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罗斯,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陛下这话,臣不懂。”杜衡装傻,眼底却已算出时间。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玉妙真”一身银甲冲进来,抬手喝止正要行刑的侍卫:“慢着!”
她走到帐中,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刻意模仿的沙哑:“陛下,绰罗斯首领虽言行失当,却罪不至死。如今高陵军压境,靖国又在西侧虎视眈眈,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不如让他戴罪立功,去探查高陵军情。再用药控制,若他敢反,只需动念,便能让他成为废人。”
约旦初盯着“玉妙真”的背影,眉头微蹙。从前的玉妙真从不穿这么重的甲,连走路时甲片碰撞的声音都不一样。可他转念一想,连日作战,玉妙真或许是累了,便压下疑虑:“就依你。”
侍卫立刻上前,用催眠术逼杜衡等人服下蛊毒。杜衡假装挣扎,余光却瞥见“玉妙真”悄悄递来的一个纸团——里面是西启军的布防图,柳长亭竟然得手了。
四天后,高陵大营。
郑巢良冲进帐时,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手紧紧攥着剑柄,声音发颤:“禀将军,今日又有三人潜入营寨探查,那领头人的背影……像杜衡大人!”
裴行简猛地站起来,盔甲碰撞声惊得烛火跳了跳:“你看清楚了?”
“沙尘太大,隔得远,可那背影的站姿……杜衡大人左肩受过伤,站着时会微微下沉,那人也是这样!”郑巢良说着,“噗通”一声跪下,额头磕在地上,“将军!杜衡定是投了西启!再不出兵,等他们调来援兵,我们就完了!”
“出兵?”裴行简冷笑一声,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扶起,“我军善山地战,西启善平原战,若现在出城,正中他们下怀!前段时间打下的漠北三城,难道要拱手让人?”
郑巢良张了张嘴,却反驳不出。他知道裴行简说得对,可看着杜衡投敌,他心里急得像火烧。
“下去吧,这事我们自有安排。”主位上的仲微终于开口,她闭着眼,指尖摩挲着一枚玉符。
那是杜衡出发前给她的,若安全,玉符会暖。若遇险,玉符会凉。此刻玉符温热,她怎会不知杜衡是在演戏?
郑巢良叹了口气,狠狠瞪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仲微,转身走出营帐。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裴行简刚要开口,仲微突然睁开眼,目光锐利:“杜衡已传回信,西启军粮只够三日,约旦初明日必定强行冲关,想从漠北东部逃回西启。”她拿起一支令箭,“裴行简听令!”
“臣在!”
“明日你将各关口守卫抽掉一层,布在漠北东部的苦水河边。在河边的槐江设陷阱,埋绊马索,浇火油,再把木偶侍卫立在关口,里面塞牛血。南荣牧的凌梧军会在苦水河东岸接应,等约旦初冲关时,你就把他往凌梧军方向赶。”
“柳筠!”
“在!”柳筠立刻上前,眼中没了往日的急躁。
“你率三万大军,从西启东南方向进攻,声势越大越好,务必把玉妙真的主力拖在望风坡,不让她去支援约旦初。”
“姜允!你带五千人,守在苦水河西岸,若约旦初回头,就用弩箭逼他,别伤他性命。”
仲微一一部署,帐内众人皆拱手领命。他们早已知晓仲微的谋划,唯有柳筠在退帐时,悄悄拉了拉裴行简的衣袖。
“老裴,你说大人怎就笃定杜衡没当叛徒?也没有信件传回……还有强行冲关这种事不像是约旦初会做出来的,太莽撞了,实可谓九死一生啊!”柳筠凑到裴行简身边,一股胡蒜味扑面而来——他方才偷偷在帐外吃了两瓣蒜,说是能壮胆。
裴行简嫌恶地推开他的脑袋:“没信?大人手里的玉符就是信!杜衡若出事,玉符早凉了。还有,你少跟辛沅抢功,人家姑娘天天天不亮就去练兵,你倒好,躲在帐后吃蒜!”
“我那是……”柳筠还想辩解,却被裴行简推着往外走。
“别想了,听大人的准没错。对了,你说要把柳长亭许给辛沅,人家辛沅未必瞧得上你家那毛头小子!”
