“元濯”正是今日夜宴的东道主,楚韵馆的实际掌控人,庄喆的字。
庄喆摇头笑道:“不过是拙兄闲暇时的游戏之作,权当是抛砖引玉了。”
又提议道:“诸位既然拨冗前来,何不也乘兴作几首曲子交给女伎们吟唱?说不定今日过后,诸君的大作就能传唱整个京都呢。”
“这首曲子居然是元濯兄作的?”
有几个年轻郎君果然精神一振,起了兴致,还被庄喆的话勾起了争胜心,想着这可比平时那些谈玄饮酒,投壶比箭有趣的多了。于是当即叫了仆婢过来,伺候笔墨。
当然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郎君丢掉手里的蒲葵扇,哼道:“音律是君子六艺之一,本是我辈陶冶情操,怡悦性情用的,什么时候成了抬举女伎的手段?还是借了这么多高门士族子弟的名头!”
“元濯兄自甘堕落,可别拖上我们!”
一听这话,那几个小郎君兴致勃勃的动作果然迟疑下来。
庄喆却也不恼,只用一种容忍的,看不懂事孩子的目光温柔道:“袁弟诸般才艺都十分出众,只在乐律一道上稍有些欠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你既然不愿意参加,直接说就是了,何必因为心虚害怕而说这些刻薄话呢?好在今天在场的都是品格高尚的高门郎君,否则你这番话一旦传出去,岂不是有辱袁氏门楣?”
袁柏顿时被气了个倒仰!
任谁被人指着鼻子骂不通音律,为了不出丑只好说些尖酸话脱身,还被威胁传话出去让人指摘自家没教养都不能忍,何况是他这样年轻冲动的少年门阀子弟?
要不是顾忌庄氏是太后母家,赴宴之前大君一再嘱咐他要稳妥行事,袁柏真恨不得扑到庄喆脸上去挠他个一脸花儿!
眼见姓庄的讽刺完自己就转头去找卢阳说话,一副不肯多理会的样子,周围人也似乎对自己频频侧目,袁柏的脸都绿了。
兰弘之放下茶盏,轻叹一口气。
自从元帝南下渡江,数万北地士族涌入吴地,南渡侨姓和吴地高姓之间冲突不断。如今多年过去,两姓争锋仍然不可避免。
袁柏刚才虽说冲动莽撞了些,可兰弘之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也不好放着他不管,只能出言安慰一二。
另一边庄喆还在与卢阳谈笑,气氛显得十分融洽。兰弘之分心细听,倒也心中有数。
越江郡公陆醇如今声势日隆,对皇室咄咄相逼,作为太后母家的庄氏自然想要拉拢各大门阀势力与陆氏相抗,范阳卢氏就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卢家家主向来狡猾,太后要把清荷公主下嫁给卢氏嫡长子,卢父居然连番大醉月余,不省人事,“无法与之谈”。
太后不耐烦,让皇帝直接下旨赐婚,卢氏长子卢烈竟干脆离家出走!
可以说,卢家不愿跟皇族结亲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只是太后仍旧不死心,还在想方设法逼卢家就范,所以庄喆今日设宴的主要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锵锵锵锵~我换新封面和文名了!
封面一共做了两个,一个是现代版,一个是民国版,我都很喜欢~
其实我还想再做个古代版的,快穿文嘛,都有都有,一个都不缺(对,我就是传说中的换封面狂魔orz...),不过古代的没找到合适的,就先做了这两个。
现代版就是陆茗和他老攻初遇的世界,下一个世界是架空民国,到时候用民国版的就很应景啦~
所以,今天早点更就是想跟你们分享一下我的新封面(●'3'●)(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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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暴君与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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