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唐苏辞与李明熙怔愣间,对面的一人发现了他们,惊恐地喊了出来。
这一声,将其他人也惊扰到了,纷纷抬头看向他们。有个人拿起了靠在墙壁的铁锄头,只是感觉连挥向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再收税也交不出任何东西了。”拿着锄头的少年眼里有着杀意,似乎他们再上前一步,就要同归于尽。
“我们不是官员。”唐苏辞连忙摆手:“只是途经此地,听到惨叫声便过来看看。”说着,将手中的番薯递给他:“给,向其他人也分点。”
少年看了看他们,确实不是平日里的见到的官服。况且他们是真的需要这些食物,便接过了番薯,一一分发。
分发时,唐苏辞才注意到这里只有这位少年是男性,其他人都是女性,而方才躺在地上的,则是一位中年妇女。旁边围着的,是位少女,以及两位女童。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看你们的衣服如此华丽,还以为又是地方官府派来的。”少年挠挠头,赧然道。
唐苏辞:……
不得不说,小伙子你直觉确实蛮准的。不过不是从地方官府,而是从中央政府派来的。
唐苏辞轻咳一声,笑侃:“古人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诚不欺我。你看看你,这就不好意思了。”
少年刚刚还未自己说错话懊悔,一个玩笑开过后,紧张感竟神奇地消失了。他扬起笑脸:“谢谢两位大哥哥,我叫洪福。这是我的三位妹妹,分别叫彩霞,梅儿和香儿。”
彩霞羞怯地向他们点点头;梅儿香儿小鹿般的眼睛澄澈干净地看着他。
“我叫唐苏辞,字可卿。”唐苏辞说着,还不忘介绍旁边的人:“他叫李明熙,是我的朋友。”说罢便转头,将手里的袋子交给李明熙:“这里先交给我,你先去其它地方分发下,他们还饿着呢。”
李明熙轻笑:“你命令我倒是挺顺手。”
“不行?”
“当然不是。”
洪福东看看西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两人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却说不上原由。
李明熙最终听话地接过,依言离开。唐苏辞立刻帮忙将倒在地上的妇女扶起,抬近屋里的草床上。
“方便问一下,这位姑娘是怎么了?”
唐苏辞看向洪福他们,问道。
彩霞的声音还有哭腔,悲伤地道:“她是我们的阿娘,因为灾荒严重将粮食留给我们,瞒着我们自己吃观音土,被活活胀死。”
唐苏辞记得史书上有载,观音土在灾荒时是人们是在没有粮食的食物,能满足一时的饱腹感。但观音土毫无营养价值,且会损伤消化,食用过多会腹胀而死。
“那……你们呢?”
唐苏辞关切地看向他们。
“不用担心我们。”洪福拍拍自己瘦到露骨的胸脯,从床底拿出一袋绿色的粉末。或许是放的有些久,上面带着黑点。
“这是蕨菜粉。”洪福解释道:“我们总是饱一顿饥一顿,所以娘在还未饥荒时,便将挖到的野菜根磨成粉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那……这怎么吃?”
“将蕨菜粉倒在水里,搅拌后吃,更能充饥。”
唐苏辞低眸,抿唇道:“还挺聪明。”
“没办法啊。”洪福道:“我们已经算好的了,周围隔三岔五就饿死一个,饿傻一个。”
唐苏辞沉默地看着他们,所见所闻刺痛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平日里他在京城接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见惯了玉盘珍馐,很少见人连生存都是困难。
唐苏辞正思考着如何将财富下放民众,忽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与佩剑的碰撞声。听着步伐是来势汹汹。
洪福听到动静后,忙手脚麻利地将菜粉藏入床里。
“走,去会会他们。”
唐苏辞与洪福他们从屋内出来,只见一群穿着官府的官差走进院内,密密麻麻地排成一列。有个人站在中间稍前,是他们的领头。
“收税。”
“收什么税?”唐苏辞问道。
“人头税。”
“哦?”唐苏辞挑眉,看向他们:“你觉得他们还有东西给你收?”随后,他朝方才那名女子扬了扬头:“你真要人头,说不定还有。”
“她的人头值几个钱?”领头的人不屑地看了一眼,轻蔑道:“这我可不管,这是上面的命令。”边说着,还上下打量着他:“看你的衣饰不像这里的,你哪儿来的?”
唐苏辞将双手抱于胸前:“你管我呢?”
“你怎么说话呢!”旁边的人听不下去了,指着他道:“大人可是堂堂司户参军,七品官。”
“是吗?”唐苏辞敷衍地鼓掌,故作惊叹:“好厉害呀。”
司户参军看了看唐苏辞:“我向来不喜欢节外生枝,我只朝他们收税,你别多管闲事。”说罢,便朝洪福他们走去:“没有是吧?我到要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
他扬起手中的佩剑,挥向他们。
洪福站在前面护着彩霞她们,看着剑刃袭来,闭上眼迎接疼痛的到来。
预料中的感觉并未袭来,洪福试着慢慢睁开眼,见唐苏辞迅速抽出剑,挡在了他们面前。挥来的剑刃被弹开,飞出几丈远,狠狠插入泥土中。
“巧了,我偏偏喜欢多管闲事。”
唐苏辞看向他们,眼中有了怒意。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司户参军也怒了,冲后面的人道:“都给我上!”
唐苏辞朝前走了两步,回头冲他们道:“洪福,彩霞,将梅儿香儿带到屋里,捂上她们的眼睛。”说罢,便挽起剑花,走向官差。
他步履轻盈,身姿飘逸,仿佛在跳舞;衣袂纷飞间,顷刻血花四溅。
屋里的洪福与彩霞透过窗户,看见这场景,眼里充满了震惊,呆楞着说不出话。
“你等着,我这就叫县守来。”司户参军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拿起佩剑匆匆走远,还不忘撂下一句:“你就等着死吧。”
唐苏辞将方才溅到脸上的血珠擦了擦,才将房屋的门打开:“好了,出来吧。”
“唐公子,您快点走吧!”洪福满眼担忧:“县守要来了,可就插翅难逃了。”
“那你们怎么办?”
