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
见一袭明黄摇曳在门外,唐苏辞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太子李明熙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可卿都来皇城了,我岂有不见的道理?”
“就别打趣我了,”唐苏辞扯了扯方才侍郎递来的官袍:“你明知我一点都不喜欢,只想做个闲散少爷。”
“那可不行。”李明熙笑了,语气温柔:“我还等着可卿在我身旁辅佐我呢,到时候实现我们的宏图伟业。”
“你想得可真远。”唐苏辞嘀咕。
“生在帝王家,当然要未雨绸缪。”李明熙一边玩笑般回答着唐苏辞,一边转头命令下属:“让所有户部大小官吏都出来,有要事商议。”
“是。”
下属们领命后,如骤然铺开的网,散向四面八方。不一会儿,各个部门的官吏都赶来了主殿,见是太子驾到,忙俯首跪下。
“臣参见太子,参见唐公子。”
“平身吧。”
见官吏们都站起来身,李明熙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宫与唐公子同在国子监求学,关系甚好。今日见可卿接任户部尚书,特来此道喜。”
原来,这家伙是来给自己撑场子的。
唐苏辞用余光看向他,眸中不禁有了一丝笑意。
其它官员们混迹官场多年,自是听懂了其中的暗示。这太子分明是在告诉他们,这位新来的唐公子是他罩着的,不许动什么歪心思。
他们心道,这位唐公子命也真是好,前有皇帝不用科举破格提拔,后有太子亲自撑腰。
看来平时要多阿谀奉承些他才是。
只不过,虽是这么想,官员们心里却是极不服气的。这个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凭什么有这待遇?
但面前站着的是太子,他们也只得忍气吞声,俯首称是:“臣知晓。”
李明熙见此,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随后转头问唐苏辞:“可卿很少来皇城,不如带你转转。”
“这倒不必,以后得是常客了。”唐苏辞哀叹,心里不由得骂了句狗皇帝。
旋即收拾好心情:“明日是旬休日,你去绘春楼吗?有人请客。”
“既然可卿都邀请了,那我岂有拒绝的道理?”李明熙笑着答应:“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谁请客?”
“沈墨渊。”
“他和你打赌输了?”
“并非,只是欠我个人情。”
李明熙闻言,挑眉道:“我猜,他只请你一个人吧。”
唐苏辞不服地撇了撇嘴:“他又没说不让我带人。”
李明熙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都多大啦,还这么小孩子心性。”
唐苏辞不置可否。
“行,那天我会去的。”说着,李明熙走向门口:“东宫还有不少事呢,我先走了。”
“好——日理万机的太子爷。”
次日,绘春楼。
各色绸缎挂于房檐,屋梁上悬着彩灯。大厅的中央,是副千里江山图,旁边还放着几个山水图的屏风。
周围的宾客一边喝酒吃肉,一边高谈论阔。嚓嚓的酒杯碰撞与嘈嘈切切的讨论声交相辉映。
“唐公子是吗?您的包厢在二楼。”
一进酒楼,小二便殷切地走过来,将唐苏辞带到包厢。
推开门,他便看见一桌的好友欢聚,和沈墨渊不算好的脸色。
看他来了,沈墨渊像是找到了罪魁祸首,说话都带了些咬牙切齿:“唐可卿,我好像只邀请了你一个人,你怎么给我请来了一桌子人?”
不只是李明熙,杨凌瑜,林景澜,以及一些其他的同窗好友也都入座。
“这不是有件大事嘛,正好让大家都聚聚。”说罢,唐苏辞爽朗的一挥手:“没事,还有一人买单,杨凌瑜你说是不是?”
“哈?什么?”杨凌瑜人傻了。
“你忘了,前段时间你说请问吃一顿的。”唐苏辞坏笑地看着他,道。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但也没想到是这种请法啊。
算了,两人也都无所谓,反正他们不差钱。
见唐苏辞一落座,沈墨渊便抬手吩咐小二上菜。
“对了,”李明熙率先将话题引出:“可卿刚被封了户部尚书,大家可曾知晓?”
