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岁月褶皱里的温柔回响
一
念桂上小学的第一天,慕南牵着他的手走过那条种满梧桐的街道。小家伙背着崭新的书包,校服领口别着枚桂花形状的徽章——是林薇用楚辞那枚旧书签改做的,银线在晨光里闪着温润的光。
“爸爸,老师说要写‘我的家人’,”念桂仰着小脸,书包带子滑到胳膊肘,“我可以写那个住在桂花里的姐姐吗?”
慕南的脚步顿了顿,低头看见儿子眼里映着梧桐叶的影子,像极了多年前楚辞望着他的模样。他伸手把书包带拎好,指尖触到念桂温热的脖颈:“可以,她一直是我们家的人。”
送完念桂回到家时,林薇正在院子里翻晒桂花。竹匾里铺着金黄金黄的花瓣,阳光透过筛子似的落在上面,蒸腾起淡淡的水汽,混着香气漫过青石板路。
“出版社寄来的样刊,”林薇递过一本墨绿色封面的书,“你的《时光标本》总算出了。”
慕南接过书,指尖抚过烫金的书名。这是他整理楚辞日记和笔记本时写下的随笔,里面没有惊心动魄的故事,只有些细碎的片段:图书馆窗台上的阳光,运动会跑道边的加油声,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还有望海镇礁石滩上的海螺声。
他翻开扉页,夹着的书签是片压平的梧桐叶,叶脉清晰得像条小路。那是去年秋天和念桂在初中校园捡的,念桂说“这片叶子的纹路,像爸爸给我讲的故事”。
“念桂说要写楚辞,”林薇把竹匾挪到阳光下,“我找了张你的初中毕业照,给他夹在作业本里了。”
慕南翻开书,看到夹在中间的照片。泛黄的相纸上,他站在楚辞斜后方,偷偷望着她扎马尾的背影,校服袖口沾着点墨水——那是楚辞借他钢笔时不小心蹭上的,她当时红着脸道歉,他却偷偷把袖口攥了一节课。
原来有些痕迹,早就刻在了时光里,像树的年轮,一圈圈裹着温柔的秘密。
二
深秋的一个周末,他们带着念桂去了望海镇。民宿的老太太已经搬去和女儿住了,新主人是对年轻夫妇,看见慕南手里的海螺,笑着说:“前房主说这是镇店之宝,等个懂它的人来取。”
礁石滩上的贝壳比往年更多了。念桂蹲在退潮后的水洼边,用小铲子挖着寄居蟹,林薇举着相机拍照,海风把她的丝巾吹得鼓鼓的,像只白鸟。慕南坐在那块巨大的礁石上,望着远处翻涌的灰蓝色海浪,突然想起第一次带林薇来的那个清晨。
那时她也是这样举着相机,裙摆在风里飞,他却在她转身的瞬间红了眼眶——她奔跑时发尾扬起的弧度,和楚辞追着落叶跑的样子重合了。
“爸爸!你看我捡的海星!”念桂举着只褪了色的海星跑来,鞋底沾着黑褐色的泥。
慕南接过海星,指尖触到粗糙的腕足,突然想起楚辞日记里的画:两只手捧着只海星,旁边写着“等退潮了,要和慕南捡最大的那只”。他把海星放进念桂的小桶里,看见桶底沉着枚海螺,是那年老太太送的那只,念桂说“这是会唱歌的贝壳”。
傍晚在糖水铺坐下时,老板娘还是那个中年女人,只是鬓角多了些白发。她端来桂花冻时,眼睛亮了亮:“你们是……多年前来看海的小夫妻?”
