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像一场席卷一切的季风,将青春的残骸冲刷到社会的不同角落。当风势渐息,林知遥和季暖发现,她们竟幸运地被冲刷到了同一片海滩——上海。
找房子的过程像一场紧张的寻宝游戏。她们利用网络和中介,穿梭于这座城市的不同角落,看过老破小,也见过价格令人咋舌的精装公寓。最终,在一个闹中取静、梧桐树掩映的老小区里,她们找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房子有些年头,墙壁不算雪白,家具也略显陈旧,但朝南的窗户很大,阳光能毫无保留地洒满整个客厅,还有一个可以晾晒衣物、摆放几盆绿植的小阳台。
签下租赁合同,从房东手中接过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时,林知遥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转过身,眼睛亮得惊人,一把抱住季暖,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季暖!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家**。这个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季暖平静的面容上漾开了一圈温柔的涟漪。她回抱住林知遥,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带着点甜味的香气,轻声应道:“嗯,我们的家。”
搬家的日子选在一个周末。行李不多,主要是书籍、乐谱和衣物。最大的物件是季暖那架心爱的电钢琴,她们小心翼翼地把它安置在客厅靠窗最明亮的位置。组装简易书架、衣柜,挂上暖黄色的新窗帘,擦拭每一寸灰尘……汗水混合着笑声,劳动的疲惫被巨大的幸福感冲淡。当最后一件物品归位,夕阳的余晖恰好透过窗棂,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她们瘫坐在铺着新买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看着这个从无到有、被她们亲手填满的小小空间,一种踏实而圆满的感觉油然而生。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她们同居生活的“蜜月期”,一段被刻意拉长、浸泡在糖水里的时光。
**清晨**,通常是由季暖开启的。她习惯早起,会轻手轻脚地准备早餐。简单的烤吐司抹上果酱,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或咖啡。食物的香气是最好的闹钟。林知遥总会循着香味,睡眼惺忪地从卧室摸出来,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从背后环住季暖的腰,把脸贴在她单薄的脊背上,发出满足的喟叹。
**白天**,她们各自奔赴属于自己的战场。季暖的研究生课程排得很满,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在琴房练习,常常早出晚归。林知遥的工作是中学国际部的行政岗,朝九晚五,规律但也充斥着琐碎的事务。下班时,她常常会特意绕路,坐几站地铁去季暖学校门口等她。看着季暖背着装满了沉重乐谱的双肩包,从满是艺术气息的校园里走出来,林知遥会觉得,自己似乎也离那个纯粹的音乐世界近了一点。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季暖会自然地用身体为她隔出一小方空间,手臂环绕着她,抵挡住外界的推搡。
**傍晚**是专属于她们的仪式。一起逛超市成了最大的乐趣。推着购物车,讨论晚上是吃清蒸鱼还是红烧排骨,为买哪种牌子的酸奶而小小争论,最后总是以林知遥的撒娇和季暖的妥协告终。林知遥厨艺稍好,系上围裙掌勺,季暖就在旁边打下手,洗菜、递盘子,偶尔因为笨拙的切菜技术被林知遥笑着“嫌弃”。小小的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油锅的滋啦声、以及她们的谈笑声,交织成最动听的居家交响曲。
**夜晚**,她们最喜欢窝在沙发上。有时看一部温情的电影,共享一床毛毯;有时各自占据沙发一角,季暖看她的专业书或研究乐谱,林知遥则刷着手机或看些闲书。空气里流淌着低回的背景音乐,通常是季暖挑选的古典乐或爵士。林知遥常常看着看着,就把脚丫子悄悄塞到季暖的腿底下取暖,季暖也只是纵容地看她一眼,继续专注于手中的事,只是空着的那只手,会下意识地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或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她的发梢。
**周末**则是探索城市的冒险时间。她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手牵手穿梭于上海的肌理之中。在外滩感受江风与历史的交汇,在田子坊的小店里淘弄新奇玩意,去博物馆看特展,或者只是随意跳上一辆公交车,漫无目的地坐到终点,再沿着陌生的街道慢慢走回来。林知遥的手机相册里塞满了各种照片:食物、风景、还有大量季暖的侧影或背影。她热衷于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这些点滴,每一张图都配着洋溢着幸福的文字,仿佛要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归属。
这三个月,像一个被精心呵护的透明泡泡,将她们与外面的世界暂时隔离开。她们贪婪地享受着这种触手可及的陪伴和日常的温暖,刻意回避着任何可能引发不愉快的话题——比如林知遥工作中遇到的烦人同事,比如季暖导师施加的科研压力,比如对未来隐约的担忧。她们活在当下,用浓稠的爱意将这个小窝填充得密不透风,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停滞,让蜜糖般的日子永远持续下去。
季暖虽然依旧话不多,但她的变化是清晰可见的。她眉宇间常有的清冷疏离被一种居家的柔和所取代,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出现得更加频繁。她会记得林知遥随口提过想吃的蛋糕牌子,会在下雨天提前发信息提醒她带伞,会在林知遥半夜踢被子时,迷迷糊糊地帮她重新盖好。
这个小小的、温暖的公寓,成了她们在繁华都市里共同筑起的避风港。在这里,她们是彼此的唯一,是褪去社会角色后最本真的自己。她们都天真地相信,这份失而复得的相守,足以抵御窗外的一切风雨。
然而,再坚固的港湾,也无法永远屏蔽真实世界的浪潮。当最初的激情逐渐趋于平静,当日常的琐碎开始显现其磨人的本质,当她们不得不直面彼此因不同赛道而产生的成长差异时,这个用爱意构筑的避风港,也将迎来真正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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