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昭刚回营帐,外头就有手下禀报:“陇北世子来了”。
这几日军营士气颇为颓废,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大将军,谁也没想到自己敬仰数年的人会做出这等事来,其次就是南岳那些神出鬼没的药人不断侵扰,还好有公孙世子的香灰,不然哪能将那些瘟神请走。
钱昭不懂什么政治,虽然陇北世子出手相助是与城主有了什么约定,但他毕竟还是救了兄弟们,所以见到他们一群人来到军营,领着弟兄们豪迈一嗓子,“世子若有什么吩咐,遣个人来就是,绝不推脱。”
公孙冽也没客气,指了指谢梧,“都听他的。”
“原来是谢先生。”钱昭知晓谢梧的本事,曾主动来献兵器,只不过他给的兵器锻造图至今还在徐良策的幕府里。
之前诸事繁杂,就被耽搁下来。
可是现在…
钱昭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将人引进营帐后,提及过往的事也只是叹息。白起和林风在军营待好些日子,此刻有些坐不住,争相被几个营兵拉到演练场去了。
营帐里就只剩他们三人。
谢梧也正是为兵器锻造而来,他想了想,大抵明白城主的担忧。
失了大将军徐良策等同于痛失一臂,中原临阳在世家大族的位置上摇摇欲坠,取消荆棘大会也是迫不得已。
知晓兵器图并未呈上,倒让谢梧找到一个突破口。
他说:“我要接替徐帅的位置,成为临阳城的大将军!”
谢梧的这个想法,惊得在场两人同时站起身,钱昭自然相信谢梧的能力,可谢梧在临阳城还有一重身份。
他望了一眼紧挨在谢梧身边的公孙,有些不知怎么开口,“那个…城主不会同意。”
谢梧也跟着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立马知道他的意思,“啊…这,当初是个误会,我与公孙氏并无关系。”
那时跟着公孙冽入王城参加夜宴,被那家伙说成了內眷…
谢梧刮了公孙冽一眼,公孙冽摊摊手,表示无辜。
“钱副将只需将兵器锻造图呈上,给我一个面见城主的机会。”
如此,倒不难。
正事说完,钱昭又邀他们两位往演练场,还未走近,一片喝彩叫好声传来,白起立于高台,四周数名士兵形成包围状。
三人站在不远处,就见台上的小子,起势的速度、力道相较于平常,还是慢了,即便如此,那几名包围的士兵还是被白起轻松撂倒。
钱昭摇摇头,“哎,士气低迷,也是我这个副将无能呀!”
谢梧领军作战多时,自然晓得一个军队的士气是多么重要,临阳城事发频频,确实很打击积极性。
望着将士们垂头丧气的模样,谢梧就想到其他异时空内战败的情形,身为主帅,当时最要紧的就是激发他们的战斗的意志。
他还记得秃鹰翱翔的沙场上,他骑在马上,拉弓射箭,一箭三只。
拎着战利品,谢梧疾驰在众将士之间,铿锵有力的声音扬在天地间:“我们不想成为它的果腹之物,就让敌军成为它的果腹之物!
我们没有后路可退!
起来!起来!都给本将站起来!
冲出去!”
……
士兵们在他破釜沉舟的气势中慢慢振作,只有杀出去才能活命!
谢梧解了身上的大氅,以一种千军万马之势登上高台,雄鹰般锐利的目光睥睨众人。随着一阵鼓点响起,营中士兵瞬间齐集。
夕阳余晖给男子周身渡上一层金光,震耳欲聋的鼓声如雷神之锤,重重敲击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昂扬如战歌,席卷了战士们压抑多日的恐惧和慌张。
一上一下,鼓槌如剑,鼓声阵阵,深深烙印在每个士兵的心上,扬在他们耳边,久久无法褪去。
转眼,夜色如华。
陇北质子府的后地势较高处有个石亭,从那儿往下看去,满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寒风之际,几株凌寒而开的梅花娇艳动人,阿泗早在人回府前就将一切准备妥当。
石亭内,四周摆上火盆,中间是烧得正旺的炭火,架着一方热炉,几道佳肴上面冒着热气,石凳上铺上软垫,石桌上是各色茶水点心。
公孙冽特意安排的用膳之地,别具清雅。
两人相对而坐,又替谢梧斟满茶水,嗅着茶香,开口道:“你就那么将两小子放在军营,是笃定一定能说服城主?”
谢梧轻呡一口,“哪有什么笃定之事,他们在军营总比在这里被你戏耍要好。”
公孙冽含笑:“倒也是。”又问:“为何要那么做?”
谢梧一愣,摩挲着掌心的茶盏,在营帐内就瞧出公孙冽不希望他成为临阳的大将军,谢梧知道他的心思。
一旦他成了临阳城的大将,他与他,等同于第二个徐良策和明无夜,不仅彼此站在了对立面,日后想脱身也难。
这些,谢梧都明白。
只是,他与白起本就不属于这个异时空,他们都在走主线任务,在系统的牵引下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他不能置白起的生死不顾,荆棘大会必须如期举行!