“嘿!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两人的拌嘴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帐内的仲微望着地图上的苦水河,轻轻叹了口气,她只盼明日,能少些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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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漠北东部,天还没亮,只有几颗残星挂在天上。
约旦初率领两万精锐,从西北方向突围,刚到槐江,就听“轰隆”一声——马蹄踩中了陷阱,火油瞬间被点燃,西启军的惨叫划破夜空。
“快冲过去!”约旦初挥剑砍断缠在马腿上的绊马索,可高陵军的箭雨紧接着射来,他的亲兵一个个倒下,身边只剩下易茗和几个护卫。
苦水河边,裴行简早已带着人等候。
他拿起弓箭,拉弓时目光扫过约旦初的背影。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西启皇帝,如今头发散乱,盔甲上满是血污。
箭尖瞄准约旦初的肩膀,他轻轻松手。箭上没涂毒药,只有麻药,仲微说过,留活口。
“噗!”箭射中约旦初的左肩,他闷哼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就在他以为要被高陵军俘虏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将他扶起。
“王上!您没事吧?”玉妙真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身后跟着的,是她的亲卫。她终究没听约旦初的命令回西启,而是偷偷跟了过来。
约旦初睁开眼,看着眼前焦急的玉妙真,又看向一旁浑身发抖的易茗,苦笑一声:“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送她回西启吗?”
易茗“噗通”跪下:“陛下,将军说您若出事,她就是西启的罪人,属下拦不住……”
“别多说了,快走!”玉妙真扶起约旦初,翻身上马,带着他往不远处的竹林逃去。
竹林深处的竹屋里,药味弥漫。
大夫给约旦初包扎完伤口,摇着头走了出去。箭上的麻药虽浅,可约旦初连日作战,早已油尽灯枯,撑不了多久了。
“妙真……过来。”约旦初靠在床榻上,声音微弱得像一阵风。
玉妙真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比漠北的雪还冷。
“都退下。”约旦初挥了挥手,易茗和护卫们纷纷退出竹屋,只留他们两人。
刚退到人,约旦初就猛地吐了一口血,染红了玉妙真的衣袖。
他从枕下摸出一个锦盒,递给玉妙真:“这里面……是传位密诏,还有兵符。即日起,你就是西启的新王。”
玉妙真的手发抖,锦盒掉在地上,里面的密诏滑了出来。上面的字迹,是约旦初的亲笔,盖着西启的玉玺。
“王上,我担不起……您找别人吧,找皇子们……”
“皇子们?”约旦初笑了,笑得咳了起来,“他们只会争权夺利,哪懂守江山?只有你才能担此重任!就当看做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我……”玉妙真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密诏上,晕开了墨迹。
“玉妙真!”约旦初突然提高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是我给你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你都不肯听吗?”
“臣听!臣听!”玉妙真“噗通”跪下,额头磕在手背上,“臣定不辱使命,守好西启!”
约旦初看着她,眼神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愧疚:“这些年,苦了你了。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臣不恨。”玉妙真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
“是吗……”约旦初的声音越来越轻,“可你连唤我一声舅舅都不肯……”
玉妙真不敢抬头,眼泪汹涌而出:“……”
“咳……逗你的……”约旦初笑了,眼中却没了光,“我要去找你母亲赔罪了……她肯定生气了,不然怎么不进我梦里……”
话没说完,他的手就垂了下去,再也没了呼吸。
“王上!”玉妙真扑在床榻上,抱着约旦初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哭喊。
她的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流出血来,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她唯一的亲人,没了。
“将军!裴行简的人追来了!”易茗冲进竹屋,看着崩溃的玉妙真,狠了狠心,抬手打晕了她,扛在肩上往外跑。
不一会儿,裴行简带着人走进竹屋。看着没了气息的约旦初,他沉默了片刻,对着尸体抱了抱拳——对手再可恨,也是一代帝王,该有的尊重,不能少。
“找块好地方,把他埋了。墓碑上就刻西启约氏旦初之墓,别写别的。”裴行简转身,声音带着一丝感慨。
侍卫们应了声,用草席裹住约旦初的尸体,往竹林深处走去。
裴行简站在竹屋门口,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漠北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高陵大营里,仲微收到了杜衡的消息,柳长亭已找到诸怀的具体位置。
而玉妙真带着一神秘盒子,往西启都城去了。她拿起断雨剑,走出营帐,看着远处操练的士兵,心中默念:“看来宁殊繁的悲剧,不会再在玉妙真身上重演。”
帐外的风,终于不再凛冽,带着一丝春天的暖意,吹过漠北的土地。
战争的血,终会被和平的风,慢慢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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