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命不久矣……有我在,青山兄就不可能轻易被阎王爷勾走!”
“姓叶的混账东西,竟敢这样搬弄是非,真是欠教训!”
鹤书气不过,说罢抬腿便走。李青岚见状,也像找到了主心骨,雀跃地跟在他身后。
“贺大夫仗义执言,阿岚给你带路。”
两人一唱一和就要走远,全然忘了对此事还没有任何回应的主人公。
“阿岚!”
李青山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厉,几步赶上,一只手箍住妹妹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扣住鹤书的手腕。
“不过说了两句混话,你们去蹚什么浑水。”
“什么蹚浑水!他都那样说你了!”
鹤书不解地皱起眉。
“你们去了要如何找那叶家孙子算账?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要我亲自赴宴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况且,既然答应了阿岚要一起过上巳节,阿兄就不会食言。”
李青山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理顺,又伸出食指,轻轻地在鹤书的额上一点。那触感如羽毛拂过,却在他皮肤上烙下一小片滚烫的印记。
“贺兄这几日拘在宅中,想必也闷了,正好借此机会,出去透透气。”
他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毫无预兆地拂过鹤书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
“权当是……对你的补偿。”
鹤书呼吸一滞,脊背瞬间绷紧,这几个字化作细小的电流,顺着耳朵窜遍四肢百骸,让他只能怔怔地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侧脸,连呼吸都忘了。
良久才回过神来,他掩饰般扭过头去,盯着小径边摇曳的竹影,心脏却在胸腔里不合时宜地擂动如鼓。
三人很快顺利离开了李宅,李青岚活泼地走在前面,叽叽喳喳说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叶府见闻。鹤书与李青山则稍稍落后几步。
狭窄的巷弄里,两人的衣袖时不时若有似无地擦过,带起细微的沙沙声。周遭是久违的市井喧闹,鹤书好奇地四处张望。
行走间,鬓边忽地落下一片柔软的凉,带着初绽桃瓣特有的清甜。
他微怔着侧过头,正巧撞入李青山含笑的眼眸,那人修长的手指尚未完全离开他的鬓发,指腹擦过他的耳尖,带起一阵酥麻。
“你瞧……”
李青山突然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目光落在鹤书被桃花衬得格外生动的面庞上,
“人面桃花相映红。”
阳光穿过院墙斜逸的桃枝,筛下细碎的光斑,跳跃在李青山低垂的睫毛上,一阵风吹过,花瓣簌簌飘落,黏在他的发间。
栖于鹤书鬓边的那抹粉白,也被微风逗弄得簌簌轻颤,像极了他此刻乱了方寸的心。
望着眼前人清俊的眉眼,他在满目春色中恍惚了一瞬。
山下的桃花也开了……
若是北地旱魃已除,猫妖作乱已平,自己偷来的人间光阴,还剩几寸?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青山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拽回。
“桃……桃花依旧笑春风!”
鹤书下意识便脱口而出,这诗他曾读过,但对上李青山的目光,才惊觉不妥,这句写的是离别……
懊恼与窘迫之下,鬼使神差地,他竟也伸手,从枝头撷下一朵开得正盛的桃花,指尖轻颤着,飞快簪入李青山墨玉般的发髻间。
望着眼前之人身形微顿,却并未闪躲,只是唇边笑意又重新扬起,鹤书才别开脸去。
今日自己是怎么了,动不动就面红耳赤,同醉了酒一般晕乎,怕不是又生了那怔仲症?
他忍不住在心中想到。
“阿兄!”
李青岚却在这时回身,她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小跑回来,指着鹤书鬓边的桃花,
“阿岚也要!要最好看的那朵!”
