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檀烟
晌午过后，照例去了王家铺子。那王婶却是摆摆手，说是不买了，说是这年三十的饼子只做给自家人吃。而后吃吃地笑了，抓起河萧的双手，道：“近来你官职升得快，婶婶与你亲厚惯了，就多说几句哈。你也老大不小了，身体还好？有相中的小姐没有？……”连珠弹炮，河萧哭笑不得，但却并不反感，反是升起几丝感激之情。他年少家中变故，如今只身一人，也把王婶当家人看待。那王二婶叭叭了好一阵子方才放了河萧去，临行前还是给河萧塞上两块糕点揣在袖中，回屋斥骂孩子去了。
一路向东。
*及至御花园，清樾轻岚，滃滃翳翳，如在秋水。前堂石坡高二丈，上植果子松成片。缘坡植迎春等时令花卉。又有大池，池中奇峰绝壑，陡上陡下，人走池底，反在天上，以奇之。
*再后一席水阁，长如艇子，跨小河，四围灌木蒙丛，禽鸟啾唧，如深山茂林。此外诸亭，具以假山显。雕镂玉砌，飞檐峭壁，金碧辉煌。却又有些江南秀色，道是千金雕琢，尽万千心血。再是些火烛灯具，或是些奇巧之物点缀期间，便是为这年节所作了。
*灯皆贵重华美，珠灯料丝无论，即羊角灯亦，描金细化，璎珞罩之，悬灯百盏。灯中比用如橼大烛，数厮剪卸烬煤，因而光迸重垣，无微不现。更有甚者，剪彩为花，巧夺天工，罩以冰纱，有烟笼芍药之致。更用铁线界画规矩，匠意出样，剔纱为蜀锦，曼皮其界地，鲜艳出人。
*遂以烧珠、料丝、羊角、剔纱诸灯铺之。一近夜幕则百灯齐绽，如繁星点点、火树银花，甚为惊人。如此开销，若非玄朝繁盛至极，恐难以为继。
众官徐徐而入，河萧作为礼部官员已先至半日，但因初来窄到，便没什麽事务，只是于那茶园一坐，静观新科进士们舞文弄墨，倒也乐得清闲，只是与徐尚书对弈不提。那林大学士却是不知怎地过了来，坐在一旁。徐尚书与林学士素有不和传闻，同窗同科却从未共事，至于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见他过来，河萧虽是有些心堵，却也只得罢了。
百官朝拜，声如洪钟。仪式行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得以落座。河萧今朝作为闻寺卿的学生在旁帮衬。闻钟年近耄耋，曾为太仆寺卿，三朝老臣，威望极高，但已辞官两年余，是应圣上之邀方才赴宴。
闻寺卿是河萧父亲的忘年之交，也清楚河萧的身世，特点了河萧作学生。大年三十，竟还被老师考校功课，始料未及，却也只得尽力答了。但已为官三年，科举时所特意记背的又有多少还不曾忘记？那闻寺卿也是性情中人，轻侧过身，背着百官对河萧翻了个白眼，河萧哭笑不得。
忽觉背后一凉，瞧见顾掌印把玩着银叉，绕着圈儿。觉察他的目光，顾掌印报以玩味一笑。河萧顿觉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心跳似是漏了几拍。再回神，那人已于万岁处伺候了。
恩师在旁，总是不敢造次，便只得埋头干饭，总不能饿着自己。待圣上退去后群臣便把酒来喝，河萧倒是不喝酒的。不多时，场面已然混乱。闻寺卿也小酌了些，正与新科榜眼亲亲密密地交谈。河萧端了醒酒汤去，却被一把推开，骂道：“去！去！连《论道》都不会背的，也敢当我的学生？”又对对面左拥右抱环莺绕燕的顾掌印唾了口沫子，以表鄙夷。河萧哑然失笑，乍一看，闻寺卿已然是满面通红，便无他法，放下汤水，与同僚玩闹去了。
酒至半酣，玉鸢鸣鸾，银铃脆响不绝于耳。除个别烂醉如泥者外，尽皆归位肃立。
