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见宣毅回来，以宋步沉为首的几人霎时间一拥而上，将人紧紧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关心。靠后的几个没机会说话，就摆出戒备的姿态防备着一旁的杨黎等人。
“将军府就不留各位了。”
自己没下令，宋步沉等人自然不会轻易和他们回来。
宣毅只看几人脸色就知道，这群人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把人强制带回来的，虽说心里明白是为了他们好，但如今阮清这般冷漠偏执的态度，让他很难对王府的人不设防。
杨黎被他下了逐客令也不见有离开的意思，看了他一眼便走到门口的位置靠在角落擦拭匕首，偶尔还要看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一副没有阮清的命令一步都不会动的意思。
宋步沉见状大步走到杨黎面前企图用武力将人赶走，两人试探着过了几招后，外面终于由远及近响起了些动静。
陈府的惨状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草木皆兵，差不多是顷刻间，将军府的人便列队挡在了宣毅身前，倒是离门口最近的杨黎看着没什么大反应，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朝外探头观察。
声音越来越近后，宣毅白日里刚见过的信鹰再次出现，盘旋而下站在杨黎伸出来的胳膊上，等他取下信纸才又重新飞进夜幕。
收到阮清的传信，杨黎这才从怀里掏出来一瓶药扔给宋步沉：“给兄弟们一人分点，否则明日醒不过来。”
接收到对方骂自己的眼神后，杨黎赶在他开口前对宣毅抱拳一礼：“属下等便先回府了。”
王府的人全部离开后，宋步沉表情严肃地跪在宣毅面前：“我等办事不利，请主上责罚。”
“怎么被人放倒的？”
宣毅拿过那药凑在鼻下闻了闻。
“打斗时他们的人用了迷药，似乎可以控制中药者的心神，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着他们回到府中了。”
“寂王府的能人异士倒是多。”
宣毅摆弄那药瓶几下，他身边的人都是自己亲自选出来，和他一起在暗卫营练出来的，能在短期内将他们放倒又控制这么久的迷药，估计只有阮清能弄到了。
“是属下疏忽。”
“先去把解药服了，用之前留下来一些，明日让医师看看能否配出来一样的，若能倒推出那迷药是最好。”
宋步沉这才起身准备带人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又被宣毅叫住。
“解药的事交代他们去做，你再去一趟陈府。”
“主上是觉得陈府的事和寂王无关？”
冷眼看阮清这般大费周章地拦着将军府的人去陈府，宣毅再气也能察觉出不对：“我只是觉得不像他的手笔。”
以阮清的性子，若真是他要动手肯定早早就会在他府外准备好人手，拦着将军府的人出现。
况且这人见到自己时第一句就是他不该去，但看那神色又是一副早知他会去的样子，所以若非十万火急，他定然会早早将自己调走，保证将军府不被连累。
但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他这样着急？
还是说他本就是这样冷漠、为达目的全然不在乎无辜之人的性子？
详细交代宋步沉一番后，宣毅带着一肚子疑问来到后院的屋子。
阮清那两把破了的扇子就放在最明显处，拿下其中一把在手中把玩，好像还能感受到扇子主人的温度。
“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用药。”
-
“王爷，张姑娘让属下把这个给您。”
杨黎将信递给阮清，自觉让开身位让府医帮忙换药。
“这生肌散确实是上好珍品，对王爷的伤确有益处。”
阮清原本在专心看信，闻言分了个眼神看向伤处：“没往里掺毒药，我倒是得感谢他。”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杨黎一下子戒备起来的动作，阮清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回来的时候宣毅扔给本王的药，府医看过了，无事。”
想到宣毅回府时的态度杨黎一点都不觉得没事，蹭到府医身边十分不放心地嘱咐：“你仔细看过了吗？王爷这伤可不是小事？小主子今天那眼神跟要吃人一样！”
在府医第四次保证“这药确为珍品”后，阮清终于看不下去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般小声蛐蛐了。
抿了口茶，他慢悠悠地将视线从信上转移到杨黎身上：“张姑娘和你们走的时候可说什么了？”
杨黎和府医撕扯的动作停了一下，回忆了一会儿道：“属下把王爷的信物给她看过后，张姑娘当即便收拾东西跟我们走了，看那模样应该是害怕得紧，全程都没说话。”
“怕得紧？我看她可是胆大心细得很呢，”阮清笑了笑，将信递给杨黎，“把夹层里的东西取出来，信纸烧毁，另外让人保护好张姑娘，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杨黎完全没想到那位不敢言语的女子能在生死关头做出这般大胆的举动，半信半疑地将信纸扯开，里面果然还有一张纸条。
“说的什么？”
府医正在给阮清做最后的包扎，他看了杨黎一眼十分信任地问道。
“张姑娘似乎想约王爷见面。”
说着，杨黎把信纸送到阮清面前。
“不是见面。”