“好。”
李青山说着,顺从地背过身去。
李青岚的打断恰如甘霖,鹤书暗自松了口气,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
藏在袖中的手指蜷起,感受着指尖残留着花瓣细腻的触感,他抬头看着身边其乐融融的兄妹二人,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青石板铺就的曲水蜿蜒穿过半开的月亮门,绕过临水的雕花木榭,一路引向栽满桃柳的后院。
上巳节,叶府宴开流水,盛着琥珀色温酒的青瓷小碗,在蜿蜒的水流中轻盈打转,曲水两岸乌木案几旁,衣香鬓影浮动,笑语晏晏。
鹤书隔着拥上来的人群,望着被围在中心的李青山。
那人眉宇间带着惯常的温润笑意,偶尔目光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心头莫名一紧,趁着空隙,飞快朝人做了个“我走了”的手势,也不管那人是否看清,便像尾灵活的鱼儿,倏地钻出人潮。
临水的海棠开的正好,落瓣被风卷着扑进水里,与酒碗装个满杯。廊下传来琵琶声,调子柔婉如春水,混着女子们鬓边金步摇的轻响,漫过叠石堆砌的假山。
鹤书停在一株盛开的桃树边坐下,抬眼望见不远处假山上攀附的藤蔓,突然想起山院墙头那株绽放的野迎春。
纵是名园奇石,到底不如山风里自在招摇的明黄让人心喜。
正回忆着山中生活,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脂粉味却袭来,熏得他眉头紧锁。鹤书迅速侧身避开那只抓向他衣襟的手,心头厌恶顿生。
“哎哟,小郎君身手真是矫健……”
眼前这酒气熏天的登徒子,晃着酒壶,舌头都大了,
“长得……嗝……长得也比画上的仙女儿俊俏……”
那黏腻的目光在鹤书的脸上逡巡,最后竟落在他鬓边的那朵桃花上,
“这鬓边桃花更是不俗,当真是人比花娇……来,陪爷喝杯,喝好了……”
“滚开。”
鹤书不欲与他纠缠,一把推开那渐近的高大身躯,可那人却不依不饶,踉跄着又逼近,双眼死死盯着他的脸。
“呵,我当李青山是什么清高的人呢,原来也是个临死都不忘美人的风流货……”
登徒子嗤笑一声,浑浊的酒气几乎喷在鹤书脸上,
“啧啧,那短命鬼到会享受,从哪个勾栏寻得你这样的尤物?写些分桃磨镜的腌臜书,果然是个断袖……”
登徒子说着,伸手欲抚鹤书脸颊,见他这次没有躲开,得意地扬起嘴角,
“这才对嘛……嗝……跟着那个病秧子哪有跟着我有福分……我叶启可是叶府的长房长孙,以后是要……”
“住口!”
污言秽语如同烧红的铁烙印在鹤书心口,理智的弦一下就断了。
他眼中寒光一闪,金芒自眸底显出,再也忍不住扬起手,“啪”一记清脆狠厉的耳光扇下,打歪了叶启丑恶的嘴脸。
这个说青山命不久矣的混账,竟然还敢诋毁青山写的书,真是不可饶恕!既然仙术用不了,那就用最直接的!
不等叶启从那记耳光中回神,鹤书又攥紧拳头,用足了力气,一拳狠狠砸在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砰”地一声闷响,伴着尖叫,那高壮的身影像个破麻袋似的飞出去,“噗通”砸进曲水池里,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手中的酒壶也随之甩出,撞在假山之上,碎了一地。
这下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众人也没办法无动于衷了,宴会主人家的孙子变成了落汤鸡,还是因为调戏不成,真是让人笑话。
近处的笑语与丝竹戛然而止,只剩远处模糊的乐声,衬得水中这落水狗的扑腾和咒骂格外刺耳。岸边的丫鬟仆妇被他这疯样吓得不知所措。
鹤书松开微微发麻的手掌,看着水中狼狈的叶启,沸腾的怒火如潮水般褪去,直到身边围上叶府的守卫,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闯祸了。
这个念头尖锐地刺进脑海,他下意识望向李青山所在的方向,却被攒动的人群挡住。
脚下顿时像生了风,他飞速朝女眷中的李青岚使了个眼色,目光扫过院墙,旋即转身利落翻越,衣摆扫过案几,带落了一盘桃花酥。
“呼——”
混入街上熙攘的人流,确定无人追来,鹤书才敢停下脚步,靠着冰冷的墙壁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那拳砸在脸上的闷响,那混账飞出去的弧度,还有落水时的狼狈……当真是痛快!
然而短暂的快意很快被沉重的思绪淹没,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燥热,也吹醒了他发热的脑袋。
青山……
李青山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自己这样逞一时之快,会让那样清雅端方,与世无争的人受到牵连,还会把他推上风口浪尖的吧……
叶家人会不会为难他?叶启那混蛋会不会趁机将污水泼在他身上?
巨大的懊悔和担忧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心脏,勒得鹤书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停下脚步,抱着头缓缓蹲了下来,手指触及鬓边的桃花,不由得顿住。
自己这样……是不是给青山添了天大的麻烦?他身体还没好利索……回去请罪?还是……
他犹豫着,耳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人间好玩吗?鹤、书!”
随意摘别人院子里探出的花是不礼貌的行为,剧情需要,大家不要模仿[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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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相处(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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