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容从清已经和周时彦回到了宫宴上。
她静静地望着坐在前排古渊。
他眼底涌出的痛楚与追忆,并未逃过她的眼睛。
她坐在席位上,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
想来孟盈长得与我极为相似,前世古渊才在今晚的宫宴上决心将她带回南国。
她心中那片迷雾,似乎被席间的风吹散了些许,只留下一个大胆的猜测。
容从清微微抬手,接住宫人再次抵来的酒樽,一饮而尽。
她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酒樽,声音清冷得开口道:“那位孟盈小姐,想必对古王是极为珍重的。”
周时彦手中一僵,眸色更深,像是被触及了最不可碰触的禁区。
“此事关系太子是宫中大忌,莫要再提。”
容从清抬起眼,目光带着一种洞悉的平静,仿佛与周遭的喧嚣再无关联。
直到宴会结束,容从清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正坐在铜镜前,等着身后的丫鬟拆卸着今晚的发饰。
所以,他带我回南国,予我庇护,百般照拂却无半丝轻浮之意。
皆因我像她。
那位他未能护住的官家小姐。
古渊,是她的义父,更是重要的亲人。
也许这辈子他早已不记得我,但因果玄妙,我承了这份缘,重新得了生机,就该报得前世之恩。
“青竹,熄灯吧”
房内得烛灯再次亮起时,端着清水的丫鬟已经候在门外。
青竹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官人已等候多时。”
容从清睡眼惺忪得从床上醒来,清晨的阳光照的她有些刺眼。
“他一向不来我的院子,怎么今日勤快起来了”
她顺手拿出一件湖蓝色纱裙换上,刚一开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
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在空中旋体飞转。
周时彦?的衣袖随招式起落翻飞,指尖所向之处似乎被气流裹挟。旋身踢腿间,身姿如松般挺拔,招式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容从清脚步猛地一顿,她疑心自己看错了,或是被阳光晃了眼。
“官人怎么今日有次雅兴?”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指尖微微发凉。
他从来不会踏入跨院半步,今日怎么会在这里练功?
况且,他向来以体弱示人,怎么会对她坦诚相见?
周时彦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此刻正静静地落在容从清身上,看不出任何喜悦的情绪。
容从清压下心头的慌乱,连忙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妾身见过官人,不知官人在此,今日有何吩咐?”
她垂着眼眸,不敢轻易与他对视。
周时彦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微微低头的侧脸,白皙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听见枝头的鸟儿在吱吱啁啾。
“无事。”
他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听闻西市今日有市集,颇为热闹。”
容从清惊讶地抬起眼,恰好撞入他深沉的眸子里。
市集?他为何会同她说这个?
周时彦移开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语气依旧平淡:“收拾一下,换身简便的衣裳,我带你去看看。”
带她去看市集?
容从清彻底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他破天荒地出现在夸院门口,竟是为了带她出门?
周时彦见她呆住不动,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下眉:“不愿意?”
“妾身不敢。”
容从清猛地回神,连忙规矩得蹲下行礼。
“那便快去。”
周时彦说完,又转过身去在院子里练起拳脚,似乎有意在此处停留片刻。
容从清带着侍女快步走进房,她回头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依旧在门外的身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让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容从清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轻便襦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重新站在他面前。
周时彦依旧在院子里等着,直到听见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回过身。
他目光在她身上的玉佩久久停留。
容从清主动道:“前些日子,母亲留给我的。”
周时彦随即淡淡道:“走吧。”
没有马车,没有前呼后拥的仆从,周时彦只带着几名侍卫。
两人并肩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相隔不远不近。
容从清的心跳依旧有些快,她用余光试探得看向他。
只见那人表情冷硬,目不斜视像出街巡查一般,引得两侧路过的百姓纷纷低下眸子不敢直视二人。
活了两世,她第一次与他并肩走在热闹的街市上。
在景朝被关在容家后院、被关在太子后宫,去了南国更是没踏出宫门半步。
她心底渐渐升起一丝雀跃,既然得了机会出来转转,就好好享受当下。
他们在街上走了一会,越靠近西市,人流涌动得更加密集。
两旁的街市如同一条璀璨的河流,骤然涌入眼帘。
各式各样的花灯挂满了街道两旁,兔子灯、莲花灯、走马灯
她迫不及待得走到摊位前,尾音上扬道:“等了晚上,这里肯定更好看!”