洪福闻言,低眸:“……不用管我们的。”
“那怎么行。”
“可是……”
“放心,我自有数。”
不到一刻钟,门外便有了动静。
“我看看倒是谁,敢在我地盘撒野!”
一声怒吼从门外传来,吓得梅儿香儿瑟瑟发抖,忙躲到洪福身后。彩霞与洪福也相互牵着手,仿佛这样便能多些勇气。
只见门外又来了一众士兵,不过进门的除了方才的司户参军,还有县守王辛德。司户参军指着唐苏辞,向王辛德告状:“大人就是他,不仅妨碍我们办公事,还打伤了一众咱们的手下。”
“看我怎么教训他……唉哟,我的姑爷爷,”王辛德一进门,便看见了站在中间的唐苏辞,大惊失色:“您怎么在这?”
他缓缓转过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司户参军:“你,你说的是他?”
司户参军不知所以然,看着王辛德有些奇怪道:“大人,您可是堂堂五品官,还奈何不了他?”
“哇。”唐苏辞浮夸地赞叹道:“没想到王大人还挺厉害,居然是个从五品。”
“这下你知道怕了吧?”司户参军趾高气扬道。
唐苏辞笑了笑:“那真是不巧了,在下正三品。”
“……?!”
卧槽?
不是,没人提醒他啊。
不仅是司户参军愣住了,就连洪福他们也都震惊地朝他看去,嘴巴张的快脱臼,目光里都是不可置信。
王辛德顿时有些脑壳痛,用折扇敲了敲脑门,恨铁不成钢地冲司户参军道:“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了户部尚书!”
司户参军现在已经呆若木鸡了。
“王大人,”唐苏辞冲他笑,语气轻佻:“你要教训谁呀。”
“当然是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孬种了。”王辛德一边向他陪笑着,一边狠狠推了司户参军一把。转头朝那些士兵道:“来人,此人以下犯上,拖出去打八十大板。”
“大人,我错了。”
司户参军拽着他的袖子求情,王辛德丝毫不理会他。无奈之下,他又看向唐苏辞,唐苏辞立马回避视线。
司户参军被拖下去后,王辛德才笑嘻嘻地问唐苏辞:“大人,您怎么来着儿了?”
“这个嘛,”唐苏辞环顾了四周:“我不是刚被来渭南吗,到处转转而已。”
“那……大人玩的尽兴,小人先走了?”王辛德试探地问道。
“欸?你别先走。”唐苏辞一把扯回了王辛德的衣袖:“渭南都灾荒成这样了,你们还在收税?”
“收税?”王辛德一脸疑惑:“自从灾荒起,我便停止了征收赋税啊?”
“你放屁!”后面的洪福忍不住了:“你们这些狗官兵天天征税,交不起就要挨打。”
唐苏辞摊摊手:“你看,民愤。”
“这这这……”王辛德卡了半天,只道:“唐大人,小的冤枉啊。这些真跟我没关系。”
唐苏辞记得,户部交给他的公文上面提了,王县守确实是停止了收税,况且唐苏辞看他这样子不像装的,而那个司户参军好像也能做出这等阴奉阳违的事来。
即便他怀疑,现在没有证据也是无法定罪。
“罢了,本官知晓。”唐苏辞朝他挥挥手,示意作罢。
“大人英明。”王辛德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连忙作辑。
“那这些人你又打算如何?”唐苏辞指了指洪福他们,问道。
王辛德闻言,靠近唐苏辞,在他耳边道:“大人,我给你些好处,您就当作没看见如何?”
说完后,退一步,看向唐苏辞。
唐苏辞沉默半响。
“好啊。”他应道。
闻言,洪福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唐苏辞,眼中似乎有希望破裂。
“你们这些贪官,看我怎么告你们!”反应过来后,洪福冲他们悲愤喊道。
王辛德狡猾一笑:“告呀,尽管告。你知道这位唐大人是什么身份吗?是当朝丞相嫡子。丞相,是皇帝都要忌惮几分的人,别说搭理你这个臭小子了,就算是太子也得掂量掂量。”
“好了,你别难为他们了。”唐苏辞打着圆场:“既然已经谈拢了,那便散了吧。”
“一切听大人的。”王辛德行礼,转身朝士兵们道:“回府衙。”
方才朝属下们严厉,到了唐苏辞这儿又是一幅面孔:“大人大人慢走。”
洪福抄起锄头想将他们拦下,却被士兵挡住。
唐苏辞与王辛德出了宅院,唐苏辞忽然道:“王大人请留步。”
“大人还有何事?”
“我还有个条件,能否将粮仓的权限交给我几天?”
“这……”
王辛德目中有犹豫之色,唐苏辞见状,道:“王大人放心,我只在渭南待三四天,而且调度也都会登记,保证不会超过百分之五。我只是不想在我来的这几天闹出人命,这样对你我都有利。”
犹豫着,王辛德还是答应了。
唐苏辞放心笑笑,同他握手:“合作愉快。”
次日。
唐苏辞从粮仓拿出些粮食,同秦侍郎等其它下属,将粮食分发给大家。所有人对他们都是感激不尽,除了……
“给我滚!”
刚一开门,一根木条便从里面飞来,唐苏辞忙闪身避过。木棍打在后面的地上,掀起一阵黄土飞扬。
唐苏辞抬眼望去,是洪福,正满目愤恨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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