“他来了？”眼底闪过丝期翼，复又匿入深幽。将乱发理了理，与百官一齐行李，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来。太子的作辇衣着自是富丽堂皇不必多言，余光间，却见他行于太子身后，白金的戎装衬得他身姿笔挺越发英姿飒爽。五官变的深邃了些，比年少时少了几分柔美，多了些英气，愈加硬朗了。
他忽地转过头来，碰上河萧的目光，双眼睁大，流溢出止不住的欣喜，对河萧笑了笑。那笑容却是温柔得紧，宛若一湾春水了。河萧仓促的撇下头去，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却仿佛含了蜜糖似的，怎么也压不下嘴角。
平了身，入座，如饮佳酿，眼尾又泛上了红。猛灌一盏冷水，甘露顺着玉颈滑落至颈窝。有些不自在，遂甩了甩脖子。众官争着向太子敬酒献礼，太子正与晏谈谈至兴浓处，抚掌大笑。河萧以眼神为笔细细描摹，仍是记忆中的模样，淬着宴堂琉光千盏，耀眼夺目。旁视片刻，便也叫了两盏酒来，编些千岁万岁的好话。
晚宴几时了结，河萧已记不清了。总之是夜分。尽管滴酒未沾，他的脑海已然混沌。是纯粹的快感，如身在云雾之间，其他甚么的都不真切了，也不再重要了。
依次离席。
见晏谈神采飞扬，倚在门旁，挥了挥手，似在召河萧过去。于是河萧也起身了，向着他快步走去。站定，撇开一缕发丝，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轻喘气，面上带着些绯红。
晏谈刚欲开口，却见顾掌印走了来，向他问安。心中很是不愉，拧眉。却听那万恶的缺腿儿道：“河萧，圣上有请。还望晏世子多多包涵。”晏谈仍是有些不悦，却也只得作罢。河萧闭上了眼，缓和片刻，强压下心中浮云，尽力让神色恢复往日镇静。闻言，有些不甘愿地和晏谈道了别，毕竟来日方长。虽是失落，但心情仍算好的。
行于顾掌印身后，平复下内心。万籁俱静，天色如墨。唯有子规啼鸣一二，清风徐徐，倒有些虚妄怀空之韵。
顾掌印蓦然说道：“若安，可曾有人说过你生的很是俊美？”
河萧有些莫名，不语。
“你跟了我也有小几年了，虽自认不曾亏待于你，但确不曾为你谋个甚么好差事。今日算是个机会，好好把握。”顾掌印似是无需他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河萧轻轻应了声。
起居殿？河萧看着门前匾额，有些疑惑，看向顾掌印。顾掌印却正望着他，眸中幽幽地藏着些绿光。
“若安呐，还没明白吗？本朝历来风气开放，更有开国先皇为例。一科探花，见识自是多广。甚么“断袖”“分桃”的典故哪怕不曾了解也应听过些许。”他盯着河萧的眼睛，笑道。
黑鸦鸦的夜幕不断地下沉，低沉地呛不过气来，令人无法喘息。四下寂静得如同凝固了般。
他什么也做不了，至少现在如此。望着金灿的帘幕，他绝望地想。
调至礼部，深夜尾随之人……恐怕是早有图谋。
睁了眼，墨色还未散去。沉重的身躯打破了他的期望。呆滞地望着空中虚无一点，又闭上了眼。良久，方才起身。更加坚定了那个多年的谋划。
他便如虚空中那粒零落的尘埃。
//////
剧场主客清吏司
面见外来的传教士，相谈甚欢，而后河萧请教些基础英文。
那传教士很是爽快地答应了河萧的请求，教了些基础词汇。
河萧学得很快，传教士赞叹不已。河萧听闻夸奖，勾起了个标准的晋江式笑容，道：“You me you me（彼此彼此）”
传教士晕，剧终。
攻君已出场，下次见面独处在第五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檀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