“没想到可卿你竟然抛弃了我们。”杨凌瑜装作痛心疾首:“说好的京城三纨绔呢。”
沈墨渊倒是不难过,反而有些欣慰:“你们这几个国子监上学的,终于有一个能体会一下我这个官员的心酸了。”说罢,还看向唐苏辞:“户部跟大理寺经常合作,看来以后我和可卿要关系更好了。”
林景澜抿口清茶,看向沈墨渊的眸子带了丝冷意:“你别忘了,可卿还是在国子监上学,我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不知是否是错觉,林景澜在最好两个字重重咬了读音。
“话说,可卿这也算开启自己仕途了,有什么新期待吗?”杨凌瑜好奇地问道。
唐苏辞看了眼杨凌瑜充满期待的眸子,笑道:“你也别新奇,过几年,你也得进朝堂。”
杨凌瑜闻言却不高兴了:“我可不去朝堂,每天面对公文多枯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憧憬道:“以后我要成为大将军,将边疆的那些匈奴人打的落花流水。”
李明熙无情补刀:“那你的愿望可能暂时实现不了,天呈刚和匈奴签了几年和平协议。”
“也别气馁,会有其他方式实现的,大家也都是。”唐苏辞斟了杯酒,道。
“好!”
众人拍手相庆。
待唐苏辞将酒一饮而尽,酒楼的菜肴也紧随其后端上。玉著轻起,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绵延不绝。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少年们谈论着自己的志向,将雄心壮志隐于杯酒之中。满座的意气风发,竟将时光霎然拨动。
可惜华宴易散。一炷香过后,宾客零零散散走尽,宴席上的座位一个个空下来,热闹被寂静逐渐代替。
临走前,李明熙忽然塞给唐苏辞一件东西,质地与大小像是奏折。
低头一看,是份请帖。
“过两日便是皇祖母大寿,将设宫宴,这是请柬。”李明熙贴着他耳畔轻声道。
“到时候皇宫会专门派人送到相府呀?”唐苏辞不解地看向他:“难不成这个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当然。”李明熙挑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未等唐苏辞猜个一二,就有个紧急任务马上敲门而入。
下午刚回户部,就见秦侍郎捧着一叠官文走来,从神情上看,应该事态紧急。
“唐大人,关中渭南地区发生严重旱灾,流民剧增。”秦侍郎将公文递于案上。
唐苏辞扫了一眼,上面详细记载了粮食产量与农民死亡人数,数字令人触目惊心。
“当地政府怎么处理的?”唐苏辞将文书摊开,低头一边用朱墨勾画,一边问。
“当地……好像将部分农民与土地解绑,不再另加赋税。”
“没了?”唐苏辞闻言皱了下眉。
“没了。”秦侍郎小心翼翼观察唐苏辞,见他皱眉,忙帮他倒杯清茶。
唐苏辞将文书合上,看着他:“我这就去渭南一趟,给我备好马车,一会儿等我挑几个趁手的人。”
秦侍郎闻言惊讶道:“唐大人您亲自去?您是中央官,不用去地方的,直接在政事堂讨论即可。”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唐苏辞将公文放入怀中:“若不亲自看看,怎么知道怎样解决更好呢?”
秦侍郎看着唐苏辞,忽然觉得市井传闻似乎并非为真。这位唐公子的风评虽不怎么好,却有着其它官员没有的认真,从他身上看到了对百姓的担忧。
他已经很少在官员上看到这种情绪了。
唐苏辞看了看秦侍郎:“你也同我一并去吧,这里就先交给单侍郎打理。”
秦侍郎忙去将马车备好,并为他准备了些盘缠。待唐苏辞选好几位官员随同,马车已到了门口。
唐苏辞上了马车,将卷帘垂下。少许时刻,卷帘上的流苏开始晃动,车厢也颠簸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讨论。
“你听说了吗?那个纨绔唐苏辞居然当官了!”
“这谁不知道,最近都传疯了,据说官职还不小,好像是什么……户部尚书。”
有个人似乎很不满,义愤填膺道:“这个唐苏辞天天逛青楼都能当个正三品官,而我们这些人苦读十余载,也只能从□□品小官做起。”
一个苍老的声音虚弱反驳:“能上榜就算命好了,更有很多人一辈子都考不上呢。”
“果然,出身好就是不一样……”
秦侍郎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担忧地去探唐苏辞的神色:“大人,要不要下去说说他们?”
唐苏辞倒是淡然,甚至还反问道:“说他们干什么?”