林薇笑着点头,给念桂舀了勺桂花冻:“您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老板娘擦着桌子,“那时候先生对着海发呆,太太偷偷抹眼泪,现在看孩子都这么大了。”
慕南望着窗外的海浪,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色,像杯融化的桂花蜜。他突然明白,有些疼痛不需要刻意忘记,就像海不会忘记礁石,风不会忘记桂花,它们会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变成温柔的回响。
三
念桂十岁生日那天,慕南带他去了楚辞的墓地。
小家伙捧着一束向日葵,是他自己在院子里摘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墓碑上的照片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但楚辞的笑容依旧清晰,像蒙着层薄雾的阳光。
“姐姐,我叫慕念桂,”念桂把花放在墓碑前,小手轻轻摸着照片,“爸爸说你喜欢桂花,我们家院子里的桂花,每年都开得很香。”
慕南蹲在儿子身边,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突然想起那封未寄的信。信里说“想有座带院子的房子,种着桂花树”,如今院子里的桂树已经长得比屋顶还高,枝桠伸到窗台上,每年秋天都把花落在念桂的书桌上。
“爸爸,姐姐会来看我们吗?”念桂仰起脸,睫毛上沾着点桂花。
“会的,”慕南替他擦掉花瓣,指尖有些发颤,“她就住在桂花里,风一吹,就来看我们了。”
回家的路上,念桂趴在后座睡着了,怀里抱着那本《时光标本》。林薇握着慕南的手,掌心温热:“出版社说要再版,加个后记吧,写写念桂。”
慕南望着后视镜里儿子的睡颜,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医院醒来的那个清晨。消毒水的味道,母亲红肿的眼睛,还有窗外灰蒙蒙的天——那时他以为世界已经坍塌,却没料到岁月会把碎片重新拼起来,拼出个有桂花香气的家。
四
桂花开得最盛的那天,慕南收到个陌生包裹。寄件人地址是市一中,姓名栏写着“林悦”。
他拆开包裹时,林薇正在给念桂缝书包上的桂花徽章。里面是本泛黄的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张双人舞蹈的合影——初三校庆那天,他和林悦穿着演出服,站在舞台中央,背景幕布上画着大大的桂花。
“她去年同学会找到我的,”林薇凑过来看,“说一直想把这个还给你。”
相册里夹着张纸条,是林悦的字迹:“当年对不起,没告诉你楚辞偷偷来看过我们排练,她站在后台,手里攥着片桂花,看了很久。”
慕南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想起排练时总觉得后台有双眼睛,想起林悦说“好像有人在看我们”,想起楚辞后来躲着他时,眼角的红血丝——原来她不是在生气,是在难过,是在偷偷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别人。
“爸爸,这是谁?”念桂凑过来,指着照片里的林悦。
“是爸爸的同学,”慕南合上相册,声音有些沙哑,“她现在住在南方,种了很多桂花树。”
那天晚上,慕南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看着满院飘落的桂花。林薇端来杯热茶,坐在他身边,念桂趴在石桌上写作业,铅笔划过纸页的声音,混着桂花落在青石板上的轻响,像首温柔的曲子。
“后记想好了吗?”林薇靠在他肩上,发间沾着点桂花。
“想好了,”慕南望着天边的月亮,月光落在桂树上,像撒了把碎银,“就写‘有些等待,会在岁月里开花’。”
五
念桂上高中的那年,慕南带他去了自己曾经的初中。操场重新铺了塑胶,图书馆改成了多媒体教室,但那棵老桂花树还在,枝桠比当年粗壮了许多,像把撑开的伞。
“爸爸,这里的桂花,没有我们家的香,”念桂踮脚够着低垂的枝桠,“姐姐是不是更喜欢我们家的桂花?”
慕南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看见不远处有对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女生举着本《唐诗宋词选》,男生偷偷把片桂花夹进她的书里——像极了多年前的他和楚辞。
离开学校时,夕阳正落在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金红色的光。念桂突然说:“爸爸,我好像听见姐姐说话了。”
“她说什么?”慕南的脚步顿了顿。
“她说‘慕南,你看,桂花又开了’,”念桂指着天边的晚霞,眼睛亮晶晶的,“和你给我讲的故事里一样。”
慕南望着那片晚霞,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第一次遇见楚辞的那个九月,她抱着书本撞进他怀里,散落的书页上印着“但愿人长久”;想起医院重逢时,她苍白的脸上突然绽开的笑,像雪地里开出的花;想起望海镇的海浪声里,林薇说“要带着想念往前走”。
原来所有的相遇和离别,所有的疼痛和温柔,都像这桂花,年复一年地开在岁月里,落在书页上,落在发间,落在心的褶皱里,轻轻回响。
回家的路上,车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慕南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首老歌,旋律温柔得像桂花蜜。他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林薇,她正低头给念桂发信息,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鬓角的碎发里沾着点桂花。
他突然笑了,伸手替她拂掉花瓣。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仿佛触到了时光的温度——那是楚辞未说出口的期待,是林薇掌心的暖意,是念桂眼里的星光,是所有被温柔以待的岁月。
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带着桂花的香气,漫过整个车厢。慕南知道,这香气会一直飘下去,飘进下一个秋天,飘进念桂的故事里,飘进岁月深处,像句永远不会褪色的祝福。
愿你被爱过,也爱着别人,在桂花年年盛开的院子里,把日子过成最温柔的模样。
林心如 邱燕茹扮的 爸妈邱彪 邱淑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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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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