阮清看着那上面的字迹眼神微动：“去这上面写的地方查查，莫要被他人发现。”
“那这东西要烧吗？”
“给我吧。”
正说着话呢，门外传来安福的声音：“王爷，您这一整日也没好好吃点东西，奴才让小厨房给您炖了碗鸡汤，您不如喝点？”
眼神示意杨黎和府医将那些带些的东西都收起来，确认没问题了阮清才出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您二位这是？”
安福看到府医时整个人都紧张了一下，要不是杨黎扶着手里的鸡汤都差点洒出来：“王爷可是受伤了？就说这几日您总躲着老奴，伤得可重啊？”
阮清对这位从小照顾自己的老公公向来尊敬，闻言紧着摇头：“无事，只是寻常诊脉，今日一直在外面，他才过来，这不诊完脉正要离开了。”
府医也是个会看脸色的，当即低头称是就要告退，杨黎见状也趁乱跟着一起离开，那模样生怕被安福抓到盘问。
被安福好声劝着喝鸡汤的时候，阮清心里还惦记着袖中的字条。
张姑娘为何要将这东西给他，那字条上的字又是谁的？陈府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陈路德又为何要自杀？
“王爷？王爷！”
见阮清不再愣神了，安福才将晾好的茶送到他手边：“将军回来的这些日子，老奴看着您是越来越心不在焉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阮清向来不愿意告诉安福，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笑着敷衍。
“今日您抗旨上朝，皇上可说什么？”说起这事安福急得便直跺脚，“王爷诶，不是老奴管着您，宣将军回来后您和皇帝的关系愈发水火不容了，将军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这长久下去，受委屈的还是您自己啊！”
照旧安慰他几句，阮清不等安福继续长篇大论，便称自己累了，一副拒不配合的样。
安福拿他没办法，只能叹息着收拾东西退下。
四更天时，几道黑色的身影伴随着鸡鸣声翻进将军府，一路直奔后院独立的那屋子。
“主上，陈府的事似乎确实有些不对劲。”
宣毅独自在府中密室等了一晚上，听到这话时激动差点直接跳起来：“什么意思？”
“陈路德的房间里有一本账册，记录了诸多款项，咱们兄弟有擅长算账的看了，都说那盈收有些过大了，而且陈府账房中并没有这些钱财，似乎除了陈路德，整个陈府都不知道这笔钱。”
“另外，”一身黑衣的宋步沉扯下掩面的黑布，自己也对接下来的话不太有把握，“不知道是不是我等的错觉，陈府中无论是主子下人，还是小姐公子，应该都学过武，看他们的房间摆设，每间能找到几个趁手的武器。”
说到这宋步沉又将一个穗子递上去：“这东西是在陈府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里找到的，属下看这花样精致，随意丢在地上有些奇怪，便拿了回来，而且也只有这个院落没有武器。”
宣毅打量着那穗子，却并未看到什么出奇的地方。
宋步沉看出了自家主上的意思，继续道：“我等在那小院里找了很久，发现那院落里住的人似乎是位有孕的妇人，且在陈路德的院子里，也发现了一些正在甄选的名字，似乎是在准备嫡子长孙落地，但陈府尸体中，并无有孕之人。”
陈府中的成年男子都未能躲过这场屠杀，一个有孕的妇人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宣毅心下微动，下意识将阮清与这事联系起来。
‘上下一共46口，确定都死了’
杨黎汇报的话突然在他耳边想起，宣毅指尖在桌子上敲击：“知道陈府一共有多少口人吗？”
“账房里的册子记着48口，但时间仓促夜色过暗，我等还没来得及核对尸体。”
宣毅点了点头：“陈路德也在册子里？”
宋步沉答应的十分干脆：“在，第一位便是他。”
心中有数后，宣毅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数个时辰前自己和阮清放狠话的样子。
说不出来的愧疚和悔意在心中生根发芽，他差不多是立刻便想去王府和人家道歉，只可惜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便被门外赶来的暗卫打断：“主上，有人朝咱们府里的方向来了。”
-
次日早朝，宣毅有心道歉，临行前专门先到王府来找人，可惜被安福三言两语笑呵呵地打发走了。
-“宣将军，您是知道的，我们王爷上朝的时辰素来随意，这会子怕是还没起呢，有什么事您还是下朝再和王爷说，您看如何？”
-“而且将军恕老奴说句不该说的，朝中如今这情形，我们王爷若和您一同上朝，皇上说不准怎么想呢！”
宣毅觉得安福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他又驱车率先赶往宫门口，杵在大门前等着阮清的马车过来，企图假装偶遇。
结果等到快上朝的时辰才在守门的士兵们嘴里知晓：“王爷早进去了！寂王殿下向来喜好飞檐走壁，平日鲜少走门。”
是以，忙活了一早晨的宣毅最终还是在走进大殿时才看到阮清，还没等上前说句话，上朝的钟声便被敲响。
抱着快点混过去，赶紧下朝道歉的心思，对着皇帝礼拜过后，宣毅难得在上朝的时候出神，满心都在为稍后的赔礼道歉准备腹稿。
直到，
“启奏陛下，护国将军宣毅草菅人命，血洗陈府，行事狂悖，为天理国法所不容，臣今日上奏，望陛下将其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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