“他们说您……”
秦侍郎面露难色,剩下的话他不敢说。
“倚仗强权?不配做官?”
“是……”
秦侍郎心道完了,那几个人要倒霉。
正想着怎么去平复他的情绪,让唐苏辞对他们的责罚尽量少些。斟酌开口时,却听见唐苏辞慵懒道。
“那他们说的没错啊。”
“……啊?!”
“如果我父亲不是丞相,我肯定不可能当上户部尚书,他们这话是真的啊。”唐苏辞承认的大方。
“那您……不生气?”
“他们说的是事实,我为什么要生气?”唐苏辞轻笑:“要是我因为说真话就生气,那也太小心眼了吧。”
秦侍郎想,这些话要被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官员听到,铁定要跳脚。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真话的。
关中,渭南。
龟裂的土地像被巨斧劈开的陶片,在毒辣的日头下泛着灰白的光。往年该是青纱帐的田垄上,如今只剩下几株枯死的禾苗,根系在干裂的泥土里扭曲成绝望的姿态。
村口的老槐树下挤满了逃难的灾民,他们的破衣沾满泥垢,头发缠得像枯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瘫坐在地上没了气息,干裂的嘴角挂着一丝暗红的血痂,怀里的婴孩却还在吮吸着。
镇子里的米铺早就关了门,门板上被人砸出好几个窟窿。往日喧闹的集市如今只剩下几个奄奄一息的乞丐,他们蜷缩在墙角,身上盖着破烂的草席,有人已经僵硬了,却还保持着伸手乞讨的姿势。
“唐大人,您来了啊。”
刚下马车,府衙门口就出来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脸上一团和气,却难掩眼光中的精明。挺起的肚腩似要将腰带撑破,玉扳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见到唐苏辞,他马上咧着笑,嘴角快要扯到耳朵根上:“舟车劳顿,您辛苦了,先去堂里坐坐。”
“您就是渭南县守王大人吧?”唐苏辞打量着他,似乎知道渭南流民为何如此之多了。
“正是小人,鄙姓王,名辛德。大人叫我辛德便好。”王辛德一边说着,一边让下属递来毛巾:“唐大人您先擦一下灰尘,听闻您来,小人早已在大堂内备好饭菜,好好招呼大人。”
“不必如此麻烦。”
唐苏辞接过毛巾后往脸上擦了擦,不久之后,便到了大堂。大堂的朱色雕花门敞着,上面正中间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明镜高悬,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
“王大人好雅兴,”唐苏辞轻笑:“上面的明镜高悬确实清正廉洁,却不知道这渭南的百姓,能否看得到?”
王辛德哈哈一笑,将唐苏辞请上了座位,命小厮将菜肴呈上,才道:“渭南的百姓几乎不认字,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知道什么意思。”
“哦?”唐苏辞挑眉看向他:“所以王大人就可以一手遮天了?”
“所以……大人是为流民而来?”王辛德试探道。
唐苏辞笑了:“那不然呢?”
王辛德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伴着铃铛的清脆声,门外出现了一缕红纱。随后,一名婀娜多姿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
“听闻唐大人在京城出了名的风流倜傥,经常光顾第一青楼红袖楼。”王辛德眼里溜过一丝狡黠:“我这玉芙蓉虽比不上红袖楼花魁婉伊,但也算是倾城,不知大人可否满意?”
随即给了玉芙蓉一个颜色,玉芙蓉忙坐在唐苏辞身旁,挽起他的手臂,娇声道:“今晚,就由奴家服侍爷可好?”
唐苏辞:……
现在把联络点从红袖楼移出去还来得及吗?
“大人,门外有来客。”
正当唐苏辞不知所措时,门外的通报及时响起,救了他一命。
“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唐大人来?”王辛德暗骂两声,随即朝着唐苏辞如同变脸般地展露笑颜:“唐大人稍安勿躁,小人先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无妨。”唐苏辞一摆手:“我也同你一道去看看。”
没过几分钟,唐苏辞想给说出这句话的自己一巴掌。只见府衙的大门打开,面前站着的人他无比熟悉,正是当今太子——李明熙。
对方马上看向他,却不经意扫到他身侧的玉芙蓉时,原本温柔的眸子瞬时冰了下来,冷笑道:“可卿,没想到你办事效率挺高,这么快就抱得美人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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