街上的声音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杂耍艺人的锣鼓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当下的烟火气。
她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眼眸一边被琳琅满目的花灯和摊贩吸引,一边看着周时彦的身影配合着他的步伐。
突然,一个举着糖葫芦疯跑的男孩险些撞到她身上。
“小心。”
几乎同时,那双温热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用力往自己身侧一带。
容从清猝不及防,踉跄一步,轻轻撞到了他的怀中。
他身上熟悉的清冷的松木香,此时混着各种食物和烟火的气息,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男孩抬头看看她,礼貌道:“仙女姐姐,对不起!”
容从清低头摸摸他的脑袋:“小心路哦”
男孩点点头,拿着手中的糖葫芦又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周时彦并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她往身边拉近了些,他语气依旧平淡:“人多,小心些。”
手腕上残留的温度让容从清的心扑通扑通得跳着,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两人之间的距离,与方才比更亲近了些。
搁在前世今生的冰层里,似乎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们随着人流慢慢前行。
容从清渐渐被周围的热闹吸引,她站在一个卖精巧小玩意的摊贩前驻足,拿起一个用草编的栩栩如生的蚱蜢,眼中流露出喜爱。
周时彦轻瞥了一眼,并没说话,身后的侍卫立刻上掏出了一块银子放在摊位上。
容从清拿起那只小蚱蜢,左右得看着,再想放回去时,只见老板高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她便将蚱蜢放在手中,抬头对他道:“谢谢官人。”
“还想要什么?”
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却柔和了半分。
容从清渐渐大胆道:“听闻市集上都有猜谜游戏,我也想去瞧瞧!”
“嗯。”
两人走到一个猜灯谜的摊子前,围了很多人。
一盏制作精美的凤凰灯下挂着一条难度颇高的谜题。
“老板,那着谜题一上午都没人猜到一个,不如换一个吧?”
“对呀!这个太难了”
容从清仔细得看着纸条上的谜语,低沉吟片刻,眼睛微微一亮。
她兴奋得抬起头,恰好对上周时彦看过来的目光。
她忽然趴在他耳边,带着一丝俏皮得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周时彦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对摊主说出了答案。
摊主抚掌大笑:“谁说这个难了,明明是你们学问不够!”
“这位公子好才学!这盏凤凰灯就交给二位了!”
周围响起一阵赞叹声。
周时彦从摊主手中接过那盏做工精美的凤凰灯。他没有将灯递给侍卫,而是自然而然地递到了容从清面前。
“你的。”
容从清兴奋得握着灯柄,两人之间升起某种心照不宣的氛围。
她忍不住唇角向上弯道:“谢谢。”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少了平日的拘谨,带着几分真切的笑意。
周时彦仔细得看着她闪烁的眼睛,沉默了一瞬。
又转身继续朝前走去,脚步比出门时似乎放缓了许多。
回府的路上,两人时不时依旧沉默着,却不再觉得拘谨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无须多言的默契。
夕阳西下,容从清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的的影子,心里的缺口像被什么东西填满般,眉眼里都是笑意。
直到再次回到跨院门前,周时彦才停下脚步,轻声道:“好好休息。”
容从清回到国公府,只觉得白日的自由像是一场梦境般,她依旧规矩地行礼:“今日多谢官人了,妾身难得一见京中的热闹。”
周时彦看着她低垂的头顶,还是觉得白日的样子更可爱些。
他顿了顿,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淡:“以后若想出来,可让侍卫跟着。”
说完,他转身离去,只留着容从清站在院门口。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凤凰花灯,缓缓绽开一个真切的笑容。
今夜之后,有些东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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