“你有事瞒着我?”公孙冽瞧出谢梧的忧思。
谢梧抬眸,就那么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系统的事能告诉他吗?
一时哑口,终是什么也没说,而是大声嚷着,“好饿。”
公孙冽没有追问,眼底的失落一晃而过,他的五郎还是没能对他推心置腹。
他替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高汤白米粥,“你刚醒,还是吃些暖胃的。”
谢梧眯着眼,言笑晏晏。
等用过晚膳,两人一前一后从石亭高处走下,公孙冽在前,谢梧在后,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什么博悦坊最近新排了曲目,又是城主的那位世子荒淫无度被废,还有…
公孙冽似有什么话,还未来得及吐露,行至岔路,漫天寒梅的花瓣被吹散掉落,清冷的月光下,身后之人突然唤了一声:“四哥。”
公孙冽脚下动作不减,隐在大氅内的白皙修长的指微微蜷缩,什么表情也没漏,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谢梧望着少年的背影,一时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
当时地宫内沈恒质问过他,问他最在乎的人是不是四弟?他说那就三人一同葬在此,当时他就怀疑被他遗忘的四哥定也在,而彼时的祭台上除了他与沈恒,就只有躺在棺材里的公孙冽了……
又想到,公孙冽唤他的那个称呼:五郎?
他甚至都怀疑,一直伴随他,处处帮衬他的人或许也带着那一站的记忆…
公孙冽脚底不慢,见人久久不动,才回过身,疑惑道:“怎么停下了?不冷?”
看着一脸茫然的人,谢梧又觉得自己错了,若他真是四哥,带着那一站的记忆,又为何不与自己相认?
想想,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谢梧换上往日的笑,“冷呀!”说着,跑到了前头,一路再无话,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公孙冽的主院在东侧,临窗的枝头洒下点点斑驳,少年临窗而立,他确定谢梧并没有恢复记忆,他的那句四哥若放在第一站内,是绝不会叫出口的。
他的五郎,从来不会唤他四哥。
飞扬少年,那一站内不喜静,总是策马纵横。
当得知大哥为了心愿而组织了一场马球时,他们的王储殿下约他到郊外一较高下,那一站的公孙冽姓秦。
郊外马场上,他与王储立于高高的马背。
“秦小四,我若赢了,马球赛你不能参加!”
秦冽冷若冰霜的眸,“王储真是对…所有人都关怀备至!”说罢,扬长而去。
身后,少年气呼呼的声音,“秦小四,你又发什么疯!行不行!”
……
那时的秦冽没有答应,回城后还是让自己染了风寒,避开了大哥举办的马球会。
他从不会唤他四哥,一直都是“秦小四”。
公孙冽也在等,等谢梧真正记得自己的那一天,可他期望那一天不要过早的来,有些人注定是无法拥有的……
枝丫染上冰霜,一股寒气袭来,公孙冽眼角发酸,心口缺失了一大块,令他惴惴不安,径直迈入寒夜里。
**
西苑里,谢梧躺在床榻,久久无法入眠,干脆起身打开窗,满院银辉泼洒下,院中一棵粗壮枝干上,少年的身影被投在了地上。
谢梧望着晃着二郎腿的公孙冽,失笑片余,朝着人,“所谓梁上君子,公孙公子这是枝头君子?”
就见公孙冽一跃而下,直奔到窗外,隔着一道窗,两人就这么望着彼此。
“其实,我更愿意做梁上君子,五郎。”
“嗯?”
“在梁顶才能看得见你。”公孙冽突然就吻了来上,嘴里还不断呢喃着:“五郎,五郎…”
这个吻绵长而柔和,谢梧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自己想成为临阳大将军的决定刺激了他?
良久,少年喘着气,松开了他,谢梧才解释了一句:“只要明年的荆棘大会如期举行,我并不会呆在这个位置上太久。”
他想告诉他,他们不会站在对立面,却见公孙冽依旧情绪低落,眼底一抹化不开的悲伤。
谢梧叹息,还准备再安慰两句,却听见少年略微嘶哑的声音,“可是,等不到来年了,我就要离开…”
似乎有什么悄悄裂开,谢梧扶着窗棂的手指抠得泛白,隔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了什么事吗?”
公孙冽敛下眼睫,淡淡道:“庶弟篡位,王庭大乱,不得不回。”
简单的十二个字,沉重地仿佛千斤重石,压在了彼此心间。
“那……”谢梧想说除夕夜呢?说好一起过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什么时候离开?”
公孙冽慢慢抬眼,尽是期待,问道:“可不可以跟我一起离开?”
分分合合~~离别之前啦
准备构思下一卷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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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hpater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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